第11章 鬼使神差
商儀垂着眸,玉面上泛上一絲紅。
掩在雪白長袖之下的指尖不住顫抖,心中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悸動。
前生,她與江舟雖名為道侶,卻鮮少有過親近的時候。
如今她對着道侶少年時跳脫飛揚的模樣,忍不住心動,又有幾分無措。
江舟繼續認錯,“雲舒,是我輕薄孟浪,你就想怎麽罰我都可以,別氣壞了身子……”
商儀突兀問道:“你是不是同誰都這樣輕薄?”
江舟求生欲極強地否認:“當然不是,我只同你這樣!”她看了商儀一眼,又飛快垂下眸,眼珠子左右轉動,低聲說“你生得這樣好看,任誰看了都要心猿意馬。”
廣寒君神姿高徹,眉目深深,清冷脫俗,自有一番清華高貴氣度。
而十年前的少女,兩頰泛着粉嫩,看上去沒有日後那麽冰冷遙遠。倒顯得幾分清純可愛。
江舟看的心動,心想,我家廣寒君真是可愛,想着,她又有些惆悵,自家道侶如今像是一顆湛湛青果,皮薄汁多,自己要如何坐懷不亂,再忍四年呢?
商儀:“……”
她拂袖而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問:“不是說找不到地方嗎?”
江舟才明白,這是要給自己帶路,樂呵呵跟了上去。
一個冷面女人靠樹盤坐,身旁豎起根老舊竹竿,竿上黑旗飄揚,寫有千機兩字。
江舟從樹旁走過好幾次,竟未發覺過她。
商儀小聲解釋:“執教在此處設了法陣,看破陣法才能走進來。”
江舟心道,難怪招不到人。
學宮有幾個人會像商儀這樣,自小學習各門之術,天文地理、策論兵法,無所不知。更何況是那些懵懂新生了。
大家是來學東西的,要是一眼就能看出這個陣法,那還學什麽?
江舟雖然日後立于武道巅峰,于此術上天賦驚人,無奈太過偏科,找了一下午也沒發現這處端倪。
商儀輕推她一把,江舟往前幾步,拱手道:“執教,我來報名。”
女人連眼皮都沒擡,“愚鈍之人,我不收。”
江舟還沒做什麽反應,商儀先按捺不住,開口維護道侶:“八門陣雖然簡單,但不曾學過五行八卦陰陽之法,就算再過聰穎也無法走進其中。我們來學宮是為求學,執教卻本末颠倒,用學宮的知識來考驗新生,豈不是可笑?”
江舟眨了眨眼,頭第一次聽廣寒君說這麽長的話。
那人這才賞了她們一眼,“我不收,你要怎樣?”
商儀道:“請執教劃去我的姓名。”
那人冷冷一笑,拿起朱筆,問江舟:“你叫什麽?”
江舟報上名字,心想,原來自己是個附屬品。她彎起眼睛,偷偷去勾商儀的手。
商儀瞋了她一眼,沒有把手抽回。
執教放下筆,把桌案上東西收拾好,問:“你們兩為什麽來千機班?”
江舟實話實說:“我分數不夠。”
商儀保持沉默,她分數很夠。
執教道:“不管天賦有多麽出色,如果沒有對偃甲的熱情,你們永遠也無法成為真正的偃師。”
江舟問:“執教您是真正的偃師嗎?”
執教身子一滞,“我不是。但曾有人是。”說着,她丢過來兩個須彌戒,布置起第一個任務:“把裏面的東西拼好,明天來上課。”
江舟接過,用靈力一看,裏面的機關零件密密麻麻的,數不清到底有多少。
“這……我們今晚能拼完嗎?”
執教卻不理會她,站起來徑直走了。
江舟吐舌,“我們今晚要睡不着了。”
那人說的果然是對的,如果沒有真正的熱情,無法成為出色的偃師。像她現在這樣,看見木頭零件只會頭腦發懵,覺得厭煩。
商儀:“還好。”
江舟也緊緊抱住她的手臂,“雲舒,你待我真好,方才若不是你,我就進不了學宮了。”
商儀:“……無事,順手。”
江舟兩眼彎彎,又問:“你待誰都是這樣好嗎?”
商儀:“……呵。”
走出廣場後,正好看見了宋青雲父女。
江舟本想跟着他們一起下山喝酒,然而商儀一句“不拼偃甲了嗎”,如涼水澆頭,讓她徹底打消這個念頭,只是麻煩宋青雲上山的時候給她帶幾壺酒來。
兩人回到共潮生,無暇慶祝日後同處一院,就得忙活起執教布置的任務。
幸虧共潮生有一方空置小屋,似乎是以前的學子專研偃甲所用,裏面擺放各種工具。
江舟把桌案讓給商儀,盤坐在地,周圍堆起一座小山般的木頭零件。
她眼前發黑,拿起一個零件,擺動上面的齒輪,有些犯難。實在想不明白,這堆死物怎麽會有人喜歡。
江舟胡拼亂湊擺弄一會,只覺太過無聊,扭頭想找商儀說話。
卻見她低垂着眸,神色認真專注,十指靈巧,手裏的偃甲已拼好一小半。
斜陽鋪在她的窗後,為她添上幾分暖色。
江舟手撐着頭,認真看着商儀,有些看癡了。
直到半夜,夜濃如水,商儀才拼好偃甲。
她站起來後發現少女已經歪倒在地上睡死,而身邊的偃甲卻拼的亂七八糟。不過幾個契合的齒輪,證明她曾經努力嘗試過。
商儀笑了笑,坐在江舟身邊,讓她頭枕着自己的大腿,擺個舒适睡姿。
随後拿起江舟身旁零件,開始拼湊前,她凝視着少女的容顏,鬼使神差般,彎下身子,輕輕吻了下那軟乎乎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