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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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話不該由我來說。”康念不贊同地看了溫鴻玉一眼,“但你的确太嚣張了,徐長明不是好得罪的。”

溫鴻玉勾起唇角,笑得熱烈,像情窦初開的少年人:“你這是在擔心我?”

康念下意識轉過頭,回避了他過于熾烈的目光:“你還是多想想怎麽不被徐長明記恨吧,他對他弟弟可是疼到了骨子裏。再說,徐家那位小少爺還是個天真的孩子,對他手下留情,也是件積德的事。”

“積德?你不肯多看我一眼,我再積德有什麽用。”溫鴻玉冷笑,随意擺了擺手,“至于徐長明……你不用擔心,他本人的心魔就是他最大的弱點,比起恨我,他更該擔心自己會不會有朝一日被弟弟恐懼。”

康念啓唇欲言,卻又被溫鴻玉擡手阻止:“再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徐朗月是個什麽貨色,我恐怕比你清楚。”

康念皺眉:“你還在懷疑當年的事是他做的?恕我直言,當時我就認為他做不出來,現在我也同樣這麽認為。”

溫鴻玉深吸一口氣,極力平複情緒,盡可能冷靜下來,但手指還是憤怒地緊攥成拳:“如果不是他,還會有誰?”

“你的敵人、兄弟,甚至是我的仇家,誰都有可能。當年他來找我真的只是個巧合,具體原因我答應過他要保密,但據我觀察,這位小少爺不像是能背後捅刀的料子。我們的事被傳到老先生耳朵裏,或許還有隐情。”

當年溫鴻玉和康念瞞着家人,遠渡重洋,暗中相戀,如果不被戳破,等到他們羽翼豐滿之後,就算是兩個alpha光明正大在一起,又有誰敢多說什麽?

然而偏偏是在溫鴻玉還要收斂鋒芒的時候,他和alpha談戀愛的事被捅到了父親耳中,直接導致康念不得不提前一年畢業,免得被溫老先生打壓。

這整件事都透着蹊跷,溫鴻玉已經仔細分析了好幾年,卻還是有疑點。

首先,溫老先生對這件事确認不疑,那麽信息來源一定是能令他信得過的人,或者持有足以說服他的動機,當時還沒表露出退婚意願的徐家兼具這兩點,是可能性最大的潛在嫌疑人。

其次,溫老先生所得到的信息只到“溫鴻玉有同為alpha的戀人”為止,對方并未暴露康念的身份,甚至還在通知溫老先生之前,提前警示了康念,這才讓他們有了緩沖的時間。溫鴻玉雇人來演自己的戀人,為了保護康念,他做得天衣無縫、滴水不漏,所以溫老先生至今沒懷疑到康念頭上,甚至還對康念予以重用。

對方既然沒想要傷及無辜,那全部的惡意就成了只針對溫鴻玉的,就是要讓溫老先生發現他離經叛道,狂悖不堪——或者只是想讓他體會失戀的痛苦。

溫鴻玉歷任交往對象都是好聚好散,和他有這麽激烈的私人仇怨的人,除了見面當天就被他失控地咬了一口、此後大病一場的徐朗月外不做第二人想。

更有甚者,溫鴻玉再細細盤查下去,發現戀情暴露前一個月,徐朗月居然難得地離開了他哥哥的視線範圍,來會晤康念。

這件事是他偶然發現的,康念當時出于前途考量,已經和他分手,拒絕承認此事,他勃然大怒,幾乎要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最終康念為了安撫他,不得不承認:“徐朗月的确是來找過我,但具體原因他要求我保密,我不能告訴你。”

當時溫鴻玉雙目赤紅,語調破碎,幾乎瀕臨崩潰:“好、好!你只需要告訴我一件事,他來找你的原因和我有沒有關系?你只用回答是或不是。”

他太需要找個具體的人來恨了,從前的人生中無論遇到怎樣的挫折,他都還有康念可以傾訴,此後的重挫卻要他一個人來承擔,康念選擇果斷地抽身,抛下他,輕身遠行。

溫鴻玉的反應其實有點像是徐朗月第一次離開哥哥姐姐遠行留學時的無措。康念一直認為他對自己的過度依賴和憧憬不太健康,再加上對康念本人而言,世界上比溫鴻玉重要的人和事還有很多,所以他選擇及時止損。

然而畢竟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更別提二人才交往沒多久,忽然被阻止,同為天之驕子,康念心中亦有怨氣。

看着溫鴻玉的神情,他也沒辦法否認事實,只有選擇默認:“……事情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樣。”

溫鴻玉聽到了毫不意外的回答,卻已然冷靜下來:“我知道了,你……自己多保重。”

而後康念提前一年完成學業,二人分道揚镳。

此時此刻,康念看起來已經放下,溫鴻玉卻在心魔中越陷越深——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敏銳地感知到徐長明對弟弟不太正常的深情。

“徐朗月這個人,看起來單純,心裏卻很明白。如果真有人敢妨礙他,他一定會抵抗到底,你太小看他了。”溫鴻玉斬釘截鐵評價道。

康念皺眉,實在不知道他們相處過程中又發生了什麽事,以至于讓溫鴻玉對徐朗月的危險評級又高一層。不過這也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他現在是溫氏的幹将,有自己的立場,他只希望這段婚姻能順利進行下去:“當年的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應該把重心轉移到“鮮花美人”的配方上。我收到你發的調查報告了,實話實說,我已經不關心到底是誰幹的,哪怕真是徐朗月,現在我對他也沒有任何惡感,憑他是‘鮮花美人’的主要研發者,只怕你我供着他還來不及,你還敢這樣欺哄他?”

溫鴻玉前幾天發給康念更詳細的一版私人調查報告,證實了向溫老先生告密的中間人的确在為徐家做事。

溫鴻玉徐徐道:“該做的事我自然會做好,我和你目标相同,只是到成功的那一天,你還會考慮回頭嗎?”

康念已經有結婚的打算了,對方是和他門當戶對的omega,一樁能令所有人都滿意的婚事。

康念搖了搖頭:“我今天來是因為你的确用了心,變裝舞會……很讓人懷念,所以我才來親口對你說一聲‘抱歉’。”

他們第一次接吻,就是在一場變裝舞會上。

那時他們兩個亞裔去參加校內歷史悠久的兄弟會,沒少在面試環節被整蠱,穿女裝也是條件之一。好在他們還應付得來,底子好,怎麽穿都不會太難看。

當晚二人大醉一場,在花園中、星光下,緩緩靠近,唇邊亦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康念沒有直接回答溫鴻玉的問題,溫鴻玉一步步走近他:“看着我,你敢說你已經完全放下了?!”

康念緩緩擡起頭來,精致眉眼間神色決絕,始終直視着溫鴻玉:“溫先生,目前我對你唯一的期待,就是你能扮演好徐朗月的未婚夫,說服他把專利權交給溫氏。我個人由衷地建議你對他有話直說,不要用欺瞞的方式來騙取他的感情。”

溫鴻玉啞然,笑聲幾乎稱得上慘淡:“怎麽,你竟然轉性做菩薩了?只要我能達到目的,老頭子才不會管我的是用什麽手段!”

康念十分冷靜地點了點頭:“是的,但溫老先生畢竟年紀大了,思路有所局限,在我看來這門生意其實不是不能談。不過我确實也不是什麽慈善家,一切以溫氏利益最大化為主,只要你能成功,我确實無權對你的做法多加置喙。”

溫鴻玉目光灼灼:“所以,如果我把重新追求你當作激勵自己的目标,你也不會反對?這可是個賭局,康先生,為了你自己的未來,我勸你想清楚了再答應。”

他話說得高調,手指卻按捺不住地顫抖——愛情本就是卑微連環,被他人注視的同時,也在無可奈何地注視着他人。

康念想了想,忽然起身,走到門邊,回身道:“不,我的答案是:不。你已經被執念燒昏了頭,就算你能成功,我也不會同你複合,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該珍惜的人是徐朗月。”

溫鴻玉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腕:“你就不怕我直接放棄全盤計劃?!”

康念笑了笑——在這一瞬間他的冷靜幾乎達到了無情的程度,他柔和但堅定地撥開了溫鴻玉的手指,像在給陳年咒印解縛,“你真是太高看自己了,你為了做溫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努力了一輩子,怎麽舍得在最後關頭放棄?況且你自己恐怕都還沒發現,你對徐朗月很有興趣。如果你想雙贏,最好放棄對從前的執念,高明點下這盤棋,否則怕是要後悔的。”

溫鴻玉定了定神,要扶着門把才能穩住身體,語調中緊繃着與康念有三五分相似的堅決:“我這輩子從來不知道‘後悔’兩字怎麽寫,你也一樣,既然進了這場賭局,就別想這麽輕易地全身而退。”

康念嘆息一聲——他畢竟已經不是溫鴻玉的戀人,也沒義務做他一輩子的引路人,現在從全局考量,溫鴻玉的做法也沒什麽錯處,不過是未來若被戳穿,會傷害到徐朗月而已,只要“鮮花美人”能到手,對溫氏卻是沒什麽影響。

他不是菩薩,該勸的勸了,也只好言盡于此——

只能期望徐家那位小少爺當真是一輪朗月,能驅散溫鴻玉心頭經年不散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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