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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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溫鴻玉仍未入眠,并且很後悔一開始就把被子直接掀了下去。

雖然後來這可憐的鴨絨被被撈了上來,但小少爺像是拒絕被包裹在毛巾裏的貓,非要反複探着爪子鑽出來,疊在他身上,拿他當被子枕着睡。

徐朗月後半夜又折騰了好幾次,溫鴻玉出于尊重他意願的前提,不打算一次弄得太狠,最多蹭蹭也就算了,然而徐朗月一改剛開始的羞怯,大概是天性對着喜歡的人格外熱情,這時候不像貓,反倒像小奶狗,用濕漉漉鼻頭拱着你,亮晶晶看着你,希望你能多撫摸他幾下,還沒完沒了搖尾巴——末了,溫鴻玉也沒能把持住。

最終,他在婚後第一個同床共枕的晚上就被老婆“騎”在了身下(字面意思),徐朗月可能是把他當成了游戲廳裏的跳舞機,搖得越浪,得分越高,他忍無可忍:“你是不是想一晚上就把我折騰死?謀殺親夫也不能這麽快吧!”

結果小少爺一手抵在他身上,繼續“跳舞”,還抽出時間鄭重地感嘆了一句:“嗯……那我可真厲害!”

好容易小少爺開始犯困,溫鴻玉把他抱到浴室清理幹淨,再抱回床上,他倒是享受得心安理得,還嫌熱——可能是跳舞跳多了,一腳蹬開被子,并要求溫鴻玉:“你也別蓋了……嗯嗯,關燈睡覺!”

小少爺一阖眼,倒頭就睡,發梢還染着水汽,像所有貓科動物一樣讨厭吹風機,溫鴻玉這次沒按住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摸着他柔滑的發絲,心想下次得摁住了給他吹,否則感冒了肯定很麻煩。

徐朗月睡得微微露出一小截舌尖,雖然黏人,但也像個溫熱的小動物一樣,軟軟的,抱在懷裏很舒适,時不時還會蹭人一兩下,溫鴻玉不管怎麽抵着他額頭警告他,在他聽來都是耳旁風,還是喜歡往人身上貼。

溫鴻玉皺眉:“……你是從小缺愛嗎?”

到底他倆誰才是成長得更艱難的那個?

溫鴻玉一時半會兒睡不着,懷裏揣着這麽個小祖宗,也不能随意挪動,否則難免心旌搖曳,那就更睡不成了。

他只好開始研究徐朗月的長相,但這研究也沒什麽價值,因為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非常可愛。

哪怕他還沒能真正接受這段婚姻,但他的審美本能已經先背叛了他的情感,确認徐朗月是完美伴侶。

溫鴻玉試圖在腦海中回想從前交往過的面容,大部分都是他為了引起康念注意臨時交往的,實在是想不起來了,少部分非常成熟、他也非常欣賞的類型,彼此又因為都太過珍愛自身而不願先踏出第一步,情感統統無疾而終。

事實上,他的交往履歷看起來精彩,但對象大都和康念有相似之處,他是馬不停蹄地奔波在尋找替代品的路上。

反觀徐朗月,生活上很嬌氣,意外地牙尖嘴利,黏人,小事聰明大事糊塗,情感上單純得像一張白紙,怎麽看也和康念扯不上半點關系。溫鴻玉捧着他的臉,越看越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麽會娶了這麽個活寶貝回來?完全沒道理,這根本不是自己會喜歡的類型。

不過有一點他得承認,徐朗月的臉至少是最讓他怦然心動的,雖然這話說出來顯得有點禽獸,但徐朗月第一次來找他時沒被轟出去,這張臉出力不少。

溫鴻玉捏了捏小少爺軟嘟嘟的臉頰,發現這家夥居然有點嬰兒肥,但身上很瘦,估計是泡實驗室的時候三餐不繼,有什麽吃什麽,只要他哥一管不到他,立刻搖着尾巴跌跌撞撞地跑了。

溫鴻玉莫名笑出了聲,又去捏徐朗月的鼻子,行為非常幼稚,像是終于得到了童年未曾擁有的毛絨玩具。

小少爺大概是被他捏得有點憋氣,居然做起了噩夢,面上神情泫然欲泣,緊張地講了句模糊的夢話,溫鴻玉側耳傾聽,同時擡起手準備順着他脊背安撫他一下:“……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聞言,溫鴻玉擡起的手緩緩停住,面上溫存神色也一掃而空。

徐朗月夢到了自己和溫鴻玉初遇的那天,他其實也有偷偷後悔過,不應該講話那麽過分,專門戳人心肺,可那天溫鴻玉一見到他就開始釋放占有意味十足的信息素,實打實地威懾了他,而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他想向溫鴻玉正式道歉,你那天非常兇,所以我口不擇言,諷刺你在溫家地位尴尬,不過你也咬了我一口,傷疤現在還在呢,好疼的,這事能不能就算過去了?

現實中小少爺一直沒好意思開口,今晚情緒起伏大,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才忍不住在夢中說了出來。

然而聽在溫鴻玉耳中,這完全是另一個意思。

他伸出手,接住了徐朗月喃喃着“對不起”時溢出眼角的一滴淚,攥在手心,轉瞬化開。

——道什麽歉?我問你的時候你不承認做過虧心事,在夢裏才敢面對自己嗎?

——如果真的是你向老頭子告密,我早晚會讓你付出代價。

溫鴻玉愛憐地撫摸着徐朗月的臉頰,面上神色不改,眼神卻十分冰冷:“睡吧,別怕。”

複仇的快感要耐心栽種,才會有甜美收獲,在徐朗月忏悔前,他會做世上最完美的伴侶。

一周後。

徐朗月深深懷疑,自己可能最終還是找了個哥哥型男友,溫鴻玉基本包攬了所有他不想幹的事,而他自己立刻銷假,回了實驗室,開始了熟悉的忙碌生活。

康喬說:“人家像含辛茹苦等你回來的王寶钏,你呢就是個冷漠無情的中年男子,沒有半點情趣。”

徐朗月反駁:“我看他也挺樂意的嘛。”而且自己也不是沒有給他回報,最近學到了不少新技巧呢。

徐朗月開始把自己的書和儀器一車車往這邊的家裏運,但小少爺有個毛病,他喜歡囤積,但不喜歡收拾。溫鴻玉如果要給他收拾,他還會非常憤怒:“雖然看起來亂,但我的東西在哪兒我都找得到,你一收拾我就找不到了!”

家裏本來有兩個書房,一個影音室,第二個書房其實是一間游戲室,溫鴻玉打算放吧臺,以及橋牌桌、桌上足球等娛樂設施,但溫鴻玉一提出這個意見,徐朗月便警惕地盯着他,還往沙發上軟墊裏縮:“不準在家裏開宴會!我拒絕!”

溫鴻玉深吸一口氣,換了個策略:“那搬到另一棟?這裏建得早,畢竟小了些,還是不太方便,如果你不喜歡市區,就在附近也可以。”

誰知徐朗月還在搖頭:“不幹,我就喜歡這裏,我都在這兒種上花了!”

最終溫鴻玉只得屈服,把原定的娛樂室給了他,這間比較大,正好他書多,另一間書房還放不下。

然而就是這樣也不夠,徐朗月還有許多模型,從瓶中船到手辦應有盡有,再加上他還需要一整面收藏櫃來擺香水,所以他又眼巴巴地盯上了溫鴻玉的書房。

溫鴻玉試圖和他講道理:“這些都可以堆在客卧,反正按照你這個性格,我們家也不可能有人留宿。”

徐朗月又搖頭:“以防萬一嘛,如果康喬或者念哥或者我哥以後結了婚,跟嫂夫人吵架然後被掃地出門要留宿呢?”

溫鴻玉差點被他氣笑:“你想得還挺周全!”

徐朗月還很有理:“而且你的書肯定沒我的多,擺得下!”

這點上溫鴻玉還真沒辦法反駁他,最終只好放任他入侵了自己的地盤,看着他展櫃裏的各種模型一臉迷惑,問出了一個很常見的問題:“為什麽你都這麽大了還喜歡玩娃娃?”

徐朗月針對“手辦模型的定義”和他小吵了一架,吃晚飯的時候還是氣鼓鼓的,當然,晚飯還是溫鴻玉來做,徐朗月只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點菜,并且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

有一天他回家甚至還看到溫鴻玉正找了件圍裙,在拖地。

徐朗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在幹什麽?”

溫鴻玉嘆了口氣,雙手拄在拖把上:“你看不出來嗎?別進門,先換鞋!”

鞋櫃也是剛打的,之前沒有,徐朗月随意一脫,溫鴻玉還得從頭教他:“給我規規矩矩并攏放好!”一邊說還一邊拿起拖把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

徐朗月頓時跳了起來,吐了吐舌頭:“你怎麽忽然這麽賢惠?”

溫鴻玉也不明白,他只覺得自己一時間有嘆不完的氣。

他的婚假還沒結束,畢竟之前他預計了要度蜜月,現在勤勞的小少爺去上班了,他正好收拾收拾。

他和康念原本都是很能自理的人,家裏稍有點淩亂就看不下去,雖然他在布置上的品味浮誇了點,老是往歐式複古的調子上走,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确很能幹。

徐朗月這個小混賬卻是驢糞蛋——表面光,溫鴻玉一經過他那間堆滿了書的書房就心煩,而放在自己書房的模型溫鴻玉都給他一一陳列好,還請專人來進行了養護和擦拭,感動得徐朗月淚眼汪汪。

溫鴻玉忍無可忍,這才趁徐朗月在實驗室的時候開了他的書房門,分門別類把他的書排好,結果蕩起的灰塵滿屋都是,溫鴻玉不得不順着書房一路拖到了客廳。

雖然每周有人來打掃,但溫鴻玉平時也會看不下去,這時候他開始慶幸這間房相對比較小了,既隐蔽又能收拾得過來,只是有點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徐朗月覺得他有潔癖,但好在從小被哥哥管慣了,雖然自己懶,還是能配合別人,看到收拾一新的書房也只認命地嘆了口氣,沒再抱怨,還主動給溫鴻玉泡了茶——溫鴻玉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動。

徐朗月托腮,笑眯眯看着他,忽然想起之前打聽到的信息,有人說溫鴻玉其實有點病态的感情潔癖,交往對象雖然多,但始終只能接受一個人。

那麽他現在這種表現,是不是把心理情緒投影到了生活中,代表着他已經開始對自己敞開心門了呢?

這樣稍微一想,徐朗月便覺得心跳速度過快,需要測量——

那時他還不知道,病态的“感情潔癖”意味着很長時間裏溫鴻玉都只能真正去愛一個人,而那個人,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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