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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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婚後一個半月,康喬幸災樂禍地上門拜訪,順便打聽八卦:“你們倆覺得婚後生活怎麽樣?”
徐朗月想了想,回答:“和在家的時候沒什麽區別。”除了多了點夜間活動。
溫鴻玉卻深深嘆了一口氣,同時答道:“我很後悔沒珍惜寶貴的單身時光。”
康喬大笑,拍了拍他的肩:“照顧我們小少爺确實不容易,他很挑嘴的,就像貓兒似的,一不順心就會掉毛,掉得滿屋子都是,最後還得身邊的人來收拾。”
說罷,康喬習以為常地擺出防禦姿勢,等着徐朗月來揍他,然而這次出乎他意料,小少爺居然略顯羞澀地低下了頭:“我也沒你說得那麽過分吧……”
徐朗月一邊說,還一邊扯了扯溫鴻玉衣角:“我真的很難相處嗎?”
從溫鴻玉的視角,只能看到小少爺黑亮澄淨的眼睛,頸邊項圈上還挂着自己親手鑲的瓊花吊墜,這種情形讓他很難辦,他只得回答:“沒有,你是世界上最好伺候的少爺,娶到你是我的福分。”
他是在旁人面前秀恩愛習慣了,膩歪的情話張嘴就來,然而面對着康喬這種知根知底的朋友,話語裏便多了幾分調侃,故此徐朗月欣然接受,歡呼着往他身上跳,得意地指着他對康喬道:“你看看,他自己都認命了!”
康喬大為驚訝,沒想到他們兩個感情發展這麽快,很是感嘆地對哥哥彙報:“小少爺是馴夫有術,老溫我看也是快跌進去了,眼神騙不了人,我們吃飯的時候小少爺自告奮勇要施展一下新學會的手藝,炖湯去了,老溫跟我聊天的時候一直分神,動不動就回頭看廚房,最後還是沒忍住把他趕出來了,理由是嫌他笨,不過我覺得是怕他燙着……”
康喬一邊說,一邊發出憂郁的嘆息聲:“不是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嗎?怎麽連溫鴻玉這麽風流的人物也栽了,栽得看起來還挺心滿意足的,哥,你說我要不要也去結個婚——哥?你在聽我說話嗎?”
康念含着一縷莫測高深的微笑,被弟弟搖晃得回了神,這才道:“不要為了結婚而結婚,要等到自己喜歡的人。”
不過聽了弟弟的彙報,他倒是放心不少,看來他們感情穩定,自己這方面也可以不用再避嫌,繼續正常接觸徐氏談合作了。
兩家合作幾乎是必然,一款信息素藥劑的推行少不了官商雙方合作,徐父徐母去世後,就算徐長明再有能耐,一時積累起的人脈也極有限,長輩們的交情歸長輩,就算被他繼承了聯系簿,真到要辦實事的時候,肯出力的人還是少。
自古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由于“鮮花美人”幾乎是跨時代的信息素藥劑,盯着這塊肥肉的人不少,相比之下,溫家都算是面目和藹的了,眼下徐長明并沒有更好的選擇。
生意上的交接由康念負責,康念本人也打算接受徐朗月先前在舞會上發出的邀請,試用一下藥劑成品,于是開始着手和徐朗月聯系。
康喬對他的決定表示疑惑,畢竟康念也有了準未婚妻,是家裏安排的相親,對方是名beta,也是精英人物,一心向上爬,彼此都很滿意:“哥,你試用這個,不太好吧?現在你們不是該濃情蜜意的嗎,隔絕了信息素還怎麽談戀愛?”
康念笑了笑:“她不會介意的,這是為了公事。”他理想的生活伴侶便是這樣能和他一起營造未來的人,首先考慮成效,其次才考慮情感。
對方是不受發情期困擾的beta,本來也不打算找alpha或者omega伴侶的,因為嫌他們麻煩,一旦被生理沖動阻礙,就會影響既定計劃。康念之所以能得未婚妻青眼,一是因為他自控能力強,不會感情用事,二則是因為他相對一般alpha而言,信息素侵略性不強,反而有種潤物細無聲的親和力。
他在譚秘書身邊學習,将來要掌握整個溫氏的命脈,為了能在必要時暗中蟄伏,削弱自己身為alpha的信息素存在感相當重要,因此“鮮花美人”對康念也極具有吸引力。
康念拍了拍傻弟弟的頭:“婚姻并不只是出于愛情,我的選擇未必适合你,你也理解不了我,你還是怎麽快樂怎麽活吧。”
康喬被哥哥感動得淚眼汪汪,然而微笑看着他的康念心中卻另有盤算——在養傻弟弟這點上,自己和徐長明一定相當有共同話題。不錯,談判時可以以此為閑談的切入點,先消消彼此的火藥味。
沒過多久,徐朗月就在實驗室裏接到了康念的工作致電,立刻欣喜不已地邀請他來參觀,并向他介紹“鮮花美人”。
小少爺熱情地為他帶路:“這裏連溫鴻玉都還沒來看過呢,你算是溫氏那邊最先參觀我們實驗室的人。”
當然,這也是經過了徐長明批準的。
康念一邊留心觀察,一邊如春風拂面般笑道:“別這麽說,你家那位聽了可要吃我的醋了。”
他表現得是如此無懈可擊,任誰也看不出他會和溫鴻玉有一段難忘的過去,日後徐朗月回想起來,感嘆不已,只覺得也不能全怪自己蠢,是人家活得太清醒。
彼時小少爺吐了吐舌尖,眼角眉梢意氣飛揚,很有幾分遮掩不住的甜蜜:“不用管他!他現在得聽我的!”
康念很配合地誇了他一番,講話比近來漸漸在老婆面前卸下僞裝的溫鴻玉動聽許多,徐朗月甚至微微紅了臉頰。
他拿出鮮花美人的試用和合同,親自為康念介紹:“我就長話短說了,這款藥劑的原型産品是我父母在世時開始研制的,經過這麽多年,前三期臨床試驗已經完成了,絕對不會有什麽致命副作用,你可以放心。”
四期臨床試驗一般是在新藥上市後,由研究者主動申請進行的應用研究,目的是為了考察在廣泛使用的前提下藥物的療效和不良反應,但徐朗月對自己手頭的産品慎之又慎,寧可再投入一段時間,也要提前完成四期試驗。
“念哥你應該了解藥效吧?簡單來說,就是可以像橡皮擦一樣,抹掉你本人的信息素,以一種類似香水的味道替代,同時緩解你的……咳咳,發情期症狀,日常也不容易被omega們的信息素影響,工作忙或者沒有穩定伴侶的話這是種不錯的選擇,有伴侶的話,停用一個月即可恢複本身的味道。”徐朗月俏皮地搖了搖手中的兩只香水瓶,“‘鮮花美人’原本是我上學的時候根據‘無色’改進的香水,一開始只是想自己用,畢竟我鼻子太敏感了,是爸媽鼓勵我用調香的思路研究信息素的,這兩瓶都給你,只憑氣味你能分得清哪瓶是藥嗎?”
康念嗅了嗅,笑道:“确實分不出來,真是高明。”他頓了頓,狀似漫不經心地道,“你當年去找我要鴻玉的血樣,還遺留了一瓶‘無色’的試制品在我公寓裏。”
徐朗月完全沒領會到他的暗示:“嗯嗯?”
康念內心嘆息一聲,又進一步暗示道:“後來搬家的時候找不到了,說不定是被鴻玉順手牽了羊,你可以問問他。”
只要徐朗月不是出賣他們的人,二人一對質,過去的心結便可解開。
然而小少爺完全沒意識到近在咫尺的危機,只顧着給他解釋合同:“這款藥劑還是有可能産生副作用的,知情權合同一定要仔細看哦!”
康念沉吟,最終潇灑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笑道:“我完全能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真希望溫鴻玉也早點想明白這個道理,就徐朗月這麽實心眼的小少爺,究竟害得了誰?
出于對被試人的保護,徐朗月的原則一貫是非必要不透露他們的信息,因此也沒告訴溫鴻玉康念試用的事。
小少爺一時興起,還真在家裏翻來覆去地尋找‘無色’的試制品,果然沒有找到,心下有幾分失落,安慰自己道:“他那時候還很讨厭我呢,怎麽會特意留着我的東西?而且也未必知道是我的作品,說不定早就拿去扔掉了!”
他哪裏知道這東西已經作為罪證被溫鴻玉保管了起來,不在家,在保險櫃裏,和這些年來的調查結果一同存放。
然而就在小少爺悻悻然整理被自己翻亂的書房時,他竟從溫鴻玉的書櫃裏發現了一枚瓊花吊墜,明顯是經常被撫摸的,已經有了溫潤玉光。
徐朗月緩緩睜大了眼睛,又用力揉了揉,吊墜光芒很溫柔,他卻幾乎要被閃耀得失明,反反複複摸着自己項圈上那枚,對比确認後終于認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事實:這就是初次見面時自己戴的那枚。
當時溫鴻玉被徐朗月激怒,粗暴地拆了他的項圈,他還記得這家夥像狼一樣用牙扯掉了自己的吊墜。
後來小少爺昏了過去,溫鴻玉被大舅子暴揍,滿身狼狽,憤而離去,誰也沒發現他是什麽時候把這枚小小的、晶瑩的瓊花緊攥在了手心,這麽多年來都不肯放開。
徐朗月小心翼翼捧着這一點鮮潔得仿佛随時會融化的瓊花,臉頰一點點漫上飛霞,連呼吸也放緩,生怕驚動近在咫尺的美夢——
他是不是……也很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