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沒想到陳教授居然會讓你的論文pass耶!」

悅耳的嬌滴女聲顯得非常愉快,又繼續說着:「昨天陳教授的門診剛好輪到我值班,我當場看到來找他的學生被罵得慘

兮兮,害我都不敢說話!」

她是锺思凡高中同學,長相甜美可人,高中畢業後就讀護專,而他念了醫學院,兩人因緣際會下在醫院工作相遇,交情

才有了進一步認識。

「我之前也被教授罵到狗血淋頭啊!那篇論文不知道重寫了幾百次,都快要發瘋了。」锺思凡扁扁嘴,一想到好幾個月

熬夜的苦日子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樣的話,你今年絕對可以升上住院醫生了吧!」

「嗯,如果沒意外的話。」距離目标又前進一步,锺思凡覺得踏實很多。

她也替他高興,笑得真切,「那下次你要請大攤的,別說都是我坳你,我帶我好姐妹們來給你慶祝啊~」

她口中的好姐妹必然是那群人稱白衣天使的護士小姐們,試想,被一群如花似玉的護士們簇擁,對男人來說是件多麽吸

引人的事!

锺思凡倒是害躁起來,傻笑道:「那我可得替我錢包好好輸血了。」

胡亂閑聊幾分鐘後,她的電話響起,倉促看了一眼,她把食指放到唇前,對锺思凡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是一陣使人

筋骨酥軟的嬌嗲。

看來肯定是男朋友打來的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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锺思凡默默飲着調酒,覺得現在的女生真是開放,如果他發現他女朋友跟男人單獨相約,依他的個性,肯定會把那男人

當成讨厭的第三者。

別看他一副大方爽朗的樣子,對于愛情,他的心眼比微血管還細。

「抱歉啦!我要先走了,謝謝你的飲料!」她阖上電話,把那杯雞尾酒喝了一大口,露了個不輸專業模特兒的迷人笑容

後便離開這間酒吧。

「真是的,把我拉來這裏居然自己先跑了……」锺思凡輕松道別,卻在對方轉身離開後邊喝酒邊苦笑。

放眼望去,周遭盡是成雙成對的男女,閃得他眼睛快要張不開,想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有個從高中開始交往的女朋友,當

時兩人在成績上不分軒轾,不知怎地就被湊成班對,有個聰明伶俐的女友當然令人開心,他想起從前純純的愛,有種提起好

漢不提當年勇的感慨。

然而考上醫學院後實在是忙到分身乏術,還記得某個大考過後,腦裏沉甸甸的塞滿人體淋巴結免疫系統的課文,念文學

院的女友像詩人一樣說了句「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之後就這麽煙消雲散了。

不過他并不埋怨什麽,也許對他來說,遷就的感情始終會告吹是正常的事,就好比器官捐贈吧,要一個完全符合血型、

大小、健康程度的對象才能開始動手術。

有得等了,他想。

锺思凡拿出手機,打算把那些三五好友全找出來壯壯場面,才一按開電話簿,頭一筆就是杜尹的號碼,讓他盯着看了半

天不再動作。

這讓他回想起半個月前的某天,心血來潮的自己跑到杜尹家去作客,還把那裏當成飯店睡了一晚。

隔天一早,杜尹早就不知去向,讓一個陌生人留在家裏,他覺得杜大董事長如果不是膽子夠大,就是錢多到不怕小偷搬

好在他锺思凡一向光明磊落,只是把杜家當博物館繞了一圈。

就在從不知道是書庫還倉庫的房間轉出來後,赫然讓他看見原封不動的藥袋安分地擺在茶幾上頭。

天──這臭家夥真是不要命了!他又在腦海裏添了一筆杜尹的罪狀。

于是他取過桌面上一本便條冊子,上面還可以隐約看到前頁被撕下的筆痕寫着成交量什麽雜七雜八的數字。

緊接着一個提筆,堪稱是本世紀最令人動容的留言就這麽産生了。

——「不管你曾經如何欺騙我,在你讓我留下睡一覺後都全部原諒你了,乖乖吃藥吧,記得接我電話。」

只有老天知道當時杜尹一回家看到這幾行字,震驚到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怎麽會有人用如此戲劇性的說詞表态?

如果來打掃的歐巴桑看到,肯定會認為這是情人之間的情話,而且他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機率被冠上花心大蘿蔔之類

的罪名。

就某方面而言,锺思凡的出現令杜尹相當頭疼。

不過這一切在锺思凡認知中叫作醫者大愛的表現,他永遠付出他的關懷,帶給周遭的人們快樂。

只是他國文造詣沒有醫學知識來得發達。

話說回來,锺思凡在這熱鬧的酒吧裏下了個決定。

從以前每當他遇到挫折時,锺以茂總是會苦口婆心勸他不要放棄,于是「永不放棄」這四個字成了他生活最高準則。

現在他一定要逼杜尹接下電話!首先就是告訴他手機不是裝飾品而是日常用品。

可惜的是撥了三通電話都是由語音留言回應他,說巧不巧,他第四次按下號碼要撥出時,居然有電話進來,來不及煞車

的大拇指順勢就接了這通來電。

「喂喂!你怎麽都不接我電話啊?!我快氣死了——」他下意識吼出聲來,什麽董事長的頭銜他根本沒在怕的。

「……咳!感覺得出來你精神很好,既然如此,論文的補充資料明天應該可以交出來吧。」

話筒另一端低沉的聲音讓锺思凡吓出一身冷汗。

搞什麽鬼!居然是陳教授打來的!有沒有這麽幸運的事……

「教、教授,不好意思!我剛忘了看來電顯示……」他頭皮發麻,說話支支吾吾的完全沒了氣勢。

好不容易挂上電話,锺思凡只花了三秒就立刻做出挑燈夜讀的心理準備,果然沖動是會惹禍的啊……但這一切還是要怪

罪在那杜大董事長的身上!

重新點燃了鬥志,他這次仔仔細細看準時機按了通話鍵。

嘟——嘟——嘟——……

「……」

這次總算通了吧!

???

杜尹沒有想到自己在等待電話鈴響時居然如此期待,而當手機也如願震動起來之後竟然陷入緊張的情緒,随即又因為內

心害怕錯過的聲音催促他按下接通鍵,怎麽再平常不過的行為現在卻宛若洗三溫暖般卷起層層滋味?

才把手機靠近耳邊,一陣充滿活力的嗓音就這麽灌入耳膜,讓他一張嘴半開半阖有些局促。

「杜尹!都是你害我這幾天又不能睡覺了啦!我不管,你要負責!負責負責負責~」

這沒頭沒腦的發言讓杜尹發愣,沒有回話,這片刻的安靜讓他聽見對方那裏的背景音樂有點嘈雜。

順帶一提,也就是因為現在撥放着搖滾音樂,才掩蓋過鐘思凡如同怨婦般的聲音,不然被旁人聽到肯定引人側目。

鐘思凡把手機拿離耳際,确定通話秒數還持續進行之後,稍稍收斂了态度,笑道:「唷呼~有沒有人在啊?」

「你在哪?」杜尹只問這句。

終于有了回音,锺思凡笑開了,「我在醫院附近這家酒吧啊,你要不要過來?我今天心情好,可以請客喔~」他非常得

意,完全忘了對方是只要在支票上寫個零頭就可以買下整間酒吧的人。

「我……」

「來嘛來嘛~你知道地點嗎?從醫院大門轉過那條巷子然後右轉就到了,醫院你知道怎麽來吧?」不待杜尹考慮,锺思

凡立刻好心指路。

也就是如此,杜尹現在才會站在這間酒吧的門前。

「匡當」一聲,帶有強烈複古風格的擺飾立刻映入杜尹眼簾,此刻的音樂正切換到憂愁的鄉村藍調。

他沒有花費太多工夫在找尋目标物上,因為打從他一進門,就有雙臂膀熱烈地展開歡迎。

「今天沒有加班啊?」锺思凡随口問着,現在時間才剛過午夜十二點,他以為杜尹每天非到淩晨兩、三點不肯離開公司

都到這裏來了,這問題真是有夠無聊,杜尹看着锺思凡一臉雀躍,打消了本欲脫口而出的批評,他看着眼前一張四方形

的坐位,猶豫着該選哪張椅子坐定。

還是坐對面最普通吧?當他這麽決定的時候,瞧見桌面一杯酒杯邊緣有着明顯的唇膏痕跡,就擺在對坐的桌上,這讓他

忍不住皺眉,下意識就坐到了锺思凡的右側。

只是單純的排斥內心的喜惡,這動作在锺思凡眼裏被錯認成杜尹釋出的善意。

「想喝什麽?不用客氣!」锺思凡說得闊氣,好像這裏是他開的一樣。

「酒——你做什麽?!」話還沒說完,杜尹就看見锺思凡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讓他吃了一驚,趕緊把手抽回。

對方激烈的反應惹得锺思凡發笑,「緊張什麽?我只是要看看你的脈搏。」

「……」杜尹默然,故作鎮定。

「你都不知道其實你心跳比普通人快吼!只要測一下就知道你有沒有正常吃藥了,上次被你蒙過去,這次別想再打混。

」他邊說,右手又往杜尹的手腕探去。

手腕內側覆上兩只修長的指頭,溫度感覺有些冰冷,按壓上他的血管,只見锺思凡專注看着手表秒針,約略一分鐘過後

才又放開。

「你覺得新藥有比較好嗎?」锺思凡一問出口,然後又像自問自答一樣自己接話,「我忘了你之前藥都沒吃,沒得比較

。」

「董事長是不是天生少了準時吃藥的DNA?」锺思凡又緊接着揶揄。

杜尹幹笑,揚起的唇角顯得無奈。

锺思凡叫來服務生,在服務生耳邊小聲交代幾句之後,繼續與杜尹的閑談。

「你心情不好嗎?」锺思凡直勾勾的眼神在杜尹臉上晃蕩,他的第六感告訴他,眼前這男人心事重重。

「沒什麽。」過度的防衛心讓杜尹立刻拒人于千裏之外。

但別忘了,锺思凡可是堅持「永不放棄」四字箴言的好人,他自認體貼道:「休想瞞過我的眼睛,有煩惱還是說出來會

比較舒坦喔~嗯?」水汪汪的視線又往杜尹攻去。

「公司上的事,說了你也不懂,何必說?」杜尹有些煩躁。

「少瞧不起我了!說不定我剛好就知道啊!」锺思凡倔強的說,又催促幾句,「說嘛說嘛~」

「……你好煩!」

不料卻語氣加重的一句回應。

此話一出,不僅锺思凡閉上嘴巴,連在一旁正端飲料過來的服務生都尴尬幾秒,喊了聲「不好意思打擾了……」把飲料

匆匆擺好就立刻閃人。

杜尹不是個在意別人觀感的人,若形容他自私,他不會加以反駁,他活在自己的世界,按照自己的意識生活,全都是孤

寂的幼年使然。

黃澄澄的液體閃着燈光,杜尹迳自啜了一口,皺眉道:「這是茶?!」

「嗯嗯!」只見锺思凡點頭如搗蒜,開口道;「更精準一點來講,是三峽龍井喔!」

杜尹立即反駁,「為什麽我要到酒吧來喝茶?」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可是你不能喝酒啊,對你心髒不好。」锺思凡義正嚴詞的解釋。

這是倒了什麽楣?招惹上這麽個煩人的家夥?杜尹悶不吭聲,看着那杯僞裝成烈酒的龍井。

「不然幫你換果汁?」锺思凡說完,自作主張又要招手喚來服務生。

杜尹見狀趕緊壓下那只手掌,冷冷說道:「不必了。」

「其實綠茶對身體很好的,可以降低血脂肪、兒茶素還可以抗氧化……」

聽着對方滔滔不絕講述綠茶的好處,手裏卻握着一杯喝了大半的調酒,杜尹直呼這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所以咧?你到底在煩什麽?」發表一大串言論之後,锺思凡巧妙的拉回主題,看見杜尹又乖乖喝了一口茶水,心中頓

時有種沒來由的感動。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聽還是說說場面話,杜尹對他無法确定的事情總是持保留态度,也許是真的拗不過他,杜尹悠悠開

口:「你知道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感覺嗎?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

看着杜尹一臉愁容,锺思凡有想為他加油打氣的想法,可是那種口頭上的言語無論說再多也是無濟于事,搞不好會有反

效果也不一定。

「啊~沒想到我們董事長也會有這麽感性的一面吶!你不是一直都很有自信的嗎?」雖然有些不負責任,他也只能努力

讓氣氛輕松一點。

「呵——我也不知道哪裏出了錯……」杜尹笑得五味雜陳,指腹在茶杯外緣擦着冰塊融化泛起的薄霧。

爬得越高、跌得越痛,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吧,锺思凡心忖。

杜尹擡頭看見锺思凡的眼神,純真如同溫室裏的花,不管自己說得再清楚,對方也不可能了解他內心的無助。

「杜尹,我想到一個有趣的故事,跟你說說好嗎?」

不知何時,锺思凡已然換上一副溫柔的臉孔,他問着,卻沒有讓杜尹有時間回答。

于是故事就這麽開始了,大抵上是這樣的:

山裏住着一位砍柴維生的樵夫,在他不斷辛勤建造下,終于完成一棟足以遮風避雨、建立家庭的房子。

有一天當他進城買賣後回家時,發現這棟房子竟然失火了,雖然鄰居們都有幫忙滅火,但終究因為風太大、火勢太急,

只能眼睜睜看着房子被祝融吞噬。

當大火被撲滅時,只見樵夫拿着棍子在倒塌的屋子裏不停翻找,大家都以為樵夫可能是藏有什麽珍貴的寶物才會這麽心

急,所以在一旁熱鬧圍觀,過沒多久、樵夫便歡喜的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衆人一聽紛紛向前觀望,發現樵夫手只拿着的不過是一片斧刀,根本不是什麽值錢的寶物。

但是樵夫卻興奮的将木棍嵌進斧刀裏,充滿自信的說:「只要有了這把斧頭,我就可以再建造一棟更堅固的家!」

锺思凡花不到一分鐘就把故事說完了。

杜尹卻回想着這段話想了一夜。

他回到了家,站在露臺上遠眺着市區的夜景,晚風吹過來是寒冷的,心裏頭卻反而透着絲絲暖意,這一刻他終于确信,

锺思凡對他言而有着特殊的地位。

「成功的人不是因為不曾被擊倒,而是在失敗過後可以振作,積極往成功之路邁進的人。」在酒吧門口分別的時候,锺

思凡是這麽說的。

那個時候,他笑得很誠實,深深撼動了杜尹的心。

是啊!無法阻止的火勢,也只能靜觀其變了,在滅火的過程裏自己已經付出絕對的努力而無法見效時也無須嘆息。

當初不也是一手空空來到泰盛的嗎?

何況目前的情形并未真的如此不可挽回,冷靜下來,肯定會有生路可走。

當他這麽想的時候,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這一夜,他睡得比從前都好。

因為他思念着某個人,心底甜滋滋的,無比舒暢。

???

往咖啡裏加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方糖,程奕漢輕輕啜了一口,感覺心情愉悅的如同這杯甜膩的飲料。

一早,股市一開市,泰盛的股票就來個開高走低,在低點小幅震蕩,可見泰盛內部無力回穩,收購股票也不見成效,投

資人持續賣出中。

這是他晝夜期盼的結果,只要以聯營網成員的身分散播消息給那些見風使舵的分析師,不消幾日便會被當作話題誇大再

誇大。

他只是悄悄的利用富華開發一案讓泰盛資金短缺,卻意外碰上泰盛與旭豐電的合約,巧就巧在旭豐電董事長郭百柏與凱

裕有段交情,讓他趁機又利用一番,當他還在思考要如何讓泰盛資金全被掏空,沒想到杜尹那自大狂偏偏跑到死胡同去和日

本達光株式會社簽約。

一間上萬人的公司,每天所流動的資産如此頻繁,再壓上龐大債務的結果又是怎樣的風景呢?程奕漢想着想着不禁笑出

聲來。

杜尹那家夥不會作着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美夢吧?真是有趣!

他一手操作的情節,如蝴蝶效應般完美的呈現了。

攪拌咖啡的調羹在杯內叮當作響,程奕漢看着股盤感覺無比優越。

——由旭豐電董事長郭百柏先生主辦的慈善登山健行活動,已于早晨八點順利展開,一向愛心不落人後的郭百柏先生廣

邀各界人士共襄盛舉,為偏遠地區的孩童籌募學費和營養午餐,應邀出席的包括泰盛董事長杜尹先生、永瑞人壽的楊總裁等

等,讓我們來看看稍早的畫面。

「哼!還真有閑情逸致啊。」

電視螢幕上播放着新聞報導,一聽到某些熟悉的姓名瞬間吸引了程奕漢的注意,他瞧見電視畫面中鏡頭帶過的杜尹身影

,忍不住輕蔑的冷哼一聲。

叩— —叩——

「誰?」程奕漢不耐的問,那幾聲叩門顯然打擾了他的心思。

「總經理,泰盛本部的顧秘書來了。」用着清晰的聲音回應,她知道裏頭的男人沒說開門前千萬別轉門把,否則下一秒

就得喝西北風,上一屆的秘書小姐也是這麽離職的。

真是個古怪的男人,新任女秘書心裏嘀咕着。

半晌得不到回音,她以為是自己沒聽清楚,耳朵正往門板湊去時,這扇門就被猛然打開,然後是程奕漢難得一見的笑顏

「顧秘書?今天是來凱裕觀光的嗎?」完全忽視那位盡忠職守的秘書小姐,程奕漢望着她身後那抹修長的身影,十足的

諷刺語氣。

她低頭,悄然退下了。

「我不覺得這跟泰盛洗手間一樣大的地方有什麽好逛的。」顧彥弘高傲的說,迳自走入辦公室內坐在招待席的主位。

再狂妄也只剩這時候了,程奕漢憤恨的想。

他使力将門甩上,開口道:「有話快說,不必浪費時間。」

「董事長将凱裕的主控權歸還給你,凱裕名下所有工廠與店面全由你管轄。」顧彥弘将一疊讓渡文書摔到桌面,當他視

線與程奕漢交會時,被他嘲弄般的笑容激怒。

「我們厲害的董事長吃這麽多東西也怕噎死啊?」說完,程奕漢笑得歡欣。

「你——」

「這麽激動好嗎?」眼看顧彥弘怒氣沖沖走向前來,程奕漢一臉輕挑,「我現在好歹也是泰盛聯營網的總經理,被外人

知道泰盛窩裏反的事實,不知道又會對泰盛造成什麽影響呢……」

顧彥弘忍着一口怨氣,「原來你真打算死皮賴臉待在聯營網裏。」

「有何不可?」程奕漢挑眉,「既然富華沒有泰盛資助,那我只好自己打着聯營網的名號去籌資金了。」

果然一切都如杜尹所料。

今早杜尹将凱裕主權讓渡書簽署好後交與他,命他親手交到程奕漢手上以免生變,這是他權衡投資富華與凱裕主權兩者

之間的利益去割舍,認為富華距離完工尚有一大段路,僅憑目前凱裕的實力無法順利進行。

雖然當初是看上凱裕在代工方面的技術完備才有意并購,但既然天不從人願也只好另辟蹊徑,當務之急是鞏固泰盛資本

,其餘的日後可以慢慢商量。

「我以為你會有點骨氣,憑自己本事去完成富華的案子,唉……看來還是要靠泰盛的名聲嗎?」顧彥弘挑釁。

程奕漢無謂的掏掏耳朵,彈彈耳垢,笑道:「激将法對我沒用,省省力氣吧,顧秘書。」

這家夥真是個無賴!

「你說吧,你要什麽好處才肯離開聯營網?」他一心只想除掉這如同水蛭般依附在泰盛身上的男人。

「杜尹不是自認聰明絕頂?當初吞并別人公司時就沒給自己預備後路嗎?」落井下石是他程奕漢的看家本領。

碰──

顧彥弘重重捶了桌子,怒道:「說出你的條件,否則一拍兩散,誰也不會好過!」

程奕漢笑得更狂。

「哈哈──生氣啦?」程奕漢毫無懼色,也許自打那天他簽下加入聯營網的文件時,他就開始憎恨着杜尹的一切。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也無妨,他就是要讓杜尹也嘗嘗失去的滋味!

看來眼前又出現一個絕妙的機會。

「好啊,給我泰盛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我就退出聯營網,絕無二話。」程奕漢斂起笑意,轉為一種陰險的面容。

「開什麽玩笑!」如此一來這狡詐的男人豈不就成為泰盛最大的股東?顧彥弘不悅的吼出聲來。

「啧啧──」程奕漢咋舌,「就算我拿了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泰盛當家作主的還是杜尹,就算股份再多,選董事長時

一人還是一票,難道我會推翻他嗎?還是你覺得泰盛少了這些股份就活不下去?」

顧彥弘悶不作聲,思索着他的目的。

「若是我拿了泰盛股份,我自然希望泰盛好好經營,否則虧本的不就是我了嗎?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前最好快點決定,否

則我不敢保證下次有沒有商量的機會。」程奕漢真的是軟硬兼施了。

「……可是我自己只有百分之九的股份,就算全給你也不夠!」顧彥弘握緊拳頭,當下他別無他法。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程奕漢輕描淡寫地帶過,既然對方已經動了心思,也不愁泰盛股份不落袋,思忖至此,他暗自

發笑。

「沒有其他辦法?」依杜尹性格,他是絕不會答應的,雖然知道程奕漢必會刻意刁難他,他還是問出口。

程奕漢調笑道;「我可沒搞什麽聯營網的興趣,當時我向泰盛求助,他不也要我凱裕的股份嗎?我還算公平的了!」

話鋒一轉,他又學起當初杜尹狂妄的口問說着:「你可以回去好好考慮,但我沒有太多時間能等,就三天吧!三天之後

你沒有回複就當沒這回事,以後,就算泰盛的血被我吸幹了也不要怨我。」

「……」顧彥弘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潇灑的就要離開。

「杜尹有你這麽位替他着想的秘書真是幸福吶~」看着顧彥弘轉身,程奕漢突出此言,話裏有難掩的弦外之音。

顧彥弘停下腳步,冷漠開口,「你想說什麽?不用字字帶刺。」

程奕漢笑了,「也沒其他意思,就是替顧秘書可惜,你在這裏為他瞎忙和的時候,他不知道在跟誰親熱啊……」

「你最好說清楚,否則別妄想泰盛股份。」語氣還顯得平穩,但顧彥弘一雙俊眉早已高高揚起。

「杜尹那只呆頭鵝不了解你對他的感情,你以為同樣可以瞞過其他人的眼睛?別傻了!你再怎麽盡心盡力他也不會瞧你

一眼。」

顧彥弘聞言,立刻伸手揪緊他的領口,喝叱道:,「誰準你胡言亂語!」

程奕漢迅速将那攫來的手掌拍落,依舊讪笑着,「我親眼看到杜尹跟男人抱在一起,那樣子啊可有說不上的甜蜜呀!」

「是誰?!」顧彥弘猛問。

程奕漢聳聳肩,一臉無奈,「誰知道呢?」說完,笑得令人匪夷所思。

「別以為我會上你這種無聊的當!」

試圖平複內心的動亂,顧彥弘氣沖沖走離了凱裕大樓。

只是在他耳邊一直聽見程奕漢那讨人厭的聲音不斷重複着:

你再怎麽盡心盡力他也不會瞧你一眼!

再怎麽盡心盡力他也不會──

也不會──……

???

同樣一則晨間新聞,锺思凡無意中也瞧見了。

當他打着呵欠,吃着醫院一樓附設的咖啡廳早餐,就看見高懸在一旁的液晶電視顯示出杜尹侃侃而談的模樣,吓得他把

一口藍莓焙果吐了出來。

有沒有搞錯?心髒有病的家夥還跑去登山?是不是真的在挑戰極限啊?

當下他往院長室狂奔,身為杜尹主治醫師的父親說不定會知道這件蠢到極點的消息,如果有什麽因應的準備就饒了這不

知死活的董事長大人。

「诶──你說什麽?!」此刻锺思凡比中了大樂透還震驚。

只見锺以茂掩着兩只老耳,徐徐說道:「會不會是你搞錯了?我根本沒聽說過阿尹要去爬山。」

「電視都拍出來了還會有錯?別告訴我他是坐車去攻頂。」锺思凡調笑。

「呃……應該都會有醫療團隊随行吧。」锺以茂摸着老臉猜測。

「老爸,你說的應該是有幾成把握?」

锺以茂再摸摸胡子,「至少比被雷劈中的機率還大。」語畢,他竊笑出聲,覺得兒子的幽默天份果然是遺傳自己!

锺思凡可沒平常吐槽的興致,拔腿就往室外跑。

「欸欸,你要跑去哪?等等還有醫務會議!」

「幫我請假──」锺思凡沖出房門,在門旁小跑步預備,「我要去找杜尹,要是他挂在山上怎麽辦?」

這孩子真是烏鴉嘴!

來不及訓斥的話語卡在锺以茂喉嚨,轉眼間,锺思凡已經跑得連影子都瞧不見了。

沉沉地嘆了口氣,锺以茂從窗戶看見兒子那臺125CC摩托車奔馳出去,他還穿着一襲白袍,竟然闖了紅燈!

這是什麽輪回?

本以為自己默默彌補曾經犯下的過錯就好,如今連疼愛的獨生子也搭上了嗎?

锺以茂心思勾動着往事,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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