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季家別墅。

室外寬闊的草坪。

人很多, 非常熱鬧。

季老爺子愣是将家宴變成小型宴會,除了賀淩寒一家四口,以及元旦無家可歸的陸修, 還有季家遠親兩人。

周姨忙不過來, 雇傭的鐘點工尚在路上, 季應閑被季老爺子抓去幫忙,其他人三兩成群, 季老爺子時不時周旋其中。

季應閑戴上圍裙站在烤爐邊, 手時不時翻轉烤串, 眼睛卻直勾勾盯着不遠處人群……中的某人。

那人正被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纏着,小女孩拉住他的手,甜甜笑着, 一口一個“漂亮哥哥”。

任她鬧騰的秀美青年無奈一笑,卻也沒阻礙小女孩牽他的手, 甚至笑着點了點她的臉頰。

這時, 小女孩被抱開,原來的位置有人取而代之, 是她哥哥。

兩人挨坐在客廳外的大陽臺, 均是出衆的外貌, 看上去很登對。

季應閑臉色一黑,手下烤串被火苗烤糊也沒注意。

“咳。”

身邊有人輕咳, 後膝被什麽堅硬的東西戳了下。

季應閑不悅轉頭,看到輕打他膝蓋的那根紅木拐杖。

季老爺子手指點了點烤爐, “認真點,牛肉快烤糊了。”

季應閑冷哼一聲,滿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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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高興地翻動烤串,眼睛又不由自主朝那邊看去。

秦寧和賀淩寒靠得很近, 兩人在說話,但有一定距離,他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麽,只覺得他們并坐在長椅上,顯得很熟稔。

他面容隐忍,腳步竟有些躊躇,似乎很想過去。

旁邊整理食材的周姨看了眼季老爺子,又看看季應閑,說:“應閑,讓我來吧。”

她看出應閑這孩子想去小寧那裏,非常想。

季老爺子阻擋,說:“他該學學怎麽擴大氣量。”

“已經不是自己的東□□占着不放,實在不是一個男人該做的。”

季老爺子這話裏有話,周姨不太明白,有人卻很清楚。

季應閑嘴角抿直,心像被揪緊,他捏着烤串,良久,硬生生把視線給轉回來。

正如所有人所說,他主動放棄秦寧,就不該過多關注他。

他不該看秦寧。

季老爺子睇了眼自家孫兒的表情,輕輕捶了下背,撐着拐杖直起身,慢步走向人群。

他走後,在旁邊同樣幫忙的人湊過來八卦。

“閑哥,那邊跟賀家那誰說話的,是你前未婚夫麽?”

“跟他說話那人表情挺冷,不過倆人倒蠻配的,看樣子他不會再纏着你,你可以放心了哈哈哈。”

季應閑:“……”

心頭驟然連中兩箭,血嘩啦啦的流。

他更心塞了。

說話這人是季應閑的遠親堂弟,名叫季尤,在濱城上大學,正值元旦,他沒回去,季老爺子順便叫上他和他對象過來聚聚。

季尤說完,就見自己堂哥幽怨的睇他一眼,冷飕飕的說:“不要嘴,可以捐給需要的人。”

季尤:“???”

留下這話,季應閑就把烤串一把塞給他,大步朝着那邊走去,步子邁得有些急。

季尤望向自家堂哥,全臉懵逼,他手肘捅捅旁邊的高個青年。

“你說我堂哥這什麽意思……唔!”

他嘴裏被旁邊那人塞了塊雪梨,對方笑着看他,“我看你還是少說話,多做事。”

季尤:“???”

他囫囵吞下雪梨,喊住青年,“趙瑞安你什麽意思?”

青年聳聳肩,沒應話,反而越過季尤肩頭睐向那方,一臉看戲。

季尤不明所以,順着他視線看過去。

另一邊。

賀淩寒按住自家妹妹的腦袋,不讓她掙脫自己,再跑去黏秦寧。

這小丫頭人小鬼大,是個十足顏控,進季家大門一眼瞧見秦寧,推開他跑去整整纏了秦寧一個多小時,哥哥長哥哥短的,完全沒把親哥放眼裏。

被強行掰開,賀咲咲掰着賀淩寒的手臂,可那手臂鋼筋水泥般無法撼動,她急急叫着秦寧。

“漂亮哥哥,快救我。”

賀淩寒被她吵得不行,直接把她扔給賀母。

沒有煩人精,賀淩寒捏了捏眉心,長舒一口氣,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小丫頭鬧騰。

秦寧:“……”

賀淩寒放下手,如實說:“她是真的很吵。”

秦寧不禁一笑,盡管賀淩寒言語中很嫌棄賀咲咲,可把她抱開時,卻輕手輕腳,顯然很關心這個妹妹。

賀淩寒也不太好意思,輕咳一聲。

這是他們首次平心靜氣坐在一起聊天。

賀淩寒說:“蘋果好吃麽?”

他突兀的來了這麽一句,秦寧茫然看他。

賀淩寒見他這神情,想他恐怕最近沒回醫院,心中隐隐失落。

與秦寧漸漸接觸,他也察覺先前誤解了秦寧,秦寧并非傳言中那麽驕矜無禮,相反,他性格沉靜,與人為善,有種旁人沒有的清冷氣質。

更讓他赧然的是,秦寧對他根本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從始至終,都是他自作多情。

如果不是李威點醒他,他甚至會一直誤以為下去。

不等秦寧回答他上個問題,賀淩寒又說:“秦寧,我為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真誠道歉。”

秦寧:“?”

秦寧問:“什麽道歉?”

賀淩寒誠懇道:“第一次在醫院見面時,我對你說的那番話,是我誤解你,對不起。”

這二十多年來,他很少為自己說錯話道歉,除開家人,他也從不在意外人如何議論他,但唯獨秦寧。

他很後悔對秦寧說過那種話。

秦寧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沒關系,我并沒有放在心上。”

賀淩寒一怔。

原本該松口氣,但他聽了秦寧這句話,反而心中空蕩蕩的,又有些堵得慌。

秦寧沒放在心上,也說明他不在意自己的看法,換句話說,對他沒有那種愛慕的心思。

賀淩寒心更涼幾分。

他向來冷着一張俊臉,倒也不明顯。

秦寧從他前句話,大抵猜出賀淩寒在平安夜時,派人給他送過蘋果。

他道:“謝謝你的蘋果,我這段時間不在醫院,不知道你送了蘋果過來,明天會讓汪海去收好的。”

這話禮貌周到,卻也客氣疏離。

賀淩寒壓下心底那點酸澀,說:“如果喜歡吃,可以跟我說,我讓李威給你送過去。”

秦寧一笑,正要答複,某人聲音就介入對話。

“他喜歡吃蘋果,季家也有,不差你那幾個。”

兩人一愣,循聲轉頭。

季應閑站在一米外,雙手抱肩,懶散依靠秋千架,正撩着眼皮看過來,灰藍眼瞳中的情緒,在黑夜中難以看透。

他端着一副散漫姿态,眉宇間滿是倨傲恣睢,實際袖緣已經捏出幾道的褶皺。

季應閑拿了盤烤肉和吃食,幾步走來,強行塞進兩人中間。

“賀淩寒,給。”

季應閑拿了串香氣撲鼻的碳烤五花,上面撒着孜然與辣椒粉,點綴了細碎的蔥末,瞧上去非常誘人。

當然,這是針對喜愛燒烤的人。

他倆做死對頭多年,季應閑自然清楚賀淩寒喜不喜歡燒烤。

果然,那煙熏味一靠近,迅速往後避開。

那是他的本能反應,誰知這一退,恰好挪出中間位置。

季應閑毫無自覺,長腿跨過木椅,施施然坐下。

賀淩寒臉色秒沉,寒眸瞪着坐在中間的季應閑,滿面陰霾。

季應閑能理他就怪了,轉頭給秦寧遞了杯溫熱的酸奶,塞進他手裏,卻察覺到秦寧的手一片冰涼。

他皺眉道:“你手怎麽這麽冰。”

秦寧沒來得及回答,季應閑就從圍裙底下的衣兜,掏出兩只嶄新的珊瑚絨手套。

他塞給秦寧,“喏。”

這雙手套是為秦寧準備的,早在他于門口遇到秦寧時,便一直躺在他兜裏。

秦寧捏着柔軟暖和的珊瑚絨手套,低着眉,淺淺微笑,被夜風凍冷的心忽而一暖。

季應閑摸了摸鼻尖,口是心非說:“我買來用不上,給你用。”

珊瑚絨手套是淺灰色的,尺碼也是秦寧的號,自然不會是他給自己買的。

秦寧心說,這借口太蹩腳了。

他“嗯”了聲,慢慢戴上手套。

在戶外呆了會兒,手腳确實冰得宛如凍僵。

旁邊的賀淩寒見他明目張膽拉秦寧的手,又送手套,臉色更冷了,同時也有懊悔。

分明他在秦寧身邊,卻沒及時發現這點。

他擡手想解下圍巾給秦寧,但某人更快一步,拉開棉絨居家服外套拉鏈,手臂環過去,給秦寧披上。

秦寧小聲說了句“不用”。

季應閑正好聽見,就說:“怕冷就進去,強撐着在戶外做什麽,你身體又不抗冷。”

這話說得親昵,季應閑自己都沒察覺。

賀淩寒卻聽了一耳朵,心更堵了。

他本就不愛笑,這下嘴角更沉得厲害。

季應閑送了酸奶,又給手套和外套,忙活完就走,臨走時,轉門踩了賀淩寒皮鞋一腳。

他踩的不重,不至于疼,但賀淩寒這人有潔癖,勢必忍不了鞋尖那抹灰塵。

看到全程的秦寧:“……”

這人是小學生麽?

賀淩寒臉色不好的彎下腰,擦了擦腳尖的腳印,餐巾紙不好擦,擦了幾次,也沒弄幹淨。

秦寧給他遞去一張濕巾紙,賀淩寒這才擦幹淨鞋面。

賀淩寒抿了抿唇,說:“謝謝。”

秦寧搖頭,“是他不好,腳沒事吧,疼不疼?”

賀淩寒搖頭。

他好歹是客人,季應閑不會當真踩痛他,只是故意讓他心情不爽。

見他否認,秦寧松了口氣。

賀淩寒坐直身,想說什麽,又見秦寧咬着吸管,慢慢喝酸奶,不禁暗中攥緊手。

他始終慢了一步。

不遠處看了好一會兒的賀父,忍無可忍,跟季老爺子說了聲,從那方走過來,借口把賀淩寒叫走。

賀淩寒看着自己父親,不好當場駁他面子,被迫起身跟着他走了。

他前腳一走,後腳陸修就站到秦寧旁邊,給他送了杯熱飲。

秦寧正喝着酸奶,婉拒陸修遞來的飲料。

其實主要原因在,他不愛喝很甜膩的飲料。

陸修被拒,也不尴尬,反正他臉皮一向厚如城牆。

秦寧本身穿着一身居家服,這會兒又套了件深灰居家服外套,而且這件明顯大兩個號,顯得他像個包裹嚴實的粽子。

陸修看着這兩件像極了情侶裝的衣服,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繼而如舊笑臉。

他問:“你這衣服是誰的啊?”

秦寧停下喝酸奶,說:“季應閑的。”

陸修臉色有一瞬的變化,但他貫來嬉皮笑臉,又是演員,表情管理很強,很難從他神色中看出情緒。

陸修笑了下,“是麽。”

秦寧說:“你有事麽?”

陸修:“……”

陸修撩了下自己的長卷發,桃花眼灼灼看着秦寧,笑問:“我沒事不能找你麽?”

秦寧道:“我們不是很熟。”

言外之意。

他們交情沒那麽深,見面也沒什麽可說的。

陸修笑容微滞。

秦寧慢慢吃着酸奶,說:“你的朋友在那邊。”

他說着,擡手指向不遠處正在忙活烤肉的季應閑。

陸修:“……”

秦寧繞過他望室內走。

外面溫度太低,手裏的酸奶也快涼了。

陸修回身望着秦寧進門的背影,笑容淺淺淡去,輕嘆一口氣。

他正準備去找季應閑,眼前人影一閃,一個眉眼秀氣的青年不知從哪兒竄出來。

季尤拿着小本子,激動的說:“陸修!我、我我是你粉絲,可以給、給我簽個名麽?”

他過于興奮,以至于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

陸修立刻露出營業笑容,“好啊。”

他給季尤簽完名,季尤高高興興的轉身要走,陸修又喊住他。

季尤:“?”

陸修輕咳一聲,問:“你覺得我怎麽樣?”

季尤有點羞澀道:“這……嗯,你很好,不過我有對象了。”

神特麽我有對象了。

陸修突然被發好人卡,表情僵了數秒。

他說:“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覺得我跟你堂哥比,誰更好?”

季尤莫名失望的“哦”了聲,思考後,說:“單從脾氣上來說,閑哥确實脾□□得很,誰敢比他脾氣差,不過論起衷情,我蠻佩服他的。”

“衷情,他衷情誰?”

季尤正要回答,後領忽然讓人扯住,被迫噤聲。

他回頭看,來人是趙瑞安。

這話沒說完,季尤便被他拖走。

陸修跟拖走季尤的青年對視一眼,那人沖他笑了下,笑意不明。

陸修禮貌的回之一笑。

賀淩寒被賀父拉到遠離人堆的位置。

賀父向來笑着的臉,此刻卻冷了下來。

“你剛才在做什麽?”

賀父質問。

賀淩寒整理袖口,回答:“如你所見,追他。”

聞言,賀父簡直一口氣上不來,險些自掐人中緩口氣。

“你你你……”

他抖着手指向自己的兒子,滿目怒色,但不知該說什麽。

“你”了半晌,也沒“你”出下文。

最終,賀父自暴自棄的問:“那我孫子怎麽辦?”

賀淩寒說:“你不止我一個兒子,你還有賀咲咲這個女兒,我沒有,她總有。”

賀父:“……”

這番詭辯,他竟無法反駁。

賀父一時間兩眼昏花,耳邊嗡嗡作響,心中不禁感嘆,這好端端的兒子,怎麽悄無聲息的就彎了,他怎麽完全沒有察覺。

賀淩寒并未發覺他爸的異樣,又說:“不管最後結果如何,我希望你不要介入,更不要試圖勸秦寧拒絕接受我,他的态度對我不重要,是我在追他,不是他在追我。”

賀父:“……”

實際上已經說過。

賀父沒把這事兒說出來。

賀淩寒留下這話,就準備回到前廳草坪。

賀父直覺仍有哪裏不對,下意識攔住賀淩寒,說:“你這話不對,咲咲現在才幾歲,等她給我生孫子孫女,我得等到什麽時候,我能否活到那時候,都是未知數。”

“實在不行,你可以冰凍精/子,若幹年後,科技發展起來,再生一個。”

“什麽??”

賀父思路一時沒轉過彎。

賀淩寒沒給他理解消化的時間,繞過賀父徑直離開。

賀父在原地呆了幾分鐘,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意思。

這、這這這小子是要氣死他麽!

他要的是孫子孫女,又不是兒子女兒!

他正氣着,回身就見自家小女兒咬着棒棒糖找過來。

賀咲咲嗓音糯糯的喊了聲“爸爸”,尾音帶着點困惑。

賀父那顆老父親心立刻就融化了,應了聲,忙把手遞過去,讓寶貝女兒牽住。

秦寧在客廳坐着看書,不知看了多久,眼皮越來越重,不知不覺倚着扶手睡着了。

陸修推開落地窗進來時,秦寧靠在沙發靠枕上,閉着眼,睡得很沉。

室外的聲音仿佛被隔絕在外,室內寧靜無聲,暖色橘光柔柔鋪設在秦寧側臉,落下暗影。

秦寧睡顏娴靜,腿上放着一本書,雙手疊按住書角,以防滑落。

他整個人縮在那件松垮垮的居家服外套中,室內溫度适宜,他白皙的臉頰微紅,像一只熟睡的小白貓。

陸修桃花眼微微彎着,情不自禁的笑了。

這時,秦寧搭在腿上的毛毯往下滑。

陸修悄聲走過去,蹲下身幫他拉回去,重新蓋好。

他半蹲在秦寧面前,與秦寧平視。

兩人離得很近,橘色柔光鋪在秦寧臉上,他秀挺鼻梁上有一點酸奶,不知怎麽沾上的。

陸修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在他鼻尖輕輕擦過,把那點酸奶給抹去。

他在餐巾紙上擦去指背的酸奶,目光卻落在秦寧臉上,遲遲舍不得移開一寸。

明明最初對秦寧沒有那種想法,但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心好像就變了。

在他伸出手這瞬間,他和季應閑的關系,也勢必會發生變化。

然而,他願意。

明知這個人不能接近觸碰,他仍然想要靠近他,每一次靠近,他都貪心的想要靠得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甚至在想,如果這個人能屬于他。

只屬于他……

“你在幹什麽。”

背後傳來森冷隐忍的問聲。

火山岩漿般的盛怒猶如實質,又仿佛利刃在背後剜過,火辣辣的疼。

陸修曲着手,慢慢放下。

他站起身,轉過去面對季應閑。

季應閑眼神陰冷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問:“我問你,剛才你在做什麽?”

他這話壓制着怒火,那雙灰藍眼睛緊緊瞪着陸修,咬肌緊繃。

陸修低低笑了聲,并未解釋。

“你看到什麽就是什麽。”

季應閑猛地上前,揪住陸修的衣領,滿目薄戾。

“他是我的……”

話音在這裏戛然而止。

陸修反手扣住季應閑的腕骨,依舊笑着,“你也反應過來了。”

季應閑沒說話,臉色很難看。

陸修一根一根掰開季應閑的手,不緊不慢地整理皺起的領口。

他說:“你也反應過來,他已經不是你的未婚夫了。”

“你現在沒資格霸占他,他不是你一個人的,我有喜歡他的權利。”

“應閑,別說我沒提醒你,在我們兩人之間,你覺得他會選擇一個棄過他的人麽?”

“無論你承認與否,當初在晚宴上,他被你那番話氣得吐血住院,如果再不幸些,他可能就不在了,你覺得他還會選你麽?”

這番話猶如利器,狠狠戳進季應閑的心髒,鮮血淋漓。

他整個人亦如遭鈍擊,後退半步。

這一直是他不敢去想的事,他不敢想秦寧是不是恨他,不敢想秦寧那時險些被他害死,生病時有多痛。

不敢想往日對他做過的所有事。

季應閑拳頭緊握,指節因用力而過度泛白。

陸修彎腰準備去抱秦寧,卻被季應閑阻攔。

“別碰他。”

季應閑擒住他的手,力氣大得好似要捏斷陸修的手。

陸修轉眸看他,見他滿目血絲,笑意也冷了幾分,倏然抽回手。

他說:“你如果念舊情,就別纏着他了,對你們雙方都好。”

季應閑唇邊動了動,拒絕的話呼之欲出。

但最終他沒說出來。

陸修仍想抱秦寧回卧室,卻再次被季應閑阻攔。

陸修問:“你什麽意思?”

季應閑壓下心中澀意,說:“用不着你。”

兩人争執幾句,恰逢衆人從另一道小門進客廳,準備離開季家。

陸修收斂了這個想法,跟着賀家一同告辭離開。

等衆人走後,季應閑彎下腰,把秦寧從沙發上小心抱起,想把他抱回卧室。

秦寧畏寒,離開暖和的居家外套,不自覺地抓住季應閑前襟,主動把臉靠過去,跟貓咪似的蹭了蹭,繼續睡。

季應閑心頭又酸又澀,卻又忍不住滋生出一絲絲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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