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龍主順手給張茗陽蓋了被子,緩緩下了床,系上袍帶。他身上這件青色衣裳料子垂軟,此時半點也不皺,人如青雲徐行,說不出的從容俊雅。

顧雲逸看到他走到自己的面前,便如仙人一般,氣勢不由稍弱,卻是怒道?「你竟然對我師父做出這種惡行!岱宗派不會放過你的!」請芴傳蕃「你們掌門都在這裏了,還要怎麽不放過我?再說了,是他自己願意的。你沒聽到麽,他剛才說喜歡我,愛我愛得要死。」青龍主心情很是不快,不願和這少年多說,便道?「岱宗派只有你一個劍童麽?難道就沒有別人了?」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你不說,我就像對你師父一樣對你,你不想像他一樣吧?」

「無恥!」請芴傳蕃

顧雲逸臉一紅,随即破口大罵,他雖然是個懵懂少年,但上了龍宮島後,卻能将床笫之事知道得七七八八。

青龍主像是沒聽到他唾罵,淡淡地道?「那你是準備不說嗎?」

「你信就信,不信就罷了,我們岱宗派自然只有我一個劍童!」請芴傳蕃顧雲逸氣得面色通紅,更有種嬌豔之感。

青龍主冷冷地看了半晌,又問道?「你們岱宗派有沒有一個弟子姓『阮』,或是名字有個『阮』字?」

到底是不是「阮」這個字,隔了這麽久,他自己都有些記不清了,他已找了很多年,種種線索都斷了,好不容易在三年前得了消息,尋到岱宗派去,卻還是一場空。雖然問着這個問題,心裏卻對自己一鱗半爪的記憶不抱希望。

「阮?」顧雲逸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略一遲疑,回道?「岱宗派好像并沒有姓阮的,一百多年前好像有個師叔祖姓阮,但他早就過世了,這個姓我還是在岱宗派宗譜上看到的……」

「岱宗派還有宗譜?」青龍主皺了皺眉,若早知有這東西,他便搜出來翻個底朝天,何必苦苦求人。「劍譜上畫有人像麽?」

顧雲逸恥笑道?「畫什麽像?難道你們龍宮島是畫像的?也對,怕人跑了嘛!」請芴傳蕃--龍宮島只憑烙印和刺青辨別身分,賤奴是烙印,大部分的弟子都在手臂上刺有魚蝦蟹蟒的刺青。青龍主也不理他,仔仔細細地問了宗譜的事。

顧雲逸卻說他也只是胡亂翻了一下,印象不深,記得入門的時候還有兩個師伯,只見過一面,但後來因為師公把掌門之位傳給了張茗陽,那兩個師伯得不到禦劍派的真傳,叛出了岱宗派,宗譜上或許便沒有他們的名字或許他們姓阮也未可知。

青龍主默然半晌,心知那人的下落非落在張茗陽身上不可,但他剛才一時激怒說了些不敬的話,倒讓他起了芥蒂。

其實這些話他往日也常說,只是不知為什麽張茗陽這次如此介意,竟然不肯理他,想必是因為在他弟子面前沒給他面子。

Advertisement

看到顧雲逸想看又不敢看地望着張茗陽的方向,神情像是關切,又怕對師父不敬,青龍主心下隐隐有些不悅,沉聲道?「來人!将他帶去刑堂,和其餘岱宗派弟子關到一處。」

顧雲逸看到青龍主将他支開,唯恐他又對師父做些什麽,急道?「你不許再折磨我師父,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請芴傳蕃他這句威脅色厲內荏,青龍主嘿然冷笑,讓人将他拖了下去,又對侍從道?「其餘門派的弟子若是有長得還行的,便留下來充數;若是歪瓜裂棗,也不必審問了,直接沉海了便是。」

--龍宮島幾百年來也不知有多少次被人找上門來,只是龍宮島四周布設陣法,少有能找到島上的,這一次這十幾個小門派在海上摸索了大半個月,幾個龍主原本是想啓動陣法,直接将他們引到漩渦去,但收到消息說有岱宗派的弟子前來,便只好引他們上島,再設法将他們一舉成擒,卻也因此折損了五島的不少弟子。

這些損失自然是要算在青龍主身上。雖然因此欠了四個兄弟的人情,但如果能等到那個人自投羅網,自然是十分劃算--誰知又是一場空。青龍主當時震怒之下,險些便要脫口而出「你們岱宗派都是騙子」,但終于還是忍住,将這股怒氣發洩在張茗陽身上……

+++++

龍宮島上本來就沒有好人,強盜罵騙子,只會被人恥笑了去。早知要尋找多年前失散的人已是大海撈針,但看到有希望,就忍不住去尋找。

如今希望越來越渺茫,卻還多了一個累贅,不管去到哪裏都要帶上張茗陽,心情自然十分不悅。

不過人已經昏了,自然要弄醒,最好也問問張茗陽一樣的問題,看看那少年有沒有騙他。

龍宮島的刑堂就設在青龍島,青龍島上最多的就是刑訊逼供的人才,青龍主自然不遑多讓,何況分開訊問只是最普通的手段之一。雖然三年來張茗陽死活不肯回答關于劍童的問題,如今顧雲逸成了突破口,自然會有新的答案。

他解開張茗陽穴道,為他推宮過血,過不多時,才看到他幽幽醒轉。

青龍主看他無恙,心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卻是淡淡道?「你醒了?」

張茗陽眼簾微睜,仿佛對不清焦距,凝視他半晌,臉上神色虛弱至極,青龍主被他目光注視,不由得心下一顫。

他看到眼前的人是青龍主,立時收回目光,慢慢扶着坐起,卻因身下劇痛,就連維持着坐着的姿勢也是極難,眉心不由得微蹙。

「剛才我問過顧雲逸,他說你還有兩個師兄弟,對麽?」

張茗陽詫異地看他一眼,像是有些疑惑顧雲逸怎麽将這些事告訴了他,卻是沒有開口。

他身上赤裸,胸口的茱萸處還有被青龍主掐過的紅痕,神情內斂,卻有種倔強之意,讓青龍主又是心中一蕩,竟想将他壓在身下,再來一個回合。想必是剛才歡愛時沒聽到他的愛語,總覺得若有所失,少了什麽。青龍主連忙穩住心神,問道?「他們叫什麽名字?」

張茗陽仍然不說話,用手扶着床,想要離開的樣子,青龍主攔住他,又道?「你最好告訴我。」

張茗陽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神情盡是慘淡,抿唇慢慢笑了一下,--笑容說不出的哀苦,讓青龍主心下一沉,卻見他張了張口,口中便不斷地滲出血來。

血沫不斷湧出,讓青龍主大吃一驚,指尖搭到他手腕處,卻見他脈象混亂,神情恍惚,顯然是不能再用一分心力。

「你在這休息幾天再說罷。」青龍主忽然有些慌亂,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溫言說道。

張茗陽面對他時便會忍不住地心口疼痛,幾乎一張口便會流血,只能抿着嘴唇不再說話,任由青龍主将他扶住躺下。

他知道青龍主大氣灑脫,待人溫柔,唯獨棄他如敝屣,從未如此待他,如今如此溫柔,定然是為了「那人」的緣故。張茗陽自然十分不願要他施舍的溫情,想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他,讓他不再出現在自己面前,偏偏連開口說話都不能做到。

他本來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有毒發時會滔滔不絕而已,如今不能說話也不覺得有什麽,睜開眼睛卻只是發呆,只覺萬念俱灰,寧願青龍主一劍刺死自己,卻不願再被他忽冷忽熱地對待。

整間房彌漫着青龍主身上熟悉的熏香味道,他雖極為困倦,卻是無法安枕,只覺得聞着這個香氣就會讓他心痛難忍,五髒六腑仿佛碎裂一般,連運氣療傷也不能辦到,丹田處內功混亂一團--竟是毒入人體,侵蝕了內力。

他打算只躺一會兒就走,畢竟他房中還有一個病人,也不知他能不能照顧自己,誰知這一睡竟然昏迷不醒。

朦朦胧胧間感到掌心處傳來一股溫厚暖流,仿佛溫水一般流淌人身體裏,溫熱一片,不由睜開眼睛。

床邊站着一個男子,看起來像是只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身黃色衣袍,十分威嚴俊美,竟是他見過的黃龍主。站在他身邊的赫然是青龍主,臉上神情竟像是有些不安。

想必是他病得越來越重,青龍主便請了黃龍主來看。黃龍主醫術絕高,丹藥房中的大部分丹藥都是他煉制,就連許多秘藥的配方都出自他手,青龍主順帶讓他來看看,也不足為奇。

黃龍主對張茗陽微微一笑,溫言安慰道?「我二弟行事大而化之,又急功近利,有何得罪之處,還請別放在心上。」

「黃龍主……何出此言……」他聲音微弱,仿佛讷讷。

黃龍主緩緩道?「你服下的青龍珠,乃是劇毒之物。我明着對你說罷,我雖然用本體真氣送入你的體內,只能讓你恢複些氣力,卻不能将你治好。除非我二弟真心實意地喜歡你,用他的體液喂養你,你才能活下去。不過他若是對你稍稍有點動心,你便不會弄成這個樣子。如今卻是兩敗俱傷了,你丢了性命,我二弟沒了青龍珠。青龍珠最是難煉,縱是藥材齊全我也不一定能煉成,不如借你血液之軀,為二弟煉一枚新丹,二弟為你做一件事作為代價,如何?」

青龍主聞言亦是吃了一驚?「大哥!你不是說他只是受傷而已嗎?」

黃龍主淡淡地道?「是啊,開始只是受傷,若是你喜歡他,用你的體液便能給他治傷,否則便是茍延殘喘,無濟于事,到最後或是雙目失明,或是雙耳失聰,或是七孔流血;凡此種種,都是病入膏肓之态。不如省些功夫,讓他少受些零碎折磨。他血液裏還有青龍珠的藥性,只需将他的血肉煉化,再輔以藥材,自然能再煉出一枚青龍珠,不必再等上多年。」

青龍主道?「可是先祖不是說過,只要我将陽精注入他體內,便能延緩毒性的麽?」

黃龍主嘆了一口氣?「平日好端端的,自然不會有事。你定然是讓他發現你對他殊無愛意了,是麽?」

談論青龍主私密之事,讓青龍主頗為不快,卻又沒有反駁,只當是默認。

張茗陽亦是十分尴尬,低聲道?「一切都是我自尋死路,和龍主不相幹。」

青龍主沒想到張茗陽會為他說話,不由轉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神情平靜,卻不像往日一樣凝視自己,不由呆住。

黃龍主緩緩道?「那麽我的提議,你是答應了?」

「能用死後殘軀換青龍主一個允諾,自然是十分運氣,又豈會不答應?」他聲音極輕極緩,仿佛水上浮葉,淺淺地浮着,随時都會沉入水底。

黃龍主瞥了青龍主一眼,道?「二弟,你的意思呢?」

「只要我能辦到,別說一件了,我願意為他做三件事。」青龍主立時回道。

若不是怕麻煩,十件事他也敢答應,但這人心懷怨氣,又知道自己要死了,也不知會想多少折騰他的辦法。

為他做三件事,也算是為兩人之間的孽緣做個決斷。

黃龍主點了點頭,說道?「看他的病情,大概還能支撐一個多月,等他斷氣後,你便将他的屍首送到黃龍島上。」

「好。」

一言一語,便将他的後事了結。不愧是奸淫擄掠的龍宮五島島主,別人的生死也只在談笑間。不過在他們眼裏,別人也便如貨物吧。甚至有更多的人,分文不值。

黃龍主說完後,又與青龍主說了幾句島上發生的事。前幾日那些小門派偷襲龍宮島,只上了青龍島和玄龍島而已,其餘各島派了弟子回攻,雙方均有死傷,傷殘的弟子若是無心留在龍宮島上,便賜了銀兩,讓他們服下忘情丹,忘掉島上記憶,便可回鄉去了。只是記憶不可能完全消除幹淨,中原自然也會留下龍宮島仿佛仙境般的種種傳聞。

青龍主将黃龍主送出門後,轉而回來,看了張茗陽一眼,竟是有些不自然。

他因自身淫血難以自制,不得不臨幸別人,所以即使和人親密,卻不會仗着自己是龍主的身分而恣意妄為,總是顧念別人辛苦,百般溫柔。張茗陽是自找的,他自然不用顧及,只需對他一逞獸欲而已,卻是沒想到會害了他。

張茗陽慢慢開口道?「這裏我住着不大習慣,想回去了,免得弄、弄髒此處。你将我的弟子放回中原吧,他既然不是……你要找的人,你留着他也是不必。其餘兩件事,待我想到之時,定會告訴你。」

青龍主原本想用顧雲逸來威脅張茗陽,但他人已将死,再威脅也是無用,何況這竟然已是三件承諾中的第一件,比他想象的容易許多,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氣。深深地凝視他一眼,只見他發絲成绺,眉眼間盡是倦意,唇色也極為蒼白,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歉疚,溫言回道?「依你便是。你多日不曾沐浴了,不如在這裏洗過之後再回去?」

「不必。」

青龍主看他有些氣力,便又想起自己苦思多日仍然沒有結果的問題,忍不住問道?「對了,有件事還沒問你?你那兩個師兄弟什麽年紀相貌?以前可有一個姓『阮』的弟子做過劍童麽?他五官清秀,就是瘦弱了些,想必現在也是如此罷。」

張茗陽的面色忽然變得古怪至極,看了他半晌沒有說話。

青龍主又問了一次,他才慢慢說道?「近百年來我們岱宗派所收的弟子中,沒有一人姓阮。我那兩個師兄,一個姓王,已有四十三歲,一個姓李,大約三十九歲,兩人都已下山另謀生計。有個師伯公姓阮,但他已仙逝三十年。不知青龍主此言何意?」

他這次說話速度雖慢,但平靜至極,竟然沒有半點結巴,青龍主神思不屬,也沒注意,過了半晌才道?「原來真是找不到了麽?」

「不知青龍主此言何意?」

青龍主搖了搖頭,顯然不欲多言?「或許是天意弄人,教我今生再也不能和他相見吧。」

張茗陽默然不語,過了許久才低聲道?「路太遠了,我大概走不過去。你能為我請兩位兄弟,用轎子擡我過去麽?若你願意的話,便算是第二個要求了。」

寝宮離侍衛住的地方并不太遠,但對此時的他而言,卻是十分不便。青龍主原本已打算費盡十年或是二十年的時光為他完成一個承諾,諸如将他的弟子養大,或是教他們武功等等,誰知竟然又是這麽一件小事,不由一怔。

照張茗陽這般用法,三個承諾不用半天就能全辦到了。

青龍主呆了半晌,才溫言道?「些許小事,當不能算第二個要求。剩下的兩個要求你再仔細想想吧。」

「多謝龍主。」

「我這裏地方也挺大的,何必還要搬過去?你現在的身體也不宜搬動,有些什麽要拿的,我讓人去取罷了。」

張茗陽只是搖頭不語。

青龍主頓了一頓,才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讓人送你回去罷。」他讓人擡了轎子過來接他,又從櫃子中取了一件衣裳,放到他懷中,「你若是想到有什麽事要我去做的,便穿上這件衣裳來見我,在這青龍島上便不會有人再阻止你來去。」

衣裳的布料觸手極軟,乃是天蠶絲所制,正青色的衣裳,袖口處刺繡着龍紋,一看便華靡至極。

「多謝你。」張茗陽輕輕說着,盡管因為同情青龍主才對他這麽好,他也會向他道謝。

二人之間雖然做了最親密的事,但畢竟也只是陌生人,糾纏三年,随後就是生死永別。

青龍主看着侍從将他的轎子擡走,仍然神思不屬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若是他留下來,他卻不知要怎麽面對,只怕不管怎樣,都是一場尴尬吧。

可是他的離開,也讓他很是不适應。

那衣裳是龍主冊後所用,他原想留給珍愛的那個人,連同青龍珠一起交到他手上。如今張茗陽吃了青龍珠,算起來也有資格做他的龍後了,何況一夜夫妻百日恩。

青龍主一個人枯坐在房中,只覺得往日奢華绮麗的寝宮竟是空蕩蕩的,讓他從心裏第一次感覺到冷。

+++++

張茗陽回到自己房中,發現綠雲仍然昏睡不醒,枕邊放着半個冷饅頭,不由一陣酸苦,于是請了附近守衛幫他帶些熱食和熱水。

這些侍從看到他是被轎子擡到院子裏,又像是下面受了傷的樣子,都以為他是被青龍主臨幸,很快就要高升,他所求自然有人巴結,只是那侍衛看到他面容時,忍不住吃吃道?「碧椹,原來你臉上沒有疤啊……」俨懲盜哾張茗陽這才知道行跡已露,但他得知自己命不久長,也不在意,只對他道了謝,又将平日積攢的分例銀子拿了一些給他。青龍島對侍從并不薄待,每月都有工錢,只需熬過這二、三十年,便能帶着一份家當回鄉。那侍衛自然興高采烈,接了銀子便去辦了。

那侍從将熱湯飯和熱水拿來,他便在門外接了帶進去,用熱水給綠雲擦了身子,這才自己胡亂擦洗了一陣。

他擦拭綠雲身上時,綠雲已是醒了,默默在他旁邊看他擦洗半晌,從他手上接過了帕子,說道?「我給你擦背吧。」

他這才發現綠雲竟然看了他許久。他身上盡是被青龍主愛撫過的痕跡,不由甚是尴尬,低聲道?「你先吃些稀飯吧,不然冷了就不好了。」

「足下對小可恩重如山,小可豈能等閑視之?」綠雲文绉绉地說了一句,面上脹得通紅,「難道是嫌小可力氣不夠麽?」

張茗陽知道他是犯了書生氣,忙道?「自然不敢。」

綠雲蘸了溫水給他擦着頭發,卻見那水已是有些髒了,卻是自己之前洗過的,低聲道?「張先生,你只顧着自己就行,何必要對我這麽好?」

早在山洞裏和他相識時,綠雲就知道他名字的,此時也不以為意,微笑道?「你是讀書人,身體弱一些,我照顧你一點又有什麽打緊?」

「若是我們能逃出去,我們一起做一對……」他聲音越來越低,已是聽不分明,張茗陽側耳傾聽,卻聽到門外此時傳來敲門聲。

有人!

二人不由得都是一驚。此時不管來的是誰,綠雲身分敗露,只有死路一條。

他左右一看,發現床前的櫃子,便對綠雲指了指。綠雲行動十分艱難,他便攙扶着他躲進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