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公元前5500年

遠道而來的“外鄉人”因為救助自己而受了傷, 埃利都人都十分過意不去。他們果真像是承諾的那樣,将小哈姆提照顧得很好,給他腫得老高的腳腕上塗上了不知是用海螺還是蛤蜊做的藥油, 令哈姆提聞聞自己,也覺得自己像是一枚香噴噴的海産。

而阿克除了照顧同伴之外,就一言不發,始終在“碼頭”一旁走來走去, 默默觀察。

埃利都人現在再也不敢将原木堆在斜坡頂端了, 他們四下裏尋找着合适的位置。

誰知阿克過去,只比了一個手勢:“你們,把它們……橫過來。”

一言提醒, 讓埃利都人猛地醒悟:只要将原木垂直于斜坡堆放,剛才的險情就怎麽都不可能發生。

“年輕人,感謝你的提醒,你的頭腦太靈光啦!”

埃利都人都對阿克十分感激。

誰知阿克繼續開口:“其實……你們,從水裏撈木頭, 不用費這麽大力氣的。”

埃利都人左右看看:他們這麽多年, 都是用纖繩這樣從水中把木頭撈上來的;費力确實是很費力,但是……有比這更好的方法嗎?

年輕的阿克顯然拙于言辭,只管伸手比劃:“你們, 找這樣粗細的原木,四根, 還需要一根木樁……”

現場的材料多的是,埃利都人當即抱着“試一試”的心态, 按照阿克所說的, 找了四枚原木, 再用麻繩将它們紮成了一個“井”字形, 架在一枚固定在斜坡地基深處的木樁上。

纖繩被拴在這些原木上,埃利都人找了四個身強力壯的大漢,每個人選一個方位站定了,朝同一個方向用力推動,纖繩就被慢慢卷在木樁上,水中的沉重原木就這樣被一點一點地拖動,慢慢拖上岸來。

果然如阿克所言,用這種方法,拖動同樣的原木,埃利都人需要的人手更少,也省力得多。

這下埃利都人看待阿克和哈姆提的眼光更加不同:

“年輕人,你們很可以啊!”

哈姆提在一旁插嘴:“那當然,我們可是從烏魯克到這裏來的……”

Advertisement

這個心直口快的家夥一下子就露餡了。

“烏魯克?你們是從烏魯克來的?”

“不像啊!”埃利都人相互看看,異口同聲地說。

早先烏魯克人曾給他們留下了蠻橫不講理的印象,可眼前這些樂于助人,甚至勇于助人的年輕人們,又與他們的印象完全不符。

阿克在朋友“失言”之後卻并無別樣情緒,而是請埃利都人繼續用新方法作業——

“你們繼續,我來看看,這個‘絞盤’還有什麽可以改進的。”

“絞盤?”

埃利都人相互看看,他們終于知道眼前的這個嶄新的工具叫什麽名字了。

“絞盤?”

杜木茲驚訝地問伊南:“你讓阿克把絞盤的法子說給埃利都人知道了?”

伊南點點頭。這個法子甚至在烏魯克都沒有被投入使用過,只不過是旅行團一路行來,伊南閑來無事,指點了一下杜木茲和阿克。這兩人都是悟性好,又都動手做過木工。伊南一說,他倆一想,就都明白了。

沒想到,現在伊南讓阿克把這方法先傳授給了埃利都人。

“對,我就是想讓埃利都的居民都知道,我們有能力做很多事,而且我們也樂意與他們分享。”

伊南一點兒也不諱言她的動機——她把阿克留下來,不僅僅是要照顧哈姆提,也有表示友好與技術扶貧的用意。

杜木茲撓了撓後腦,很快領會了伊南的用意,就用力點了點頭,笑着說:“有阿克在,埃利都人肯定很快就知道什麽是能工巧匠了。”

這時,旅行團的“先頭隊伍”已經來到了一道岔路跟前。

這是一個三叉路口,眼前的道路通向兩個不同的方向。而旅行團正對面的,是一個愁眉苦臉的老婆婆,坐在一座低矮的木屋跟前,面前是一個平整的沙盤,沙盤裏盛着沙子。

這位老婆婆就用手中的樹枝在沙盤裏反複劃畫,畫了一陣,大約她自己也覺得不滿意,就将沙盤搖一搖,裏面的沙子立即重新鋪平,沙盤又變得表面平整,可以重新劃畫了。

埃利都人向導這時畢恭畢敬地向面前的人行了一禮,然後對伊南等三個人說:“你們想要見到埃利都的主神恩基,就需要向這位婆婆問路。”

伊南好奇了:眼前只有兩條路,難道來的人不同,婆婆指點的路也不同嗎?

向導非常嚴肅地點點頭:“年輕的外鄉人啊,确實是這樣的。你們能不能見到恩基,完全取決于這位婆婆。連我們本地人來也是一樣。”

說着,向導向旅行團告辭:“感謝你們今天無私地向我們施以援手,祝你們好運,能夠順利見到神明恩基。”

向導說話的時候伊南稍許留了留神,她注意到那位婆婆的眼皮擡了擡。

在聽見向導說起“外鄉人”的時候,婆婆臉上的皺紋似乎微微顫了顫;等到向導說起“無私地施以援手”,那婆婆臉上的表情又有所緩和。

伊南心想:雖然難,但有希望。

向導離開後,旅行團來到這位婆婆面前。伊南彬彬有禮地向對方打招呼——

“這位婆婆,您好,我們想去見一見埃利都的主神恩基。您能告訴我們,走哪條路可以見到他嗎?”

這位婆婆低下了頭,望着面前的沙盤,顫巍巍地開口。

“我有三個孫子,四個孫女——”

這時,杜木茲和古達也一起聚了過來。伊南和他倆一聽老婆婆這麽開口,都錯愕地相互看了看:他們明明是來問路的,不是來查戶口的呀。

但是杜木茲的反應很快,他馬上比了一個手勢,提醒同伴們,認真聽這位婆婆說的話。

“我有七只鸬鹚,想要平分,留給我的孫子和孫女。”

這簡單——一人一只就行了,伊南心想:總算不是把十七頭牛平分給三個兒子①。

“這七只鸬鹚,每天能捕十七條魚——”

古達已經飛快地心算出來:“那就是一百一十九條魚。”

“但是鸬鹚自己會吃掉十條魚——”

伊南突然有點兒想笑:“這些鸬鹚的胃口都挺好的呀。”

古達卻雙手一拍:“這簡單了,每天能攢下四十九條魚。”

誰知老婆婆還沒有說完:“這些大魚能吃七條小魚——”

古達飛快地算:“那就是三百四十三……”

“每條小魚能産七枚魚卵——”

古達遇上這種時刻似乎特別來勁,他光靠心算已經不夠了,伸手就在地面上劃着蘇美爾的數字符號,作為輔助。

“兩千……兩千四百零一……”

“每一枚魚卵,能孵出七條小小魚——”

“那麽我總共給我的孫子孫女們送了多少鸬鹚、大魚、小魚、魚卵和小小魚,總數是多少呀?”婆婆臉上一片苦惱。伊南看見她手中的樹枝劃動,在沙盤中劃下了五個代表“七”的蘇美爾數字。

看起來,埃利都的數學與烏魯克的同源,但是兩個城市各自發展下來,烏魯克的祭司在計算能力上,可能要勝過埃利都一籌。

老婆婆給旅行團出的這一道題,先別管題幹有點荒謬——畢竟大魚吃掉的小魚就不能再産卵,一枚小魚的魚卵也沒可能那麽精準地只孵出七條小小魚來——單就這道題目,這就是一個首項為7,公比為7的等比數列求和的問題。

老婆婆把問題問出來以後,古代緊緊抿着嘴,飛快地算。

“一萬六千八百零七條小小魚,把這些全部都加在一起,是……”

“一萬九千六百零七!”古達報出這個數字之後,興奮地臉色發紅,可見他對自己的計算能力非常滿意。

老婆婆眼裏一亮,随即又一黯。

她的沙盤裏,依舊是那五個數字。

“我算給您看吧!”古達大約難得遇到一件自己非常擅長的事,當下非常熱心地對那位婆婆說。

他話都說出口了,才想起自己所有運算的能力都出自烏魯克,按理說他不經允許不應該輕易把這些運算的方法傳授出去。

古達這才驚慌失措地回頭看伊南,卻見伊南笑得有如一朵嬌花,帶着鼓勵的目光沖古達點了點頭。

這個中等祭司總算松了一口氣,轉臉看向老婆婆的沙盤,從對方手裏接過了樹枝,當真認認真真在沙子上演算起來。

伊南與杜木茲對視一眼,兩人都意識到了什麽。

古達演算的方式很特別,他在老婆婆的沙盤裏劃出了五個不同長度的長方形,分別代表鸬鹚、大魚、小魚、魚卵和小小魚。

在沙盤裏,這五個矩形依次伸長,形成了一條階梯。古達就在每個矩形裏寫上數字,代表數列中的每一個數值,加總之後就是老婆婆給她的孫子孫女們饋贈的總數了。

古達演算得很快,剛剛把大魚能吃的小魚都算出來的時候,老婆婆已經有點兒吃不消了,伸手攔住了古達,要他再講得仔細一點。

“可是,婆婆,我們需要去見主神恩基。我現在沒辦法留下來教您呀?”

老婆婆看起來卻很倔強,伸出枯瘦如柴的手,一把扣住了古達的手腕:“我的孫子、孫女,還等着他們的鸬鹚、大魚和小魚……”

她的手勁很大,但是語氣很軟和:“遠道而來的年輕人啊,請你為我這老婆子解惑吧!”

“可是……這些計算會越來越複雜,我将這些全都講清楚,到太陽落山恐怕都未必能夠。”古達深知,要教一個基礎薄弱的人掌握這些計算是一件多麽花時間的事。

老婆婆一點兒也沒有放開古達的意思:“可是,我老婆子,有四個孫女,三個孫子——各個都很聰明,總有一個能從你這裏聽明白的吧?”

古達求援似的擡頭看着伊南和杜木茲,用不大肯定的語氣問:“南小姐,要不……你們二位先出發,我先留在這裏,把這些都教會了之後就來趕上你們好嗎?”

伊南看看古達,這個中等祭司臉上除了進退兩難之外,還有點躍躍欲試的表情。

以伊南對古達的了解,這個中等祭司最拿手的應當就是算術,在這個領域他比團隊裏的別人都略強,也只有這個領域能夠讓他獲得足夠的滿足感。

伊南還沒開口說話,就看見老婆婆伸手向左邊一條路指了指。

“古達,你自己小心。”伊南果斷地答應,“等到你把能夠教的都教了,再來趕上我們也不遲。”

古達聞言,頓時是一臉喜色。

伊南說的,“把能夠教的都教了”,自然是指除了眼前的鸬鹚問題解決了之後,對老婆婆和她的家人還能有其他的指導。伊南在這些方面從不小氣,古達心領神會,确定自己能夠大展所長,受到別人的尊敬與誇贊,哪裏還能不高興?

古達在這裏留下,想必吃喝有人照料,住宿不必費神,伊南還比較放心。

誰知她和杜木茲剛要上路,那位老婆婆突然發話:“馬兒也留下吧!”

伊南:原來您也知道這是馬。

她從未在埃利都見過馬或驢一類的駝畜,但現在聽這婆婆一說,倒覺得對方所知也不少,不可能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婦人。

她與杜木茲對視一眼,兩人都點了點頭。

老婆婆這麽說一定有用意,也許前面的道路不适合馬兒前行。

于是杜木茲講他身上的一個背囊解下來,遞給古達。他自己則輕輕拍拍馬背,湊在馬耳朵邊說了好長一陣話,像是在與棗紅馬告別。

末了杜木茲也沒忘了叮囑古達好好照料棗紅馬。

古達一臉為難:“我不敢啊!”棗紅馬可是連尋常馴馬人都駕馭不了的烈馬。

杜木茲馬上笑了:“你看看你那背囊裏有什麽?”

古達一瞅:“麥芽糖?”

有了這饞嘴馬兒最喜歡的零食,他還有什麽好怕的?

古達頓時眉開眼笑,抱着背囊不撒手,說:“南小姐,杜木茲,你們二位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顧這小家夥。”

棗紅馬似乎也明白了主人對自己的安排,在杜木茲講它脖子上那道繩圈交給古達的時候,沒有任何強烈反對的表示,只是搖了搖尾巴,看起來覺得有點兒無聊。

但當古達伸手入背囊,取出一枚麥芽糖之後,棗紅馬立即表現出一副極其親熱的态度,“哧溜”一口吃了糖之後,挨着受寵若驚的古達蹭蹭脖子。

就這樣,原本有五個人,三只動物的旅行團,現在繼續出發向前的,就只剩伊南和杜木茲兩個,外加一只牧羊犬。

“你有把握能見到恩基了嗎?”這時杜木茲與伊南對話再無顧忌。

“我一進埃利都的漁村,就覺得我有機會見到恩基。”伊南誠實地回答,“剛才見到那個婆婆,把握就更大了。”

旅行團一路行來,在埃利都人的村落住宿,與他們交易,幫助他們,也得到他們的幫助——伊南一直都覺得暗中有人在觀察他們。

這種感覺在剛才變得更明顯了:專門負責為人指路的老婆婆,又怎麽會當街困擾財産分配問題?很顯然這就是在考驗旅行團的能力究竟如何,以及旅行團願不願意将這種能力與其他人共享。

如果他們沒有給出合适的答案,很可能兩條岔路中的任何一條,都會讓他們只能無功而返,回到原點。

也正是因為這個,當老婆婆特地提醒伊南,要他們把馬留下的時候,伊南果斷答應了。她意識到:前面的道路,應該不再适合馬兒行走了。

如果她猜的不錯,通往恩基神廟去的道路,應該是水路,很遠的水路——

果然,不久之後,伊南和杜木茲走到了路的盡頭,面對茫茫的一片水面。

兩人同時贊嘆一聲:看來今天走的這一程,已經從海邊的鹽田,兜回了幼發拉底河畔——眼前是大河的入海口,兩種不同顏色的水流在此相遇、彙聚。

在幼發拉底河的淡水這一側,寬廣的河口中出現了一個島嶼。遠看去,這座河中島嶼上有不少房舍。這些房舍和伊南他們早先在漁村見過的一模一樣,以木樁為基,釘在水面下的實地之中。房舍的基礎就建在這些牢固的木樁上。

整座島嶼自成一體,島上的房舍雖然不高大,但是能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它與伊南娜神廟非常不同——伊南娜神廟歷經千百年,越建越高,坐落在烏魯克的天際線上,成為烏魯克居民心中的聖地。

可是這座島嶼,坐落在幼發拉底河與波斯灣的淡水和海水的交界處,似乎呼應着主人的身份——恩基,蘇美爾人傳說中的水神,同時掌管着淡水與海水的神明。

沒有比這裏更适合建立屬于恩基的聖殿,而這座島本身,就是恩基的神廟。

伊南和杜木茲,再加上小黑,站在岸邊,眺望遠處的小島,卻發現他們好像沒有上島的途徑。

“難道要等退潮?”伊南自言自語,“但是退潮也不一定會有道路露出水面啊?”

這裏畢竟是幼發拉底河這條洶湧大河的入海口,要指望退潮後河床上自動出現一條道路通向小島,這可能性微乎其微。

杜木茲則左右看看,似乎發現了什麽,發出“咦”的一聲。

這時一葉小筏回應了伊南的疑問,筏子從上游順流而下,沿着河岸緩緩而來。筏子上站着一個中年男人,沖着伊南問:“遠方來的客人們,請問你們是否打算前去拜見神明恩基。”

伊南驚奇地望着這個大叔腳下的筏子,差點兒忘記回答。

只見這個筏子與他們一路來時過河用的木筏都不同——這個木筏下面,竟然疊着七八個像是氣囊一樣的東西。

“是整只羊的羊皮——”

杜木茲過去的職業是個羊倌兒,一眼就認出了這些鼓起氣來的羊皮氣囊。②

所以這枚突如其來地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事實上是一個羊皮筏子?

伊南一看就明白了:早先他們看見的木筏,都是在相對平靜的狹窄河道之間作為往來渡河工具用的。但現在在大河上,羊皮筏子很明顯要比木筏更加輕便,劃起來不太費力,更容易抵達較遠的河心小島。

伊南趕緊沖羊皮筏子上的大叔點點頭。

那個大叔沖伊南伸出一枚食指:“一個人!”

伊南與杜木茲對視一眼。

“只能一個人!”大叔手中揮動着一柄,看起來像是木槳的東西,“無論是誰,到了這裏,想要去見恩基,都必須通過我。但是我的筏子只能載一個人。”

伊南和杜木茲一起看那只羊皮筏子:只見羊皮做成的氣囊一個個密密地壘在一起,氣囊上面的木筏面積确實非常小,除去劃槳的大叔,确實只能再容一人上筏。

“大叔,送我們一個人過去之後,能麻煩您返程,用您的筏子再接上另外一個人嗎?”伊南好言好語地問。

“不行啊年輕人,”筏子上的大叔搖搖頭,“這是神明的意志——要從這裏前去拜見恩基,就必須聽從他的安排。”

“他說我的筏子只能接一個人,就只能接一個人。”

“您是說,恩基的原話是,您的筏子只能接一個人?”杜木茲突然在一旁插嘴問道。

“那可不?”大叔看起來是個心直口快,什麽都說的個性,一張口就滔滔不絕,“你們這一路過來,路上恐怕也曾遇到不少困難險阻吧?可就算是這樣,如果違背恩基的指令,就算是到了神明跟前,神明也一樣不會樂意與你相見。”

“快點吧,年輕人,告訴我你們的決定——姑娘還是小夥,你們究竟誰會乘我的筏子,前往去見神明恩基?”

伊南轉向杜木茲,兩人頭湊着頭,小聲商議。伊南說:“到埃利都來是我的主意,最後去見恩基自然也應該是由我……”

她不知道前往恩基的小島會發生什麽,但是她覺得由自己去會更妥當一點——畢竟她擁有不死的軀殼,不是個普通人,至少全身而退沒有問題。

杜木茲猶豫了一下:“可是我……”

伊南趕緊說:“你要是沒有更好的主意那就聽我的!”

這幾乎已經成了兩人之間約定好的,做決定的方式。杜木茲頓時閉嘴了,不再開口,默然思考。

伊南伸手,在杜木茲肩上拍了拍,小聲說:“回頭去看一看大家是否都安好,相信我,我們很快就會重聚的。”

杜木茲明顯有些不情願,但是他忍住了,沒有說別的,只是張開手臂将伊南輕輕地抱了抱,最後小聲說:“那麽,親愛的南,也請你相信我吧!”

伊南坐上羊皮筏子,筏子行進到岸邊到小島一半距離的地方,忽聽那個劃槳的大叔嘿嘿笑着說:“美麗的姑娘,其實吧,恩基的心思很難捉摸——”

伊南一怔回頭,望着對方,問:“怎麽說?”

“我在這大河上撐筏子這麽多年了,見過很多像你這樣,想來見一見恩基,從他這裏得到祝福的人。”

“但是有些人聽從了恩基的吩咐,卻照樣得不到恩基的垂青;有些人違背了恩基的話,卻一樣有機會得到神的恩賜——對不起啊,這些話在剛才你在岸邊的時候,我可沒有辦法說。”

“但是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神明恩基管您這一段旅程叫做‘忠誠的考驗’。”

“恩基希望知道來拜見他的人,是否擁有忠誠不二的追随者。這些追随者們是否願意不惜一切代價緊跟您……”

“忠誠的考驗?”伊南吃驚不小——她的反應很快,猛地意識到:她剛才的決定,竟有可能是做錯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