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公元前5500年
天色漸晚, 一道金色的殘陽鋪在幼發拉底河平靜的河面上。
“放心吧,你最多在這裏留上一晚,如果神明不願意見你, 我就還會劃這筏子到這裏來接你,把你送回那個小夥的身邊去。”
伊南已經到了坐落在大河中央、入海口處的小島上。她這會兒正坐在岸邊,雙手撐着下巴,望着對岸與來時的水路。
“現在舍不得那個小夥了對不對?早知道舍不得剛才就別逞強嘛, 你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比現在開心你知道嗎?”撐着木筏的大叔大聲笑話伊南, “不像現在,總拉着臉。”
伊南扁扁嘴,不理會這個多嘴的大叔, 但她心裏相當不爽。
——她知道現在在島上的這個“恩基”絕對不是什麽“神明”。
這裏的“恩基”和她一樣,是一個凡人。
但是她一進入埃利都,就感受到了恩基對這座海邊城市的影響力,也能感覺到恩基正在暗中考察他們所有人。
不得不說,恩基對埃利都這座城市的影響和控制, 連伊南都感到佩服——如果烏魯克的巫有這位一半的能耐, 伊南在烏魯克根本掀不出什麽浪花來。
但同樣,從烏魯克前來的旅行團已經盡力展現了他們的真誠與信任,表現出了智慧、技能和主動分享的意願, 她認為此行一定能達成她的目的——誰知臨到最後恩基給她玩了這樣一出。
恩基為什麽要在最後這一程突然考驗起她的同伴對她的“忠誠”?
在伊南看來,這個命題根本就不成立。難道“忠誠”就意味着要對方為自己豁出一切去冒險, 為自己犧牲不成?伊南從來不會這樣要求身邊的人——作為一個現代人,她不認為自己有這個資格。
這道題, 伊南給出的答案是拒絕身邊的人為她冒險;恩基考驗的卻是杜木茲肯不肯為她勇敢地犧牲——
這, 考得根本就不是同一科呀!
“別不高興啦, 萬一你的同伴也放心不下你呢?”
雖然受了冷遇, 這個大叔卻不肯走,撐着羊皮筏子在岸邊逗留,笑眯眯地對伊南說:“雖然我的筏子只能載一個人,但是我得在這兒看着,萬一那小夥真的頭腦一熱,就真的朝這邊游過來了呢?”
Advertisement
“再過一會兒是潮水最低的時候,那時候游過來最安全——不過我剛剛忘了問,你的同伴,會游水嗎?”
伊南搖搖頭。
杜木茲是一個出生在小村落裏的羊倌兒,如果不是和她一起到這裏來,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見到這海河相接的宏大風景。
“那就更不用想啦,幼發拉底河的河水在這一段算是平緩,但也不是不會游泳的人能夠游過來的。除非,除非他能發現……”
這時伊南一躍而起,伸長了脖頸,眺望遠遠的對岸。她剛才好像聽見了牧羊犬小黑的叫聲。
“哎呀呀,原本藏在岸邊的,真的被他發現了啊!”羊皮筏子上的大叔喜氣洋洋地大聲說。
伊南也發現了,岸邊的水面上,多出了一個不明物體,等到再靠近一些,伊南這才看清:原來是幾個羊皮做成的氣囊,裏面鼓鼓的充滿了氣。
羊皮氣囊上用簡單的幾根木料紮成了一個平臺,杜木茲單膝跪在上面,盡全力保持着平衡。他手裏舉着一枚看起來和槳有些相像的長木棒,正在努力劃動。牧羊犬小黑則在杜木茲身邊的水裏歡快地游動。
興許是杜木茲回去了之前經過的碼頭,通過阿克借到了足夠的材料,然後用最快的速度紮成了一個簡易的羊皮筏子。
趁着現在河水的水位較低,風浪平靜,杜木茲就勇敢地登上這座簡易皮筏,向恩基的小島進發。
雖然他每一次揮槳的動作都很笨拙,雖然剛開始的時候這筏子不受控地在河水裏打轉。但是杜木茲學習的能力也是超強的——伊南猜想他剛才應當是仔細觀察了羊皮筏子上的大叔是怎樣操控的,現在嘗試了幾次,竟真的像模像樣地能前進了。
“哈哈哈,”多嘴的大叔這時仰天大笑,“我現在就去接他,咱們現在有兩個筏子了,這樣就不算是違背了神明的意志啦!”
難怪早先這個大叔始終強調“他的”羊皮筏只能帶一個人——恩基可沒有禁止其他人仿制羊皮筏,然後自力更生地渡河。
很快,兩只羊皮筏子就在大河中流相遇了。杜木茲收了槳,直接搭在大叔的皮筏上,由前頭一只皮筏牽着,一起向這邊靠近。
伊南則在岸邊興奮得走來走去。
早先确實是她疏忽了恩基的指令裏還有可以鑽空子的餘地,也沒有留心觀察岸邊的環境,沒有發現岸邊就有可以用來做羊皮筏子的材料。
然而這一切都由杜木茲想到了。
他的确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更關鍵的是,杜木茲此舉直接證明了他對伊南有多“忠誠”——不知道為什麽,伊南一想到這個,一張俏臉竟微微有點發熱。
似乎這世上多了一個,對她始終不離不棄,此生願與她并肩,共度任何艱險的人。
從這個角度來說,是不是她這個被誤認的“神祇”,也和埃利都的主神恩基一樣,對身邊的人擁有同樣程度的影響力呢?——一想到這裏,伊南又覺十分得意。
不久,該抵達的人終于抵達。杜木茲一躍上岸,面對上來迎接他的伊南。
伊南開心得俏臉通紅,張開雙臂,随時準備給這個年輕的牧羊人一個擁抱。
誰知就在這時,一路游泳過來的小黑汪突然跑到兩人中間,身體一抖就開始甩水,密集的水點向伊南和杜木茲飛快地甩過去。在大叔的大笑聲中,伊南和杜木茲都趕緊閉上眼,別過臉,躲開小黑身上的水點。
等到牧羊犬總算消停了,乖乖地揚起腦袋,等待伊南來揉揉的時候,伊南就再也不好意思上前擁抱杜木茲;杜木茲也伸手撓撓頭,臉紅紅的,讷讷地沒法兒開口,一副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伊南的模樣。
伊南只好轉而揉揉揚起頭賣萌的牧羊犬。
這時,羊皮筏子上的大叔沖他們告別:“年輕人們,這座島現在是你們的了——”
他一揮手中的木槳,劃動羊皮筏子就此離開。
伊南趕緊帶着杜木茲一道,将那只簡易筏子拖到岸上來——這樣他們至少還掌握着主動權,可以自由離開。
緊接着兩人一道上島,準備好好觀察一下這座主神恩基的“神廟”小島。
他倆很快進了一座院落,通向這座院落的門戶洞開,就像是有人特意邀請他們入內似的。
但是實際情況正相反。在這座院落裏,伊南和杜木茲,沒有見到一個人——
這座院落空空如也,這座島可能也一樣。
但是伊南和杜木茲兩人分頭,在這院落裏轉了一圈。他們立即發現,這院落雖然沒有人在,但是日常用品一應俱全。陶罐裏儲着清水,廚房裏甚至還放着已經發起來的面團,點個火,烤一烤,就是面包。
倒也餓不死,就是不知道明天會如何。
“伊南,你來看——”
杜木茲突然發現了什麽,招呼伊南去看。這時天色已晚,杜木茲手中舉着一枚陶燈,來到了院落中一間用陶磚砌成的小屋子跟前。
伊南在門口張了張,就肯定地說:“是咱們的東西!”
屋裏整整齊齊地放着的,都是旅行團從烏魯克帶來的物資,大麥與小麥,各色香料與幹酪,大大小小的陶制瓶瓶罐罐……
當初伊南他們在埃利都的漁村與鹽場,用來交換魚幹和鹽的物品,以及最後托付鹽場的村民保管的東西,全都分門別類,整整齊齊地放在這間屋子裏。
這并不出乎伊南和杜木茲的意料,她一早就覺得恩基對旅行團很關注,那麽旅行團帶來的東西,自然也會被各地的村民送到恩基這裏。
很快伊南就看見了古達大老遠從烏魯克背來的石刀——她伸手去掂掂,還是那麽沉重。即便是武器,埃利都人也原樣打包,把東西送到她身邊來了。
這個恩基,看起來相當誠實大方。
杜木茲在她身邊托着陶燈,伊南在檢視石刀的同時,發現了古達随身帶來的那一袋“寶石”。她饒有興致地取下來看,只見裏面的礦物還真雜,各種都有。
伊南大致翻了翻,在其中找到了一枚手掌大小,輕飄飄、黑乎乎,表面有些膠狀的“礦石”。
伊南得意地将這枚黑乎乎的“寶石”在手裏一抛一抛,笑着說:“有這個在手,這次恩基肯定會求着來見我。”
杜木茲好奇地湊過來,仔細看了看,說:“這種石頭……在烏魯克附近有很多啊!”
“沒錯!”伊南得意地說,“就是因為這個,埃利都絕對離不開烏魯克。”
“這位神明恩基,有不得不來見我的理由。”
誰知伊南這個“預判”,竟然沒有馬上實現。
當晚,伊南和杜木茲在小院中休息,耳畔只有滔滔大河彙流入海的濤聲,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動靜。一整夜,連小黑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動,睡得極其安穩。
第二天清晨,伊南和杜木茲開始探索這個島。
這個島,看起來和烏魯克那座伊南娜神廟的占地面積差不多大。
伊南和杜木茲很快發現,他們能夠抵達的區域其實只是島的一部分。
這個小島正中修建了一道陶磚砌的牆,将島一分為二。牆上留了一道門戶,但是門是被闩死的,無法通過。牆的兩端則直接建到了水中,也無法繞過。
伊南他們所在的這一側,就像是專門用來供等候觐見的人休息、住宿的地方。
合理推斷,恩基本人的住處和活動場所,應該在島的另一邊。
接下來伊南和杜木茲開始了漫長的等待。杜木茲将島上能抵達的任何一間屋子都打開來看了一看,盤點了他們擁有的所有物資——
糧食是充足的,畢竟就算是廚房裏留下的面團和面包都被吃光,他們還有從烏魯克帶來的糧食。
淡水可以直接從幼發拉底河中取,這裏的廚房備着用來淨化的木炭,和各種燒水、炖煮、烘焙的工具。廚房裏除了佐料之外,還有不少小魚幹。
除此之外,這裏的空屋子可以住上幾十號人。
而伊南仔細觀察的,則是這座島的地質結構——她發現島的正中是露出水面的陸地,甚至擁有一片相當肥沃的土壤。島的四周地勢低窪,房屋才會看起來像是修在水上。
這是一個由幼發拉底河從上游攜帶的泥沙沖積而成的島——這座島以後會越來越大,甚至有可能會與陸地連成一片,成為陸地的一部分。
畢竟按照伊南的了解,由于大河的不斷沖積,幼發拉底河的河口平原會逐步向波斯灣推進。在數千年之後,埃利都古城甚至不再是一個濱海的城市。
即便這座小島被未來的考古學者發掘,也絕對無法想象,此刻,這裏竟是一個淩駕于波浪之上,身處淡水與鹹水之間,是屬于神明恩基的聖殿。
但是現在,埃利都人将島上的一小這片肥沃的土壤改建成了花園,花園裏架着木棚,種着不少本地少見的植物。見到其中的一些植物,伊南甚至懷疑,埃利都人是不是已經與南亞次大陸發生了聯系。
在她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島上植被的同時,杜木茲把供他倆生活的一切瑣事都打理好了,準備了清潔的飲用水,烘焙了面包,泡軟了小魚幹,并努力讓牧羊犬的飲食習慣逐步向貓靠近。
這天很快就過去了——直到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也沒有等到神明恩基出來相見。
昨晚信誓旦旦的羊皮筏大叔也沒有依約來接他們。
這就好像,恩基既沒有說不見他們,也沒有要見他們的意思。
杜木茲問伊南:“咱們還等嗎?”
伊南點頭:“當然等。”
已經付出了這麽多的時間和精力,已經知道恩基就在隔壁了,這時候再放棄她豈不是傻?
“其實我們如果想要離開,就可以随時離開。但是對方恐怕是故意在考驗我們,看我們是不是有十足的誠意想要見到恩基。”
如果想走,伊南和杜木茲随時可以利用他們手裏那只羊皮筏子離開——但如此一來,埃利都之行就變得無功而返,毫無意義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杜木茲同意伊南的觀點,“也許這就是恩基給我們的最後一項考驗:看我們是否擁有足夠的耐心。”
伊南轉轉眼珠:“耐心我是絕對足夠。但是我見到恩基的時候,就一定要賣關子賣到他哭着來求我才行——”
杜木茲聽見伊南說這種氣話,就知道這姑娘口頭上說自己有“耐心”,心裏其實已經憋壞了。
他想了想,說:“那要不,我們來想想,做點什麽來打發時間?”
伊南馬上笑了:“我已經想到了一件特別花時間的事,既然恩基不肯見我,那我正好就将這件事慢慢做起來——将來恩基肯定會感謝我的。”
杜木茲也笑:“我想,如果恩基能聽到你的話,也一定和我一樣,抓耳撓腮,真想看看你滿心想的都是什麽絕妙的主意。”
“親愛的南,你想要做什麽呀?”
伊南被杜木茲這樣一吹捧,頓時打消了“賣關子”的念頭,從手裏拿出了一朵花,是她早先從島上的花園裏摘下的。
杜木茲就着昏黃的油燈光線,看清了這是一朵青色龐大的花朵,占滿了伊南的整個手掌。花瓣層層疊疊,就像是松果一樣,包着中間的花心。
伊南将手伸到杜木茲面前,給他聞花朵的味道。
“香,但是也苦——”
就像是愛情。
“這是什麽?”杜木茲好奇地問,“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個。”
伊南笑嘻嘻地說:“這是蛇麻花。說實在的,我也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它。”
蛇麻花就是啤酒花,它在現代的習性是在溫帶氣溫較低的地方生長。因此伊南沒想到竟然在兩河流域這樣氣候溫暖的地方見到它。
不過,現在看來,蛇麻花可能也是埃利都人從別處收集,移栽到這裏的。它的出現,具有一定偶然性。
但不管怎麽樣,啤酒花的出現,提醒了伊南她那個“釀造啤酒”的大計。再說現在什麽時候能見到恩基還不确定,伊南幹脆就先把這件事做起來。
第二天,伊南就和杜木茲一起動手。
他們先把所有從烏魯克帶來的瓶瓶罐罐都拿了出來,挑出幾個體型特別大的備用。
然後杜木茲就去準備大量清潔的淡水;而伊南拿出了他們從烏魯克帶來的大麥——她要做的事其實與制麥芽糖一樣,就是讓大麥發芽,産生糖份,然後再讓這些麥芽發酵。
但與在提比拉村制作麥芽糖不同,伊南等到大麥都發芽了之後,就把帶芽的大麥放在火上烘焙。烘焙之後的麥芽就很容易能搖落。
等到麥芽都準備好之後,伊南将麥芽和熱水一道注入陶罐,并在陶罐裏扔了一點點陳面包。
在這之後,伊南就用蓋子将陶罐蓋上,并且想辦法做了一層水封。
這過程杜木茲全程在伊南身邊旁觀,他一對漂亮的眸子時刻不離伊南手中的陶罐,直到伊南将一切工序都做完,杜木茲才說:“你看起來,好像是種下了一株花草,正在等它長大。”
伊南笑了:“可不是嗎?但我其實是種下了很多很多的酵母,正在等它們長大。”
“酵母?用來烤面包的那種酵母嗎?”在烏魯克這樣的大城市走了一遭,現在杜木茲懂的也不少。
“對——”伊南得意洋洋地說,“就是它們。只不過它們在面團裏能夠制造出很多很多的氣泡,讓我們的面包變得松軟。”
“但是現在,”伊南拍拍陶罐,“這些家夥沒有足夠的空氣,就沒法兒産生那些氣泡啦,它們只能生産出一種叫做‘酒精’的東西。”
“酒精,可是一樣好東西。”伊南一想到這種物質的廣泛用途,就情不自禁笑得歡暢。
“我剛剛扔進去的那些陳面包,就是促酵劑,就是讓酵母們趕緊長大的。”
“南,你懂得可真多。”杜木茲由衷地贊嘆。
“來,我們繼續動手吧,多釀一些!”
伊南指揮杜木茲,兩人就依着剛才的步驟,又釀了不少啤酒。伊南往其中兩罐加入了啤酒花,又往兩罐裏加入了蜂蜜。
等到他們帶來的瓶瓶罐罐都盛滿了啤酒之後,伊南和杜木茲終于消停了,兩人恢複到了無所事事的狀态之中——恩基還是沒有出現。
這天伊南坐在庭院廊下,教杜木茲下五子棋——五子棋規則相對簡單,杜木茲一學就會,沒過多久,伊南就屢戰屢敗,被杜木茲殺得片甲不留。
正當伊南嘆着氣暗自感慨:她一個現代人,智力真的未必比古人強多少的時候,杜木茲突然身體一動,小聲說:“噓——”
“有人來了,我聽見了筏子劃水的聲音。”
伊南猛地警醒:又有人上島來了。
伊南和杜木茲兩人對視,都還沒能判斷出是福是禍的時候,忽聽外頭一聲高喊:“南小姐,杜木茲,你們在這兒嗎?”
“哈姆提!”伊南和杜木茲同時開口,然後同時起身,撒腿就跑,來到院落之外。
果然是哈姆提。他的腳踝看起來已經消了腫,好多了。
送哈姆提上岸的大叔沖伊南和杜木茲揮揮手,什麽話都沒說,自管自走了。
第二天,大叔的羊皮筏子又給這島上送來了阿克。第三天輪到了古達。
旅行團竟然在這島上重聚了。
剩下還有兩個成員:白牛和棗紅馬。送它倆上岸的難度比較大,因此這兩個家夥據說現在都被埃利都人妥當地照顧着。
而島上自從來了哈姆提,就幾乎再沒片刻安寧。
第一罐釀好的啤酒被哈姆提嘗過了之後,這小家夥只評價了一句“味道怪怪的”,然後就咕嘟咕嘟喝了一整罐下去。
然後這家夥就開始紅着臉,扯着嗓門高聲說話,把他小時候在巴德·提比拉村的逸聞趣事全都說了一遍。任誰打岔,哈姆提都能三句話扯回原話題。
同樣是品嘗啤酒,阿克的反應是大聲唱歌——連杜木茲和哈姆提這兩個同村長大的同伴都驚呆了,表示他們看到了阿克從來沒展現過的“另一面”。
而古達是倒頭就睡,任憑身邊一個唱歌一個話痨,他自巋然不動。
伊南自己也嘗了一點過濾之後的啤酒——這個時代的啤酒沒有經過低溫發酵,所以無法制出豐美的泡沫,但是啤酒的味道已經在那裏了。甚至早先烘焙麥芽而産生的美拉德反應給啤酒增加了一種淡淡的焦糖味。
啤酒中除了含有酒精之外,還有很多營養物質,比如維生素B,能為兩河流域的人們帶來更加健康的體魄。
伊南自己對此也很滿意。
——最關鍵的是,有這群開開心心,喝着啤酒唱着歌的同伴在此,她就不相信,恩基竟還能忍得,還不肯見他們。
這要還能忍住,她就真的服了恩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