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公元前5500年

“啊——”

一聲慘叫, 打破了清晨小島上的寧靜。

原本栖息在岸邊的水鳥,撲棱撲棱地全部驚起,原地只留下幾片羽毛。

“啊——”

慘叫聲卻還未止歇,将整個院落裏的人都驚醒, 紛紛跑出他們休息的屋子。

只見恩基揪着自己的白胡子在院落裏亂竄, 大聲說:“喝啤酒誤事, 誤了我的大事, 我本來應該在……”

他轉了兩圈, 似乎才辨清了方向,沖着小島中央那一道分隔“人間”與“神界”的牆直沖過去。

伊南早已醒了, 這時招呼上她的同伴們緊跟在恩基身後。

果然, 牆上那扇一直被緊緊關閉着門現在敞開着。

伊南腳下不停, 直接沖了過去。古達和其他兩個少年人沒有多想,一起跟上。

唯有杜木茲, 在邁過那扇門的時候腳下頓了頓, 左右看看, 再伸腳邁過那扇門——

門裏門外, 并沒有什麽區別,看起來都一樣。

杜木茲深吸了一口氣,趕緊跟上。

伊南在小島的另一端看見了一個船塢——

這座船塢也是一個長長的斜坡, 斜坡下架着滾木。一枚巨大的原木已經事先通過這些滾木拖上了岸。

伊南身後的阿克“咦”的一聲, 伸手指着船塢旁邊的一個裝置,說:“那不是,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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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絞盤,模樣看起來還很新。用來制作絞盤的木材表面的樹皮都沒有完全揭去。

伊南頓時笑:“看起來埃利都人也很會活學活用。”

而且埃利都人的動作很快, 阿克這才剛指點了他們沒多久, 絞盤這種工具就已經出現在恩基的小島上了。

阿克這時也明白了, 眼前的這個裝置應該正是自己教的。這個瘦弱不愛言語的年輕人馬上挺直了腰杆,一副十分自豪的模樣。

這會兒伊南已經湊上去看這枚寬大的原木:只見原木上用白垩劃出好幾道線,示意将船頭船尾削成流線型,并且将原木的中段挖空——這枚原木即将被做成一條獨木舟。

自從來到埃利都,伊南還從沒有見過“船”這種交通工具。

在水道如蛛網縱橫的埃利都,人們平時用來渡河的是沉穩的木筏,在較遠的水道航行,人們用的則是輕便的羊皮筏子。

但是在這裏,在屬于恩基的“神廟”小島上,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船”。

人類的水上交通工具,由筏到船,實際上是一項相當大的飛躍。看似普通的船舷,其實為船只提供了更大的容積,為船上的人提供了更多的保護。

有了真正的“船”,埃利都的居民才能航行至他們以前無法到達的遠方,或者是抵禦海上的那些無情的風浪。

這時,哈姆提和阿克這兩個少年趕上去伸出雙臂,試着将那枚原木環抱。抱了以後一起搖搖頭,表示這原木沒有伊南娜聖殿跟前那幾枚巨柱那麽粗壯高大。

伊南真想提醒他們:大家千萬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神廟那幾枚巨柱,可不就是從埃利都人手裏“截胡”下來的?

早先埃利都人與烏魯克人的梁子正是結在這裏——那些巨木,明明對埃利都人有更大的用處,卻被烏魯克人拿去做了伊南娜聖殿跟前的裝飾品。

如果當初那些巨柱,能夠順利運到埃利都,應該也會在恩基這裏被改制成“巨型”的獨木舟的吧?

這樣看來,昨晚恩基肯與他們“和解”,其實是相當大度的。

伊南笑了起來:她一早就計劃好了,要和這個下游的“鄰居”達成諒解,将來保持長期的友好合作關系。現在看來,她要達成目标,應該是更容易了。

于是伊南轉頭,在島上尋找恩基。

昨晚她趁恩基“醉酒”的時候大致問了一下恩基的經歷——

出現在旅行團眼前的這個“恩基”,和烏魯克的“巫”是十分接近的角色。他從上一代“恩基”的手中接過了角色和權力,引領并護佑埃利都的居民。

這裏的“恩基”也會為當地居民指點歷法——但是埃利都需要的歷法與烏魯克的不同。水邊的城市,與人們的生活最密切相關的是潮汐。因此埃利都的歷法注重天體運行對潮汐的影響,每當有天文大潮的時候,“恩基”總是能夠給予提前預警。

而埃利都的“神廟”,與烏魯克的神廟,又有一項顯著不同。

不同于烏魯克的巫和高級祭司那樣只顧斂財又故步自封,埃利都的“恩基”一直在試圖發明創造——只要看到他置身的“神廟”裏竟然建了船塢,就知道這位埃利都的“主神”的确一直在為他庇佑的居民努力鑽研。

再聯想到昨晚她聽到的那個關于貝幣的故事,伊南認為,埃利都的“恩基”,确實比烏魯克的“巫”,要更加盡職盡責一些。

伊南皺皺鼻子,心想:烏魯克也不能甘居人後呀。

很快,她找到了恩基的人影。這位老人剛才沖進了一間陶磚搭成的屋子,此刻正盤腿坐在地面上,擺弄起他面前一大堆的木條與木塊。

這間屋子也十分奇特。屋子的三面是牆,一面打通,打通的那一面直通向幼發拉底河河口的水面,并且從外面引了一股水源進來,在屋裏形成了一個小池子。

這個小池,除了能夠為潮汐的水位提供依據之外,看來也是恩基的試驗場。

伊南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打聲招呼。

恩基卻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察覺不到伊南進屋。

待看清了恩基面前堆放着的物品,伊南眼前一亮:如果說公元前五千多年也有船模,她現在看到的就是——

一枚一枚手臂粗細的木棍被削成了獨木舟的模樣,獨木舟裏被挖空的部分之中,插着幾片細小的木片,像是橫梁或是隔斷。但是伊南知道,這些正是供槳手和乘客安坐的座椅。

以埃利都目前獲取的原木大小來看,這些獨木舟只能夠容納單排的槳手和乘客。

但恩基顯然希望這些舟楫能夠承載更多的人和貨物。恩基眼前的“船模”各式各樣,腦洞大開:有将兩枚獨木舟并排捆在一起,合并成為一條船只的;有在木筏上搭個小屋,指望能遮風避雨的……

而眼下恩基手裏拿着的一條獨木舟“船模”,船體兩側用薄木片搭高了好幾層——恩基顯然希望用這種方式能夠增大獨木舟的容積,也增加船的吃水。

但是這些薄木片看起來十分脆弱,而且也不防水。船身加高之後,船只的重心也會随之加高,在水中行駛,很容易傾側翻船。

恩基自己看着也覺得不靠譜,托在手裏看了又看,長嘆一聲。

這時伊南在恩基身邊盤腿坐了下來,小聲說:“對不住啊,如果那些原木沒有被烏魯克扣下,埃利都這時應該擁有好幾條大船了吧。”

誰知恩基搖搖頭,說:“也不能全怪你們。”

“就算是拿到了那些圓木,埃利都人能做出的船,也不過比現在外頭的那一條大一圈,能再多坐幾個人。”

但是埃利都人的願景顯然不止這麽些。

“也就是說,樹能長多大,船就只能造那麽大,船只的大小永遠沒法兒超過樹木——”

恩基說話的時候,根本沒看着伊南,而是望着手中的模型,全身心沉浸在他的想象之中。

如果人類永遠只想着造獨木舟,那麽船只的大小就确實是受樹木的大小而制約;人類永遠無法造出用于跨海遠航的大船。

“我不信這個,我想要造出更大更平穩的船。”恩基哼了一聲說。

“再說……即便是在幼發拉底河上游,也很難找到更加粗壯的樹木了。難道就為了讓埃利都人造船,就把這些生長了很多很多年的參天巨樹全都采伐嗎?”

看起來,恩基的“早期環保主義”思維正在促使恩基放棄獨木舟的思路。

但是除了獨木舟之外,人類又有什麽材料,用什麽方法,能造出比獨木舟還要大的船只?

伊南沒作聲,繼續觀察恩基用薄木片加高獨木舟的船舷。

“還是不行——”

恩基折騰了半天,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将手裏的各種材料都扔在面前,苦惱地揪着自己的胡子。

看起來,恩基遲遲沒有來見伊南他們,應該就是在苦苦思考這件事了。

“你用的是魚鳔膠?”伊南伸手,拿起被恩基丢下的船模,湊到面前聞了聞。

魚鳔膠是用海魚和淡水魚的魚鳔加工之後做成的生物膠,對木材的粘合能力幾乎是所有生物膠中最好的。但也只有埃利都這種地方,能夠出産足夠用來造船的魚鳔膠。

但是僅靠魚鳔膠,能夠粘合木料,卻無法達到防水的目的。這樣粘合而成的木料丢在水裏,久而久之也還是會泡開散架。

“是的。”恩基聽見伊南也認得這種膠水,忍不住擡起頭,有點兒驚訝。

“那我們不妨先假設,你已經找到了一種材料,能夠把船體做得密不透水,輕而易舉地浮在水面上。這樣的話你想要怎樣做你的船?”

伊南抛出了另一種思考問題的方式。恩基眼見着也是個聰明人,馬上跟上了伊南的思路。

他立即說:“如果真有這種材料,那我還造什麽獨木舟呀?”

“我不需要這麽大的原木了,”恩基将手裏那些粗壯的木棍抛開,轉而找了一條細而直的,放在面前。

伊南眼前一亮:看來,船只的龍骨要出現了。

确實如此,恩基随手又取來了很多薄木片,找了一柄小石刀,把這些薄木片略加修整,準備粘連在龍骨的兩側。

伊南知道這些蒙在船只外側的木片叫做“蒙片”,她将雙手撐在地面上,探頭去看恩基操作。

只見恩基正準備将“蒙片”一一粘連起來,卻又發現不對,這些蒙片沒有支撐,無法固定。

于是恩基再次拿起他的“獨木舟”船模,比照着看了看;就又伸手去拿了其餘的木塊,用石刀削成了幾片半圓弧形狀的橫梁,挖出嵌入龍骨的凹槽,将這些橫梁都一一安在龍骨上——這樣一來,一條船的整體結構已經大致出現了。

恩基就這樣,輕輕松松地将蒙片固定在橫梁和龍骨上。在船頭和船尾,他找來了亞麻做成的麻繩,兩頭一紮,就将蒙片兩頭全固定住了。

伊南:……這樣也行?

但恩基竟然真的就做出來了。

而且看眼前這個小小的船模,跟後世的“船只”,真的很相像。

恩基将這只小小的“船”放進了他面前的小水塘裏。那船只就真的在水面上浮了起來,輕輕地飄蕩着。

“好——”

身後響起了喝彩聲。伊南一回頭,她發現是杜木茲等人現在已經全聚在了這間屋子裏。除了從烏魯克來的一行人之外,還有當初那個用羊皮筏子接送他們的大叔。

看起來恩基這一場“造船”的實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是沒多久,這只“船”的船體就被海水浸濕,水從極為薄弱的船頭和船尾出慢慢入侵,湧進船身。很快,這只船模的船身裏湧進了半船的水,半死不活地漂在水面上。

出人意料的是,恩基這時候“哇”地哭了。

這哭聲與他昨晚過來讨啤酒喝的時候如出一轍,十分委屈,仿佛伊南“狠狠地”欺負了他似的。

只見恩基用雙手捧着臉,大聲哭道:“是你讓我這麽造船的,現在船造出來了,我卻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防水……”

伊南身後的年輕人們一時都手足無措,那位劃羊皮筏子的大叔卻笑吟吟的,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伊南湊上前仔細觀察,只見恩基也正透過指縫在觀察她。

這位“老小孩”的眼裏哪有半點眼淚,正對伊南的,完完全全是一副狡黠的眼神。

伊南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知道恩基已經猜到她手中握有最最關鍵的材料。

于是她轉過頭去,對古達說:“古達,你去把那塊天然瀝青①取來——”

古達:……天然瀝青,那是什麽?

伊南:“就是你放在寶石袋子裏,那塊黑乎乎、輕飄飄的……”

在她看來,古達帶了那麽多零零碎碎的石頭,最有用的,就只有那一枚。

但是古達自己卻全無印象,瞠目結舌地問:“我那寶石袋子裏有這樣的……”

這時杜木茲站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兩個男人一道趕回牆那邊的院子,等到回來的時候,已經見到伊南把恩基“批評”了一頓,指責他将船頭和船尾都處理得太草率。

恩基老老實實地接受了教訓,把将沉未沉的小船撈出來,對船頭和船尾的結構進行修改。

他在龍骨前方加了一枚高高挑起的木梁作為船頭,将所有的“蒙片”都粘連船頭上,多餘的部分全部削去。船尾則也安上了一片半圓形的“橫梁”,各粘合處塗上一層厚厚的魚鳔膠。

伊南這邊也在動手。她讓杜木茲生了一堆火,又取了一個耐火的淺底陶盤出來,将古達寶石袋子裏那枚“天然瀝青”放在陶盤裏。

沒過多久,這塊黑乎乎的“寶石”就自然融化了,成為一攤粘稠的液态物質。恩基湊上去聞一聞,覺得有種奇怪的芬芳,忍不住伸出食指,想蘸一點嘗嘗,被燙了一下,趕緊縮了回去。

“用這個,塗在你的船上,晾涼之後,塗一層,再晾涼,再塗一層……大約三四層之後,你的船就可以下水了。”

伊南誠實地告訴恩基:“但是這東西只能保證你造出來的船只不會滲水。至于船的各部分怎樣堅固地結合在一起,遇到風浪不至于散開,這就需要你和埃利都人自己好好嘗試了。”

恩基點點頭,目不轉睛地盯着陶盤裏黑色粘稠的物體,眼裏充滿了希望。

“這叫什麽來着?”他陡然擡頭,大聲問伊南。

“這叫天然瀝青。”伊南又重複了一遍。

“我猜,這種‘寶石’,在你們烏魯克附近有出産吧?”恩基又展示了一回他那狡黠的小眼神。

這邊古達依舊在撓頭,他根本就不記得從什麽地方找到的這塊“瀝青”,總之在神廟的倉庫裏見到,又不算太重,他就随身帶上了——他哪裏知道是從哪兒來的?

誰知古達身邊的杜木茲點了點頭:“對,在烏魯克附近就有出産。有時能在小山丘上找到,挖一挖應該很多。”

伊南:沒錯!

兩河流域的天然瀝青儲量相當高,這與當地油氣資源豐富其實密切相關。

杜木茲誠實地說:“但是在此之前,我們只知道這種東西遇熱會融化,能點着,但是氣味很不好聞,而且有很大很大的煙。因此我們見過不少,卻從來沒有想到過把它用在造船上。”

“直到今天,我們終于知道這東西的用處了。”

杜木茲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望着“生而知之”的伊南,眼裏全是崇敬。

“如果埃利都需要,我想,我們這些烏魯克人是會樂意與你們交換的。”

杜木茲說得十分誠懇,連恩基聽了都點了點頭。

伊南趕緊趁熱打鐵:“所以,埃利都與烏魯克這兩個城市,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如果我們兩家能夠保持友好,互通有無,各取所需,我相信大家合作,遠遠要比疏遠或者對立要來得好。”

恩基聽見她這樣說,突然嘆了一口氣,說:“我之前派人去見過烏魯克的巫,向她提過兩個城市往來貿易的事。”

伊南好奇地一挑眉:“後來怎樣了?”

“她要我承認伊南娜女神才是真正的主神。”

伊南伸手一拍額頭:這個……

“我問她為什麽兩個主神不能并存?她只說,但凡有兩個神同時存在,就一定會有人問這兩位主神誰更強大一些。與其到時無法回答,不如先不要承認對方比較好。”

伊南差點兒笑出來:她真的沒想到烏魯克的巫竟然是這樣一個“實用主義者”,因為無法解答問題,就幹脆事先回避。

看來巫那次拒絕之後,烏魯克主動斷絕了與埃利都合作的可能,而且對埃利都不再了解,甚至草木皆兵地認為恩基勢必要與伊南娜進行這一場“主神之争”。

事實并不是這樣。

恩基也沒有把伊南娜當做假想敵。

“那麽您覺得兩個主神能否共存呢?”伊南好不容易把笑容都憋了回去,認認真真地問恩基。

恩基頓時也笑了,他盯着伊南的雙眼開口:“這個答案取決于您。”

“您在烏魯克自有問題要處理,這個答案,取決于您,能否完滿地解決烏魯克的問題。”

伊南毫不示弱:“确實,但是我如果能解決烏魯克的問題,對于埃利都,也只有好處。”

恩基登時一瞪雙眼,盯着伊南不說話。

伊南也凝神,望着眼前這張歷經了歲月滄桑的面孔,這對充滿智慧的眼眸。

恩基的态度已經表達得非常明确了。

甚至,她還覺察出恩基在隐晦地提醒她什麽——關于烏魯克,關于巫。

而她也表達了自己的态度,甚至對恩基擺出了條件。

埃利都是一座神奇的城市,它擁有與烏魯克完全不同的發展環境,卻也一樣發展出了今天這樣的規模與秩序。它的人民從未停止向前的腳步,這令伊南隐隐約約地感受到了一些危機感。

這也是一個預言了王權即将降臨的城市——蘇美爾王表的首句絕不可能是“神谕”,只可能是有人預見到了“神”與“人”之間力量的此消彼長,從而得出這樣的結論。

伊南凝望着恩基,恩基也緊盯着她。

兩個最接近“神明”的人物,似乎只在無聲的對視之間就完成了一切必要的交流。伊南明白恩基的意思,恩基也了解了伊南的條件。

協議似乎已經達成。

雖然他們身邊的人們無一得知實情,可能也只有杜木茲稍許看出了一點端倪。

“啊——”

恩基突然一聲喊,衆人這才留意到,早先那只陶盤已經從火上挪開,裏面的瀝青重新開始凝固,已經不再适合塗刷在恩基手裏的船模上。

“快快快——”

恩基七手八腳地把陶盤重新搬到火焰上,緊張地觀察裏面的瀝青是否再次融化,并且口口聲聲地說:“我都還沒有看到防水的效果那——”

“還有啤酒,最美味的啤酒——”

“美麗的姑娘,善良的小夥,請你們無論如何把這配方和做法給老恩基留下來。”

“難不成你們勾起了恩基的饞蟲,又不給配方?你們是想看見老恩基活活被你們饞死嗎?”

伊南幾乎想要捧腹大笑:眼前這個老人的脾氣她太喜歡了。

“看在你們反正也要從烏魯克購買大麥的份上,啤酒的配方我雙手送給你。”

“但是那啤酒花的種苗你也送我一份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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