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公元前5500年
伊南在與杜木茲分別的時候, 承諾了會在原地等候——她就真的讓旅行團原地停留,安營紮寨, 在這條烏魯克通向埃利都的道路一旁住了下來。
旅行團之中,古達因為這“金星淩日”的噩兆哭了一夜。第二天他看見伊南還身邊,一切如常且鎮定如桓,這個中等祭司多少放了心。
但從這天開始,天公不作美,天上始終浮着薄雲,偶爾還會撒上幾滴小雨。每天晨昏必定在東西方出現的金星,竟真的再沒有出現過。
見伊南始終沒有出發的意思, 古達畏畏縮縮地詢問:“尊敬的南小姐, 您……您究竟在等什麽?”
“是呀,您是在等杜木茲大哥嗎?他是去了埃利都還是哪裏?”哈姆提和阿克也一起好奇地插嘴。
伊南笑着搖搖頭。
“我在等烏魯克來的人。”
“烏魯克來的人?烏魯克會來人?”古達一拍腦袋,“對哦, 出了這麽大的事,巫是一定會打發人來照顧聖女的。巫一定不會置南小姐于不顧。”
伊南沖古達笑得甜美,那笑容似乎在誇獎他:古達, 你真是一個相當傻白甜的祭司呢。
事實上伊南送走杜木茲之後, 就不急着回烏魯克了。她一方面需要背後有人援助, 以壯聲勢;另一方面,她需要了解現在烏魯克的現狀。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這是伊南從小就懂得的道理。
而她也相信,烏魯克城裏有值得她信賴的人,一定能把她需要的情報傳遞給她。
但是這個時代的通訊完全靠吼, 烏魯克城裏的人只知道伊南去了埃利都, 不知道她具體的方位——因此留在原地不動, 在道路一旁等待是最優解。
果然,在杜木茲離開之後的第三天,從烏魯克來的馴馬人就找到了他們。
伊南看見來的是馴馬人,而不是祭司,立即在心裏籲出一口氣:烏魯克問題不大,情勢還在掌握之中。
“您別來無恙嗎?”一見到伊南,馴馬人立即翻身下馬,拜倒在地上大聲向伊南問候。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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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笑眯眯地回答,“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不在烏魯克的這段日子,其實是偷偷摸摸去找其他天神打架去了?”
馴馬人伸手撓撓頭,說:“城裏确實有人這麽說的。”
城裏說的其實比這個要更嚴重些,有人傳說女神伊南娜“自不量力”,在招惹埃利都的恩基之外,還試圖對抗天神安努的權威,甚至不惜以金星之身,沖撞太陽,結果被直接打落塵埃——女神以後恐怕會被收歸天界,永遠無法再回歸人間,護持烏魯克。
而這正是烏魯克城中恐慌的來源。
“只要您一回去,出現在世人面前,一切就都平息了。”馴馬人恭敬地請伊南回烏魯克,主持大局。
現在能讓烏魯克人重振士氣的方法只有兩個:一是天空放晴,金星重新出現——這不由人做主;第二就是伊南作為女神的代表,重新出現在烏魯克的街頭。
誰知伊南搖搖頭,微笑着說:“現在還不是時候,我還需要等一個人。等他出現。”
馴馬人摸不着頭腦:難道現在還有比聖女重返烏魯克更重要的事嗎?
伊南卻很肯定:“是的,在他歸來之前,我不會走。”
古達他們相互看看,這幾個年輕人都看出來了:“您在等候杜木茲吧?”
伊南笑着回:“沒錯。”
她在“金星淩日”剛剛發生,自己還沒有接到烏魯克的任何消息的時候,就已經施了先手——她讓杜木茲返回埃利都,向恩基提出要求,請恩基現在就開始履行對伊南做出的承諾。
杜木茲此去,沿途風波艱險,要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說動恩基也并不是一件特別容易的事。
在等候杜木茲的這段時間裏,伊南向馴馬人詳詳細細地詢問了烏魯克城裏的情形。馴馬人将當日庫辛說給他聽的每一個字都原原本本地轉述給伊南知道,還大致講述了那天巫将巫師丹留下的“神物”展示給世人的經過。
“巫師丹留下的‘神物’啊——”
伊南摸摸下巴,忍不住小聲嘀咕:“當年……我究竟留了什麽給巫師丹?”
旁邊古達他們不小心聽見,同時吓了一跳。
可這些旅行團成員們和伊南在一起待的時間長了,也都了解了伊南的脾氣,知道她時不時就會開上幾個玩笑。
也許現在伊南說的,只是針對巫的說辭開的一個玩笑而已。
想到這裏,古達等人暫且将疑問按下不提。
馴馬人将消息送到之後,就立即轉回烏魯克去了。臨行之前,伊南請他暫且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自己尚且“健在”的消息。
馴馬人離開之後的第二天夜裏,杜木茲就趕回了旅行團的宿營地。
他深夜趕路,差一點就錯過了在道邊留宿的人。所幸有小黑,一早就攔在道邊大聲叫喚,把伊南他們全都吵醒,伊南趕緊去将火堆撥亮,雙方才不至于錯過。
杜木茲一躍下馬,伸胳膊去擦拭額頭上亮晶晶的汗珠,沖着迎上來的伊南說了四個字:“幸不辱命。”
伊南自然而然地露出笑顏,心說穩了。
再給她半個月的時光,她就能妥善解決烏魯克現存的一切問題,完成她到達這個時代以來,需要進行的一切科學觀察和任務了。
她安撫了牧羊犬,然後又向被吵醒的其他人道歉:“你們先休息吧,是杜木茲回來了。”
古達他們望着火光照耀下杜木茲那張風塵仆仆的臉,都拍拍心口連說“放心了”“明天我們就可以回烏魯克”,然後安心去睡。
杜木茲和伊南都睡不着,兩人幹脆就坐在火堆一旁,将雙方最近得到的消息拿到一起,相互印證。
杜木茲聽說蓋什提在烏魯克城中主持大局主持得有聲有色,相當欣慰。
而伊南聽聞恩基那個老頭子竟然趁此機會給她栽了一個“卷了東西偷偷溜走”的罪名①,十分不忿,表示下回她再去埃利都,一定要拽住恩基的白胡子,拽幾根下來,看看恩基這個“主神”是不是也像她一樣,不會覺得疼。
但是杜木茲好言好語地勸伊南,說這個理由聽起來雖然荒謬,但卻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其實,我和恩基商量了一下,都覺得這是個……還不錯的理由。”杜木茲非常不好意思地向伊南解釋,“畢竟你帶着我們釀出了啤酒,恩基一通宣揚,現在好多埃利都人都知道了;而那老人家又是那樣的脾氣,如果說他因為嘴饞而醉酒誤事,這再正常不過了……”
伊南苦着一張臉,心想:确實……
恩基和伊南娜這一對“神明”,一個“淘氣”一個“饞嘴”,因為這個原因交惡……确實聽起來比較“真實”。
“恩基要說動那麽多埃利都人一起到烏魯克來施壓,也确實需要一個有力的理由。我和恩基商量之下,覺得這個‘誤會’是可以接受的。”
“等事情一結束,恩基就會立即發現這是一場‘誤會’;他會發現,你其實早已經把雙方用來交換的技藝和物品都留在埃利都,只是他醒來的時候沒發覺而已。恩基還會當衆宣布埃利都和烏魯克達成的協議,宣布兩個城市以後會世代友好……”
這大概可以算是一個“苦肉計”,伊南需要暫時犧牲名譽,由着埃利都對烏魯克施壓,等她借此機會将烏魯克的所有問題都處理完,恩基就會替她“昭雪”,雙方澄清誤會,冰釋前嫌,并約定以後世代友好,永不為敵。
伊南伸出一對粉拳,沖杜木茲身上噼裏啪啦的一通捶,但是她沒啥力氣,這小拳拳打出去就像是撓癢一樣。
“你說的都有道理,可是我就是很生氣那該怎麽辦呀?”
杜木茲一臉歉意地望着她:“是我不對,做決定之前沒有事先和你商量——可是,你知道,在那樣的情形下,我也确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以後我絕不這樣,絕對不這樣了——”
他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伊南的手腕,帶着抱歉與求懇的眼神望着伊南,看起來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孩。
伊南還能怎樣——杜木茲這已經是盡他所能,把任務完成到最好了。
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啦。
伊南扁扁嘴,心想:看來這個“淘氣神”的名頭,伊南娜是背定了。
她慢慢地将手腕從杜木茲手裏抽出來。
誰知她突然覺得腕上震動,再一轉頭,發現嵌入她手腕的腕表上方,突然自動出現了一幅光屏,光屏中是一行碩大的阿拉伯數字:
“72:00:00”
片刻之後,這個光屏上的數字開始改變,“71:59:59”、“71:59:58”、“71:59:57”……
蘇美爾人為這個世界的計時系統創造了六十進制,此刻,時間,也正循着這樣的計時法,迅速而不失穩健地不停流逝。
伊南怔住了三秒鐘,愣是沒能說出話來。
此刻她心裏只能想到一個人:丹尼爾,丹尼爾……這種事只有丹尼爾做得出來。
此前她向科研狂魔提出過抗議,她不想再像上次那樣,驟然中止在一個時代的觀察,毫無準備、無比突兀地離開——
現在看起來,丹尼爾采納了她的建議,并且給了她一個提示:
“你還剩72小時。”望着光屏上的數字,伊南似乎能聽見那人沉穩卻不帶感情的說話聲。
盯着這一面光屏,伊南覺得自己的後槽牙在輕輕地磨着。
她剛剛才告訴自己:還有半個月,半個月!
再給她半個月她就能擺平一切,解決一切。
“你還剩72小時。”沒有感情的聲音仿佛依舊在她耳邊萦繞。
投訴哪裏會管用?在“重溯文明計劃”裏,丹尼爾才是那個能做一切決定,像是神明一樣的人物。
終于,那光屏自動消失,伊南吐出一口氣。
可是手腕上,她卻始終覺得有什麽在輕輕震動,在滴答滴答……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耽擱一刻,就少一刻。
杜木茲在伊南身邊同時看見了這面光屏,也被吓住了沒能發出聲音。
光屏上是他認不得的符號,這也就罷了;最要命的是,那些符號竟然在跳動。
隔了好一會兒,杜木茲才扭頭望望伊南,那苦澀的眼神仿佛在問:你真的……不是神明麽,你是不是在騙我?
伊南沖杜木茲苦笑:“如果我能在很短的時間裏把所有事情都解釋清楚,我一定會解釋的。”
但是我不能——
她望着杜木茲。
年輕的牧羊人一對漂亮的眸子此刻依舊盯着伊南,他皺緊了眉頭沉思着,突然問出一句:“你需要我做什麽?”
伊南則幾乎在同一時間向杜木茲伸出雙臂:“我需要你帶我回烏魯克。現在就走,快!”
幾乎是在一瞬間,伊南又恢複了她一貫的冷靜鎮定,似乎一切都還在她的把握之中——只不過是時間有一點點緊而已。
是的,她還有72小時,72小時也足夠做很多事。
在伊南內心的詞典裏,還從來沒有過“躺平”、“認輸”這樣的字眼。就算是只剩72分鐘、只剩72秒……伊南也會在權衡之下,盡可能地采取行動以達到她的目的。
但也正因為這個,此時此刻,她格外需要眼前的牧羊人,她需要杜木茲拉她一把,而她也會以同樣的真誠報答他——幫助他,開創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開創過的功業。
杜木茲的眼神裏已經沒有疑問了,他直接接住了少女的雙臂,伸手攬住她的腰,将她輕而易舉地抱起來。
他來到棗紅馬身邊,“籲”了一聲,小聲說:“夥計,還跑得動嗎?再送我們一程。”
棗紅馬似乎聽明白了杜木茲的意思,打了個響鼻,向後退了兩步。
“這個家夥,精神着呢,就是還想讨糖吃。”杜木茲放下伊南,将随身帶着的麥芽糖取了一塊出來,喂棗紅馬吃了。他自己一躍上馬,然後探身握住伊南的雙臂,将她一帶,帶上馬背,讓她安坐在自己背後。
然後杜木茲豪情萬丈地拍拍棗紅馬的脖頸:“乖馬兒,我知道你有的是能耐,請你,帶我們回烏魯克,快!”
他伸出左臂,反手兜住伊南的腰,兩腳輕輕踢一踢馬肚子,右手一揚馬匹頸中的繩圈,棗紅馬“咴咴”的鳴叫一聲,立刻揚起四蹄,朝着前往烏魯克的道路飛奔。
這一聲馬嘶再次驚動了旅行團,已經睡去的古達幾個再次從睡夢中驚醒。犬吠聲也再次響起,小黑汪對于主人的決定相當不理解,原地叫了兩聲,發出委屈的“嗚嗚”聲。
“我的朋友們,請你們務必幫忙照顧小黑!”
遠處杜木茲抛下一句。在夜色中遠去的,只有一剪朦胧的背影,和那四蹄用力撞擊地面的聲音。
伊南忘記了一件事——這個時代,馬鞍還沒有出現。騎手們騎馬全靠自由發揮。
當杜木茲把她拉上棗紅馬背的時候,她還沒意識到這段旅程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她送回烏魯克,但是會極不舒服。
杜木茲幾乎是憑借他馴馬的本能,伏在棗紅馬的馬背上,随着馬匹的奔跑而起伏。
但是他現在身後多了一個完全不曉得該怎麽騎馬的伊南,兩個人都相當別扭,坐着極其難受。
伊南确有嘗試過伸手輕扶着杜木茲的腰,自己在馬背上坐穩,但很快發現這是個不可能的任務。在颠簸之中,伊南覺得随時随地會被抛下去——好在她沒啥心理負擔,反正也摔不死。
杜木茲卻很明顯是有心理負擔的:他反手将伊南攬得更緊一些,偶爾一回頭,沖伊南說:“南,你抱緊我。”
伊南剛巧差點兒被棗紅馬從馬背上給颠下去,她一吓,伸臂就抱緊了杜木茲的腰——果然就真的穩了,掉下去的風險大幅降低。
伊南自我安慰:她也不是怕掉下去,主要是怕摔下馬耽誤時間——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杜木茲卻也稍稍放心,他的左手也終于不再需要反手扶着伊南,而是有機會拉住繩圈或是馬鬃,兩人一馬,能行進得更穩更快一點。
“南,你如果累了,就想法子抱緊我,盡量休息一下。”
“一旦回到烏魯克,我就能找機會休息,但是要靠你來主持大局。”
“南,你只管休息。一切有我。”
這時天色已經漸漸轉明,天邊雖然依舊濃雲密布,但是眼前的道路和被迅速甩到身後的村莊房舍都在一點點變得清晰。
伊南是個就算累了也不要緊的體質,這時她卻想起:杜木茲這個家夥,好像又被她連累了。
年輕的牧羊人剛剛被她支使去了埃利都,與“老奸巨猾”的主神恩基進行了一場殚精竭慮的談判,馬上趕回她身邊——現在她又“毫無人性”地要求杜木茲帶她趕回烏魯克。
“真是難為你了。”伊南靠在杜木茲的背上,雙臂緊緊地攬着他的腰,小聲地說。
“不為難,只要是你說的,我就能為你做到。”杜木茲沉聲說,他的雙眼全神貫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口中卻像是在立下誓言。
伊南卻真得覺出一絲安心:此前她一直在反複思考,斟酌她進入烏魯克之後的每一步該怎麽走,她的腦子裏仿佛有一枚車輪在飛速地轉動,整個人多少有些煩躁不安。
但是現在,她乘坐着史上最颠簸的“交通工具”,感受着身邊人的體溫,體會着被溫暖環抱的感覺……她竟真的覺得疲累了,漸漸地阖上眼,蜷起身體,将額頭貼在牧羊人的脊梁,這樣慢慢地睡着了。
就連睡夢之中,伊南都還在計算:“金星淩日”發生之後,蓋什提的訊息輾轉找到馴馬人需要大半天,那麽算來,馴馬人趕到烏魯克用了兩天……
杜木茲飛騎帶她回去,同樣的路程,打個七折,大概是一天半。
但等到伊南再睜開眼,烏魯克周邊密集的村落已經出現在身邊。棗紅馬依舊沒有任何疲累的跡象,在道路上肆意歡馳,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伊南擡頭,正好看見杜木茲的側臉,他的額角全是汗,眼裏布滿了紅絲,疲憊之色令人心疼。但是他卻一點停下來休息片刻的意思都沒有。
伊南一動,杜木茲感受到了,嘴角就已在微微上揚:“你醒啦。”似乎剛才那一程,是他人生之中最滿足的一次騎乘。
“我們先去馴馬場。”伊南眼看馴馬場已經快到了,連忙提醒杜木茲。
畢竟他們不能就這麽冒冒失失地直沖進烏魯克城裏去。
杜木茲對她言聽計從,當下輕輕撥了撥棗紅馬,這家夥顯然知道很快就又要有糖吃了,歡然長嘶一聲,帶着背上兩人,躍向尋馬場。
棗紅馬對這馴馬場熟門熟路,徑直沖了進去。進場的時候一個正在喂馬飲水的馴馬人驚愕萬分地擡起頭來,伊南看清了他的臉,知道他就是那個得到了庫辛的指示,給自己報信的人。
看起來,杜木茲帶着她夤夜趕路,棗紅馬又是個天賦異禀的長跑健将,他們竟然趕上了早先給伊南報訊的人,雙方幾乎同時到達。
待到了地方,杜木茲不好意思地在自己的衣袍上使勁兒擦了擦手,才伸出雙臂,把身後的伊南放下來,然後自己姿态僵硬地下馬。
伊南能感覺得到杜木茲的雙手早已被汗水浸濕,年輕的牧人卻硬是要将雙手擦幹才肯觸碰伊南的身體。
兩人都下馬之後,杜木茲牽着棗紅馬過去,将馬兒交給馴馬人,請他幫忙喂水喂草料。杜木茲還沒忘了從兜裏把幾枚捂得熱乎乎的麥芽糖也交給馴馬者,提醒他們別忘了給這馬兒最愛的“獎勵”。
将一切交待完之後,杜木茲這才走到馬圈一旁。年輕人終于有機會坐下休息。
幾乎在他坐下的那一瞬間,鼾聲就響起來了。
疲累欲死的年輕人,一坐下就睡着了。
伊南望着他睡着的樣子,又是好笑又是感激。她悄悄轉過身,背對馴馬場裏的其他人,點開了腕表的光屏——
“58:02:17”
別人需要一天半的路程,杜木茲帶着她,14個小時就全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