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絲雀5
鄭肆行看着這頗具民國時期風格的建築,一磚一瓦,正沉浸在角色裏,本來還沒注意到撞他的人是高子羊,對方出聲了才發現,待他看清後,頓時就蹙起了眉。高子羊臉與脖子上全是汗,臉上還沾了一些黑色的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頭發亂糟糟的。往下看,他注意到了高子羊的手,白皙的手背上好些擦傷。
鄭肆行臉色沉了下來:“誰打你了?”
“…沒、沒有,”高子羊慌亂地別開頭,把眼淚擦幹淨了,“你怎麽在這裏…”
鄭肆行沒回答他,攥住他的手,細看後倒吸了口涼氣,原本嫩白的手上遍布水泡血泡,手心還有被磨爛了的水泡,看着都疼。
“到底誰打你了!”鄭肆行厲聲。
“沒有人打我,是我自己弄的。”高子羊鼻音很重,沒有人關心他還好,關心了就又想哭了。
“你自己弄的?”鄭肆行皺眉,這才發現他在這裏碰到高子羊,好像不對,“你怎麽會在這?”
“我在這裏打工。”高子羊眼淚啪嗒又落了下來,打工真累。
鄭肆行想問他怎麽會在這裏打工,打什麽工,但見他哭了,忍住了。拖着他往外走,快走到這影視城的門口才反應過來,他做什麽關心高子羊?別人都跟老情人你侬我侬了呢…他就想放開高子羊的手,這時高子羊将胳膊從他手裏抽了出來。
鄭肆行心頓時一空,回頭看。高子羊小聲說:“到外面了,會被人拍到的。”
哦,這意思是不想跟他鬧緋聞?鄭肆行胸悶無比。能跟鄒近真鬧,就是不能跟他鬧是吧?
鄭肆行冷着臉沒說話,真想轉身就走,但看高子羊慘兮兮的小可憐樣子又不忍心,從兜裏拿出口罩墨鏡戴好,用手機導航找了家藥店,買好後出來,問他:“你住在哪?”
“員工宿舍。”說起這個,高子羊還不知道員工宿舍在哪裏,報道完就去搬東西了,箱子還在劇務主任的車子旁邊。
“你在打什麽工?不是說還有錢嗎?”鄭肆行擰眉。
“我…我在你們劇組打工,打雜的…”高子羊輕聲說。
“我們劇組?打雜?”鄭肆行震驚得差點閃着舌頭。
“…工作是鄒近真幫忙介紹的,錢會用完的,總要找個工作才好。”高子羊沒有将為什麽會到這個地方打工的真實原因說出來,他不清楚鄭肆行現在怎麽想的,顧慮說出來會産生的各種有可能産生的後果。
鄒近真幫忙介紹,所以在機場時才會和鄒近真在一起?那鄒近真為什麽要給他介紹一個這樣的打雜工作?到底還有多少錢?不夠我給你?鄭肆行太多問號了,但終歸還是沒有問出來,他覺得自己沒什麽立場問,拉着高子羊來買藥他就很像個也需要吃藥的人了。治舔狗的藥。
鄭肆行吐了口氣,把藥塞高子羊懷裏:“哦,行吧。別誤會了,我帶你出來買藥只是念在那幾天包養你的情分上。”
“我知道的,謝謝你。”高子羊抿抿唇,一臉的我不會自作多情的。
鄭肆行心頭郁悶,走了,随便進了一條小巷,幾十秒後又探出頭去看,高子羊還站在原地,看了看手裏的藥,又進了藥店。
還缺什麽嗎?鄭肆行疑惑,随即便發現高子羊走路一瘸一拐的。腿也受傷了?!啧,一路以來他竟然沒發現!法克,所以高子羊在劇組到底找了個什麽工作!肯定不是打雜,打雜會弄得全身都是傷嗎!
鄭肆行冒火,打了個電話給助理,讓他去打聽。而後,見高子羊從藥店出來,原路返回。等高子羊走遠了,他也動身。到場地後,天黑得差不多了,已經沒有人了,自然也沒有高子羊。
鄭肆行找了兩圈沒找到後作罷,默念幾遍別當舔狗,放下吧,天涯何處無芳草……心态放平,鄭肆行拿出兜裏疊好的稿子,就着路燈光看了遍,閉上眼睛,慢慢踱步,嘴裏一字一句說着臺詞。他在預演明天要拍的那場戲。
鄭肆行是以歌手出道的。十七歲的時候參加了很火的一檔歌唱綜藝,一路闖到總決賽,憑借一首改編的京劇融合現代流行歌唱的唱腔,成功奪下桂冠。人人都以為他會在音樂界發光發熱,幹涸已久的音樂圈終于注入新生機。誰想他出了一張專輯後,去年轉行當起了演員,演了一部校園網劇,帥出新高度,圈粉無數。
鄭肆行剛入演員這行,算是個初學者,上部戲上熱搜的天天是他的顏值,演技也上過,有誇他第一次演戲演得好的,有批判他演得什麽玩意兒。
鄭肆行自己有數,知道演技不怎麽樣,何況這次是部民國劇,非常考究演技,與他對戲的主要演員還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戲骨’,還有他的情敵。他不想讓人诟病自己的演技,這兩個月以來也為這部戲準備了很多,自認有些把握了,但還是不怎麽放心。今晚的聚餐他提前離席,為的是去明天早上的拍攝場地走走,代入要演的角色,感受感受。
演練了三遍,差不多了。鄭肆行信步離開,打算回酒店。走得是另外的出口,快抵達時,聽到了高子羊的聲音,正和一個戴着眼鏡的男人說話,他停住。
“主任,那可以請您跟我去一趟警衛室嗎,我想查一下監控。”高子羊誠懇道。
“你自己不會去嗎?”劇務主任不耐煩,“我很忙的好不好,沒時間和你在這糾這些小事。”他說着邁步往前走。
高子羊忙跟上,快速道:“我自己去過了,但是對方說我沒有權力,要找領導去才可以。主任,真的拜托你了,裏面的東西确實比較重要。”
“去找別人,說了我很忙!”劇務主任嘲弄,“自己東西不放好,現在丢了,能怪誰啊,怪自己呗。”
“是,”高子羊牽強笑,禮貌地問,“那可以請問一下,除了您,我還可以去找誰嗎?”
“找導演!随便找,別來煩我,信不信把你開了。”劇務主任随手推了他一把。
高子羊往後踉跄了幾步,被人從後扶住肩。他剛想說謝謝,清朗的聲音在後方響起:“怎麽了?丢什麽了?”
高子羊一愣,回頭看,怎麽又遇見鄭肆行了。劇務主任聽到鄭肆行的聲音,也回了頭,随後露出了跟面對高子羊時截然不同的态度:“呀,是鄭哥啊,鄭哥好鄭哥好。”
“你好,”鄭肆行手從高子羊肩上松開,冷冷淡淡問對方,“他丢什麽了?”
都在這個圈子混的,對于鄭肆行與高子羊之間發生過的事,哪能沒聽說過,但劇務主任見鄭肆行這樣,一下有點拿捏不準他的态度。
高子羊在一旁文文弱弱地說:“我的行李箱丢了,想拜托主任幫忙一起去看看監控,但主任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劇務主任看了高子羊一眼,想着這人還算會說話。
鄭肆行心底冷哼,要是他沒看到之前那幕,還真信了:“主任?是劇務主任?”
“是,是,”劇務主任谄媚笑,“我叫張強。”
“你有什麽重要的事,能麻煩挪一挪麽,後果我擔,他箱子裏的東西起碼值幾十萬,真找不到可以去警局立案,所以還是煩請你和我們一起去警衛室查一下監控吧。”鄭肆行這話并不是誇大其詞,高子羊走之後,他睹物思人去那間房看了,高子羊只帶走了衣服,當然也只有衣服能帶。雖然箱子裏裝的全是衣服,但确實值幾十萬,準确的說是七十多萬,全是由頂尖的設計師用上好的絲綢手工制作,他再親自挑選好一件件讓人送去公寓的。當時鄭肆行的心境挺無言的,他‘原本的家庭’不富裕,當明星後有錢了用錢也還是比較節儉,沒想到包了一個高子羊後還能這麽大手大腳,自己都驚訝。
劇務主任被驚到,忙點頭同意一起去看監控。
高子羊籲了口氣,對鄭肆行露出了一個笑容:“真的謝謝你。”他知道,要是沒有鄭肆行幫忙,就是箱子裏的東西值一百萬,劇務主任應該也是關我屁事的态度。
鄭肆行掃了眼他的右腿,沒說話。
高子羊的行李箱之前放在劇務主任車子邊上的。監控裏,劇務主任看到邊上有個箱子,提起随手扔到了邊上,将車開走。這一幕出現,劇務主任尴尬地笑。大概一個小時後,視頻裏出現了個男人,賊眉鼠眼地看看周圍,提起箱子就走了。
“這條視頻你們可以拷貝一份走,可以發到網上,同時張貼尋物啓事,如果裏面物品貴重,還可以去警局報警。”警衛建議。
“好,謝謝您。”高子羊拿出手機拷貝視頻,三人出了警衛處。
劇務主任尴尬到極點。鄭肆行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走吧。”滾吧。
劇務主任點頭哈腰,麻溜地走了。
高子羊再次對鄭肆行進行道謝。鄭肆行不冷不熱道:“你接下來準備怎麽做?”
“發到網上,再去張貼尋物啓事。”高子羊決定執行警衛的建議。
鄭肆行潑冷水:“這是影視城,人來人往,想找這偷箱子的,談何容易。”
“不找找怎麽知道呢,”高子羊恬然一笑,“找不到就算了呀,再買就好了。”
鄭肆行不愉快了,這麽不把他送的東西當回事?每次鄭肆行被高子羊影響得不爽了,嘴就刀了起來:“都淪落到打工的份上了,你還有錢?”
“我還有幾萬塊,”高子羊QAQ,小聲哔哔,“還有,你也是在打工啊…”
“…我打的工和你打得是一樣?”鄭肆行看着他隐在褲子下的腿。他是打工,高子羊是在打手打腿吧!
高子羊嘟囔:“是比你的累一點點…”
“你到底在打什麽工?”鄭肆行納悶。
“打雜,我沒有說謊。”
“具體點!”
“今天去幫忙搬東西了。”高子羊乖乖地說。
“搬什麽東西?”鄭肆行皺眉。
“搬箱子,”高子羊在看到鄭肆行的眼神後,用手比劃了下,“這樣的,裝儀器的箱子,還有很多其它東西。”
“……”鄭肆行無言以對。所以高子羊是去賣苦力了,一個從來沒有吃過苦受過累的人,去賣苦力,還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鄭肆行差點想說你還是回來當我的情人吧,這次一定不兇你了,也不強迫你了。話到嘴邊,想想還是算了,沒見過有金主求着別人當情人的,何況高子羊心不在他這裏,留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羊在身邊,沒意思。
“你那裏好了麽?”鄭肆行問。
“啊?”高子羊不明白地看着他。
鄭肆行清了清嗓子:“…屁|股。”
高子羊臉刷地紅了,鄭肆行是在說那天用手戳了他的屁屁…太羞|恥了。高子羊聲若細蚊:“早就好了。”
鄭肆行見他這小臉蛋紅紅的模樣,倏地想起了在公寓時的幾次接吻。算了算了,別想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他張口,我走了三個字還沒說出來,聽到一聲咕嚕咕嚕的聲音。他看向聲響發出地,高子羊的肚子。
高子羊臉熱,想要遮掩聲音似的扯了扯衣服:“那、那我先走了,再次謝謝你的幫忙。”
“你要去吃飯?”鄭肆行看着他。
高子羊點點頭,詢問:“你吃晚飯了嗎?沒有的話我可以請你一起吃嗎?”
鄭肆行。腦子:不吃,快走吧,天涯何處無芳草。嘴:“嗯。”
高子羊沒想到他會答應,有些意外。鄭肆行保持淡定:“怎麽?不想請?”
高子羊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很開心能請你吃飯。”
開心?鄭肆行嘴角想要上揚,克制住,面上不冷不熱道:“我告訴你,我這個人非常小心眼,幫過別人的忙別人必須回人情。所以你最好別多想。”別以為我是一條舔狗!汪。
高子羊笑了起來。他不蠢,在這裏遇見鄭肆行後對方的種種行為足以證明,鄭肆行還喜歡着他。呼,他松了口氣,邊走邊問:“可以問一下你喜歡吃什麽嗎?”
“無所謂,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吧,”鄭肆行眼神不住地往他腿上撇,幹脆問了出來,“你腿怎麽了?”
“沒事,受了一點小傷,”高子羊說,“是我請你吃東西呀,不能憑我的口味吃,要照顧你的口味才好。”
“小傷?小傷你走路一瘸一拐?”鄭肆行只關注他的傷腿。
“因為有點疼,沒什麽大礙的,過幾天就好了,”高子羊又問,“你喜歡吃什麽呀?”
“……”鄭肆行服了,就知道問他吃什麽,一點都不在意傷,哪有這樣的傻子,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八點多,醫院急診部好像二十四小時開着的吧。鄭肆行道,“先去趟醫院。”
“去醫院?”高子羊關懷道,“你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我,是你,”鄭肆行招手攔的士,“先帶你去醫院照個B超。”
“…啊?”高子羊懵了。
“你的腿。”鄭肆行啧了一聲。
“我、我的腿…”高子羊反應過來,“我的腿不用照B超啊,就,就是青了。”他看到的士停下了,忙撩起褲腿給他看。
鄭肆行一看,心登時抽疼了兩下,高子羊白皙的腳腕上方部位青了好一大塊兒,大概半個巴掌那麽寬,觸目驚心。
“不用去醫院,其實不是很嚴重,只是皮膚白顯得很嚴重。”高子羊說完,想跟出租車司機說他們不坐了,又想起去吃飯的話得找個店,他拉開車門,“我們去吃飯吧。”
車上,高子羊繼續問鄭肆行吃什麽,但是對方一句話都沒跟他說,他只好按照自己的口味找了家飯店。
鄭肆行一路都心情複雜,不是冒出讓高子羊繼續回來當他的情人吧,便是直接給高子羊幾千萬,去玩吧,別去打什麽雜工了,但都沒有立場這樣。一頓飯都吃得味如嚼蠟。高子羊不知道鄭肆行又怎麽了,怕遭嫌,只好縮小存在感,盡量不去跟他講話。
從飯店出來,坐上出租車,鄭肆行終于開口:“別打雜了,我給你找份新工作吧。”
高子羊不解。鄭肆行斟酌,幾秒後啧了聲:“…算了。”
他被認回去後,無論父母還是親戚,都送了他不少東西,如今他名下起碼十多套好房,甚至還有個海島。他本想找個缺房屋管理員的理由,讓高子羊去幫他看房子。可是,曾經這一切都屬于高子羊,他說出來,就像在向高子羊炫耀似的。高子羊現在的性格是與以前不一樣了,乖巧懂事溫柔,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麽念念不忘。但難免高子羊對于他們錯位人生又換回來後心裏還是有着不平。這很正常,忽然從雲端跌落地底,誰想得通。鄭肆行嘆氣,又後悔把高子羊放走了。最起碼在公寓裏,高子羊不會受苦。
抵達影視城,高子羊笑着揮揮手:“再見。”
鄭肆行看了看他,一言不發地走了。
高子羊想回員工宿舍,意識到行李箱丢了,只好去酒店開房。這麽晚了,商場快關門了,他也沒有精力再去買衣服,想睡覺。好的酒店一般提供幹洗服務。
開好房,高子羊微信來了信息,鄭肆行的,對方問他要在警衛那拷貝的小偷偷箱子視頻。高子羊發給他,附字:謝謝你。不用猜他也知道鄭肆行要做什麽。
高子羊往手上貼着創口貼,心想,鄭肆行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原來電視劇裏男二號都是深情的存在不是騙人。
一般辦事情,只要有錢便會效率高上幾十倍不止。鄭肆行讓經紀人與助理找人,誰提供視頻裏小偷的身份,獎勵十萬。影視城許多跑龍套、幹雜事的人,都有群。淩晨一點,找到了小偷,對方主動将箱子送了過來。鄭肆行看了看,沒有打開的痕跡,箱子幾萬塊買的,鎖很牢固。
這麽晚了,高子羊估計睡了,鄭肆行在微信上留了條言,也睡覺了。而這晚,微博一個熱搜爆了。次日早,民國戲《小媽》劇組所有人都驚了,劇裏的男三號演員吸|毒的視頻被人爆了出來,他知名度不低,與葛憐一樣是個童星,熱搜都炸了。導演焦頭爛額,瘋狂打電話:“馬上找新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