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另一個血秘偶被安置在最角落的房間裏,房門上了好幾道鎖,鑰匙在維克多手裏。他說這并不是為了囚禁威廉,而是為防止威廉被別人傷害。
房間裏陳設簡單,中間是一張帶紗帳的小床。床上鋪了厚厚的軟墊,蒼白的金發男孩身穿絲綢襯衫,仰面躺在香槟色的被單中,單薄的肩膀陷進床墊裏,雙手疊在身前……看起來和人類影視作品中沉睡的血族一模一樣,唯一破壞這畫面的是旁邊的舊式收音機,它正播放着談話節目,一個男人正在大談美國51區的秘密。
切爾納走近,床上金發的男孩突然睜開眼。他們互相對望着,沒有一句交流。切爾納很清楚,無論自己說什麽,威廉都沒法回答。
維克多倚在床邊說:“身體情況穩定下來後,我就開始打聽你們的下落。這當然很難,我幾乎要放棄了,沒想到,後來的某一天……大概是十九年前?謝爾突然找到了我,而且他還帶着威廉。”
他話音剛落,切爾納渾身緊繃。
維克多以為他是忘了那個人:“謝爾就是照片上黑頭發的那人,一個人類巫師。威廉的主人就是他。”
其實切爾納記得那人,也記得他是巫師。
他熟悉的人類巫師有三個。一個是阿斯伯格,一個是格拉什,格拉什是阿斯伯格的學生,他比較年輕,是後來才出現在阿斯伯格身邊的,他并不在三十多年前的福利院裏。
還有一個,就是照片上左起第二個人——也就是謝爾。
被獵人帶走後,切爾納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謝爾的存在。
維克多繼續說:“那天謝爾突然找到我,說希望把威廉留在我這兒。謝爾說他離開了斯維托夫,他們拆夥了。他沒能帶走任何研究資料,只帶了威廉用來當保镖……我很吃驚,我問他,既然是這樣,為什麽你又要把威廉交給我?他說他用不上血秘偶了,他已經過了一段普通人類的日子,想徹底遠離過去的生活,他不想再和這些事有瓜葛,更不想讓他的妻子和小孩撞見他在外面偷偷租了個小庫房,裏面藏着一件殺人工具。”
切爾納緊緊握住拳,以抑制雙手的顫抖。
維克多又說:“臨走前,他對威廉下了最後一個命令,讓威廉每天日落後自動行動,這樣威廉就不用一直躺着了……之後,大約只過了兩三天,我突然意識到,謝爾可能死了。”_
“因為……威廉突然不能行動了?”切爾納低聲問。
他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
“是的,”維克多說,“血秘偶的主人死去時,他身上的契約書會松脫掉落。如果沒有別人立刻繼承契約書,那麽血秘偶就會一直維持不能動的狀态,主人生前的命令就不起作用了。威廉徹底不能動彈後,我知道,謝爾肯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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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爾納低聲喃喃着:“我不知道還有威廉這麽個人……”
“怎麽,斯維托夫把你變成血秘偶後,和你提過我,提過福利院那些事,卻沒提過其他人?”
“我認識斯維托夫,也見過那些人類巫師,我只是……不知道還有威廉這麽一個人……”切爾納緩緩搖頭,“不過,就算知道也沒用,我還是只能動手……”
“你在說什麽?”
“其實我記得謝爾,”切爾納微低着頭,目光凝滞,“我作為血秘偶蘇醒後,曾經短暫地和他相處過,那時我已經失去了記憶。我只見過他幾次,之後他就沒再出現過……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将近二十年前。我是去殺他的。去他的家裏處決他,以及他的家人。”
維克多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斯維托夫的命令?”'
“當然……”
說這些時,切爾納把每個字都咬得很重,只有這樣,他才能不讓聲音發抖,“還有,後來那個人改了名字,他不叫‘謝爾’了。他叫阿科爾·布雷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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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人流密集的區域前,卡爾先恢複了身形。小鼠走進舞池雖然不容易被發現,卻有被踩傷的風險。卡爾非常羨慕能霧化的血族,他們才更像德古拉,而不是德魯伊。
敏感的聽力讓他捕捉到一絲騷亂,幾個保镖模樣的男人穿梭在人群中,看似是巡視,其實多半是在找特定目标。走廊裏隐約傳來交談聲:“那個人很顯眼,你看到他應該就能認出來。”
“沒人看見他往哪邊去嗎?”
“是誰放他進來的……”
卡爾頓覺不妙。這些人一定是在找切爾納!當然,他不擔心切爾納會吃虧,但他非常擔心切爾納應對危機的能力。如果今天發生了什麽意外,他該怎麽向羅拉交代?
他慢慢挪到門口,想看看走廊裏有多少個保镖。剛探出半個身體,一把槍突然抵在了他頭上。
“可算找到你了啊,聽話點,否則我們可不介意弄髒壁紙和地毯。”
“什麽?你們找的是我?”卡爾大驚失色。
進來後他并沒有好好跟着其他“求職者”,而是中途化形溜走了,這個行為在店裏的人看來可疑至極。保镖給他戴上手铐,一路用槍指着他的頭,把他押送到一個安靜的房間。因為不想節外生枝,卡爾非常配合,反正他也不怎麽擔心,他完全可以等這些人放松警惕時再化形成小老鼠逃走。
穿休閑西裝的黑發男人靠在沙發裏,把玩着彈簧小刀,兩腳疊在茶幾上。保镖把卡爾押進來後,黑發男人對他們做了個手勢,他們狠踢卡爾的膝窩,讓他跪倒在男人面前。
“我聽說,你自稱是來找工作的?”男人看着卡爾,“但你的行為可不像。”
卡爾沒被母親之外的人審問過,不太清楚怎麽回答才是對的,他謹記“盡量不和普通人類發生沖突”的原則,希望能耗過這場問詢。
“我有……哪不像?”于是他問。
男人和身邊的保镖交換了一下眼神,說:“你是被格雷格派來的,對不對?”
“當然不是!等等,誰是格雷格?”
“你和泰勒是朋友?”
“我不認識什麽泰勒。”
“格雷格沒和你說過,我是個什麽樣的角色嗎?”
“沒有……不,我的意思是,我并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每一句都在否認,每一句都非常可疑。這是在場所有人內心對卡爾的評價。
“那麽,我不介意先自我介紹一下,”男人放下搭在茶幾上的雙腳,向前微微探身,注視着卡爾,“我是安東,這裏的負責人。不管你是格雷格的人,還是警方的線人,或者是真的來找工作的,你都得過我這一關。”
卡爾傻傻地點頭:“哦……很高興認識你?我真的不是被那什麽人派來的,我只是……”
“是嗎,既然你這麽堅持……”安東站起來,走過卡爾身邊時還拍了拍他的肩,“那麽,稍等片刻。”
安東帶着一個人出了門,其他幾個保镖仍然在屋裏看守着卡爾。附近很安靜,卡爾能清晰地聽到外面那兩人的談話:“先生,你确定他是格雷格派來的?”
“就算他不是格雷格的人,肯定也有別的目的。”
“剛才抓到的那個呢?”
“他不是我們能動的人,”安東好像輕笑了一下,“發現他逃出監室時我吓了一跳,結果我發現,他是維克多的朋友。你應該明白,是維克多的朋友……那就意味着他可能根本不是人。”
他們在說切爾納!而且切爾納已經找到了維克多?卡爾又驚喜又害怕,驚喜的是維克多真的在這家店裏,害怕的是……羅拉不願意讓切爾納參與,可現在切爾納最先被送到了維克多面前。
“您剛才去見維克多先生了?”那個保镖問。
“他在忙着接待銀頭發的朋友,我沒去打擾他。泰勒怎麽樣了?我想把他帶來和屋裏那小子對質。”
“呃……維克多先生用他進食過一次,他反抗得太激烈,我們不得不把他打昏……”
“去把他弄醒,”安東說,“順便,把萊特和蟒蛇叫來,他們兩個幫得上忙。”
“噢,這倒是個好辦法……也是個好消遣。”
最後保镖說的語氣隐約有點猥瑣,卡爾的注意力卻放在了其他方面。安東顯然是人類,他認為卡爾是他的敵人派來的,他提的名字卡爾一個都不認得,但卡爾立刻想起了最近那些失蹤案:失蹤的人都去過“藍吻”,而且基本都是混幫派的法外之徒。安東提到的“格雷格”也許就是某個棘手團夥的一員,甚至可能是首領,“泰勒”大概是其手下,他被這家店的人抓住,被獻給了那個名叫維克多的血族。
“藍吻”和幫派勢力有關,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們竟然拿看不順眼的人來飼養血族?
正想着,門又開了,安東帶進來兩個男人,大概就是剛才提到的“萊特”和“蟒蛇”。他們也穿着保镖的統一西裝,一個剃了光頭,從頭到頸部布滿蟒蛇文身;另一個留着山羊胡,一進屋就吹了聲口哨。
安東坐回沙發上:“我的手下去‘請’泰勒了,可能要等一會兒。不過我們可以先開始。”
“開始什麽?”卡爾問。
“你說你不認識格雷格,也不認識泰勒?”
“對。”
“你到這裏來是想找工作,并沒有別的目的。”
“就是這樣。”卡爾篤定地回答。"
“但我不太相信你,”安東對手下使了個眼色,突然有人抓住卡爾,将他按倒在茶幾上面,“所以,你得證明自己。你應該知道,‘藍吻’的客人多種多樣,我們想要各種漂亮的女孩以及男孩,以滿足不同客人的愛好。既然你堅稱要在這裏掙錢,那我們就開始‘面試’吧。你放心,我不參與,我負責打分。”
光頭的那人掀起卡爾的外套,把手伸到前面去解他的褲子。與此同時,山羊胡也開始解自己的皮帶。卡爾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想幹什麽——安東覺得他可疑,所以找來了兩個對男人有特殊癖好的員工,這才不是面試,這根本是一種刑訊。
“我确實不是格雷格的人!”雖然不打算和人發生沖突,但卡爾更不打算被迫和人發生關系,“我也不是來找工作的!”
“哦,我覺得你還挺适合幹這個的。”安東冷笑。其實他有點失望,看來眼前這小子害怕了,他還指望他能繼續嘴硬下去呢。
“我也是來找維克多的!”卡爾高喊,光頭正把一件硬邦邦的東西抵在他大腿根上,他一點也不想知道那是什麽。
聽到維克多的名字,安東倒是有點吃驚。不過他沒有喝止手下,只是等着卡爾繼續說。
山羊胡也蹲下來,按住了卡爾的腰,卡爾一臉驚恐地說:“我是個血族!我是吸血鬼!我是吸血鬼!”
安東噗地笑了出來:“那我還是範海辛呢。”
光頭扯下卡爾的褲子時,突然聽到一聲清脆的金屬摩擦聲,他定睛一看,茶幾上金發青年的雙手撐在身側……可剛才它們明明是被铐住的!
卡爾一翻身站起了起來,光頭和山羊胡下意識想撲住他,卻被重重被甩在了地上。安東愣住了,保镖們拔槍的動作都慢了幾秒,卡爾擡起挂着手铐的兩只手,中間的鏈條已經被掙斷了,他的眼睛短暫地變成鮮紅色,微張的嘴巴裏露出了獠牙。
店長和保镖們好像被按了定格鍵,卡爾也一言不發。他成功撕斷了手铐鏈條,手腕上因此被壓出了血痕,他盯着快速複原的雙腕皮膚,絕望地想:這下完了,羅拉的想保守的秘密一個都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