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迷花不事君(4) “那日小鎮上,江公……
淩墨直将那人卷來懷裏, 那雙小手已經從被褥裏掙了出來,被他一把擒住。香軟在懷,再難割舍。他湊去她面前,舌尖輕卷着那精巧的鼻尖兒, 而後順勢尋着那薄唇嘗了一口。
鹹的…
他忽覺不對, 又嘗來兩口, 方才分辨出來真是血腥的味道…那丫頭竟是生生生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他清醒過來幾分, 不行,這樣定會傷了她。
正克制着要将她放回床褥上,手臂上卻是一緊,那丫頭不知哪裏來的氣力,将他整個人撲倒在了床榻上。
小鼻尖兒湊着他眼前, 呼吸都是軟的,那雙鳳眸仿若有光,又有兩滴溫熱落在他的唇上…那淡淡血腥味道,落得他心裏疼…
他手還猶豫着卷着一旁被褥,那丫頭卻在他唇上吻了下來,唇齒被撬開, 他再無防備,只好由得她作弄…
**
火勢洶湧, 已經燒來了三樓。房門被人一腳踢開,明循背着明英進來,身後跟着杜玉恒和劉毅。
那屏風已經被火燒盡了, 明循一眼便望見床榻的位置上的石壁機關。明英在他背上昏昏沉沉也反應過來,“那江鎮老賊早有準備。”
明循将背上的明英送去一旁杜玉恒手裏,方去了石壁前找辦法打開石壁。一旁劉毅也跟了過去,“我師承墨家, 熟悉機關,該能幫上忙。”
石壁之中,長卿一身香汗淋漓趴在殿下身前,她身上卻一點兒氣力都不剩了…殿下的胸膛起起伏伏,呼吸依然很是急促。好一會兒方才平緩了下來…
密閉空間中越來越悶熱,煙霧也越來越大,她輕聲咳嗽起來,伸手捂來自己心口,方發覺着自己衣衫不整…
殿下好似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将她抱了起來,靠去了石壁上。又尋着她的衣衫,給她重新着好。
她靠在殿下懷裏,方才那些滾燙褪去,外頭明明還很熱,可她的身體裏只剩冰涼。她有些發抖,殿下似是察覺到了。拿了被褥來,将她裹好。艱難呼吸之間又對她道,“孤一早命了明循回來接應,你莫怕,該來了。”
“……”長卿覺得殿下該是不想讓她死得這麽絕望,方才還在哄她…她氣息已經有些提不起來,手也扒在殿下胸前,探着最後一絲溫存…
她被殿下抱得很緊,可身子卻好似漸漸失去了知覺…殿下好似也開始咳喘起來,她聽着有些心疼,卻顧不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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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睑一張一合之間,她虛弱得就要沒了氣兒。卻忽的聽得耳旁隆隆作響,四周的石壁竟是緩緩升了起來。四周濃煙更烈了些,還有熊熊的火光…長卿只覺得自己該不會是已經死了,眼前正是地獄…
兩個鬼差湊來眼前,一個麻衣精明,一個白衣清隽…該就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
等等,看着那麻衣好像是劉大人,總和世子爺一道兒陪着殿下那位。
麻衣對殿下一拜,“殿下,臣等來遲了。”
白衣也對殿下一拜,“明循來遲了。”
殿下卻将她一把抱了起來,“走。”
“……”長卿這才明白過來,她還活着。
等等,不是要死了麽?殿下方才說的不是哄她?她剛剛都幹過那些羞恥的事情了…
可眼下她也顧不得那些了,火焰滾燙,已經燒來了羅帳上…她被嗆得咳嗽了兩聲,便聽得殿下在耳邊,“很快就好了。孤帶你走。”
她微微張口,想說什麽,可已經虛弱得發不出聲響…
門外又沖上來幾個暗衛,她還看到了明英…還有世子爺…人這麽多,她忽覺不妥,被褥裏她衣物林亂,身上更是…臉上又不覺灼熱起來。她忙尋着殿下懷裏鑽,将臉埋了下去…
丢死人了,日後都見不得人了…
殿下腳步很快,從三樓廂房下來甲板上不過一晃眼的功夫。她這才看到船舫下頭停着數只小船,殿下已經抱着她上了最前頭那只。
劉大人和世子爺也被暗衛護着上了另一艘船。
長卿有些昏昏沉沉,卻聽殿下問着岸上的明循,“許太醫呢?找到了麽?”
明循答道,“人已經救了,在另一艘船上。殿下只管先走。”
殿下聲音沉着,“讓許太醫來孤的船上,醫人。”
明循一拜,方才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長卿被殿下抱着在不大的船屋裏躺了下來,殿下又給她攏了攏被褥,“沒事了。”
她虛弱得說不出來話,心口的氣力也在往下沉,只好靠着殿下懷裏合了眼。卻聽着許太醫進來的聲響。她還醒着,可連睜眼的氣力都沒有了。
船緩緩開動了。
為了避開岸上付成禁衛軍的耳目,一行小船船隊從船舫駛離的時候,都沒有用明火取光,只是一早雇傭了當地熟悉水道的船夫,将船往潘湖上游撐去。
許太醫一臉髒灰,正兢兢業業給長卿把脈。方才他也被困在另一間廂房裏,火苗就要燒進去的時候,十三司的人将他救了出來。他邊探着長卿的脈象,邊借着火光打量了打量殿下的臉色。
殿下擰着眉望着懷裏的人,看似着緊得很。身上竹袍沾了灰塵,衣襟還敞着大半。而這丫頭的脈象林亂,精氣散漫…
“怎麽說?”淩墨見得許太醫半天沒有結果,催促了一句。
許太醫這才收了脈診,“催情之物傷身,加之又縱了□□,傷了元氣…怕是會落□□虛之症。”
淩墨眉心一擰,“如何補救。”
“自當就着氣血進補,且…”
淩墨聽他支支吾吾,“且什麽?”
許太醫拱手對太子一拜,“且避子湯同是傷身之物,若還就着身子,便就不能再喝了。”
淩墨心口一陣鈍痛,“孤知道了。”外頭火光微弱,他還能看到她嘴角被咬破痕跡。那雙鳳眸緊閉着,眉心卻時不時緊蹙一下。他忙又問許太醫,“睡熟了為何還是不适?”
許太醫這才從身上取下來銀針包,“微臣與她施兩針,好讓氣息順暢些。”
“還不快。”淩墨将人攬得緊,許太醫來施針的時候,那丫頭似是被弄疼了,又往他懷裏鑽。他直握起那雙小手來,有些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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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色的天将将吐出一抹魚肚白,大火方才将潘湖岸邊一線船舫熊熊燒盡。
付成立在岸邊,直等着最後一絲火苗消失殆盡,方才帶着一行禁衛軍上了船舫。此行他職責重大,出行前,晉王殿下下的令,死要見屍…
畫扇閣三層的船舫燒得只剩下一堆朽木。付成踩在那堆廢墟上,背手望着眼前潘湖上的朝陽。
禁軍大統領明炎年紀老邁,是高祖皇帝培養出來的人。不出意料,大統領續位之人也該從十三司裏挑選。可他給淩墨護了這麽些年的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淩墨一死,晉王定會棄用十三司,那位置是他該得的。
一個多時辰之後,禁衛軍從朽木廢墟之中,挖見了那幾面石牆。因沒了木材支撐,四面石牆早就四散開來。那中間果真躺着兩具屍首,全都燒成了焦炭,卻還死死抱在了一起。
“哼。”付成笑了笑,“沒想到啊,高祖皇帝欽定的太子,如今死在香軟之下,成了風流色鬼…”
一旁下屬又奉上一只燒得發白了的狼骨哨,“副統領,這是從那男屍身上搜下來的。”
付成接過來,仔細打量了一番,“太子傳對十三司令用的狼骨哨都在,那就沒錯了!”付成說完,哼聲一笑,又吩咐一旁的禁衛軍,“将備好的棺材擡過來,我們護送太子殿下回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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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一行小船船隊方才停在了潘湖對岸。
淩墨将長卿從船上抱了下來,轉去了一早候在岸邊的馬車上。懷中的人昏睡不醒,已經整整一日。許太醫只道是太過虛弱,多睡一會兒有助于養氣。
馬車将往山中去,明循早在山上備好了營地,讓太子一行休養生息。臨行之前,明循又來與淩墨回報。
“殿下,付成的人已經擡着棺椁,送那兩具假屍回杭州城了。”
明循昨日夜裏發現,江鎮安排火燒畫扇閣,困住的不止有太子的人,還有此行陪同在側的,他所謂的幕僚門生。想必江鎮是忌憚着,若上報朝廷太子死于大火,而其餘官員毫發無損實在說不過去,便将陪同的官員一同與太子陪葬,可謂殺人滅口,實在是心狠手辣。
明循救得殿下的時候,十三司已經在二樓尋得被燒焦的幾個官員屍首,他便就将計就計,選了兩幅屍身,做了殿下的替身。讓付成帶回去給江鎮複命。
淩墨此下心系在懷裏的人身上。昨日那些事情,明循方才在船上已經與他禀報過了。他淡淡回了句,“孤知道了。”随後又問起來,“淮南王可有回信了?”
明循卻一拜,“還未收到回信。”
淩墨輕嘆道,“上山再說。”
馬車緩緩開動。淩墨捂着那丫頭的肩頭,細細尋着她發絲上的香氣。卻見她薄唇上咬出來的牙印,上頭的血早就幹涸了,他卻看得心疼。直又湊過去,悄悄親吻撫慰。
他這回拿自己做誘餌,是引出了付成這顆棋子沒錯,可卻沒想到江鎮會用這丫頭來算計他,倒是害了她的身子…
入了夜,馬車停在瀑布邊的木屋前,淩墨這才抱着長卿進去裏面安頓好了。許太醫又來請了脈象,開了一劑藥方,讓明循派人去山下找藥。
淩墨扶着長卿靠在自己肩頭,喂了些溫水,那丫頭氣息時緩時急,喝下一口又嗆了出來,他便也不敢再勉強…
次日一早,暗衛買了藥材回來,卻與淩墨禀報,那一味姜半夏在蘇杭一帶賣斷了貨,四處都找不到。
淩墨當着暗衛發了火,明循來認了罪。可快馬加鞭去北邊找藥,也得四五日方才能回來…
許太醫只好改了一道兒藥方,藥效不及那味姜半夏,可也能應急。暗衛拿着藥方,重新去配藥了。
可入了夜,長卿的氣息不順,時緩時急,時有時無…
淩墨抱着人在懷裏,恨不得替她受了這罪過。
許太醫尋着脈象,搖了搖頭,“催情香于常人無多大害處,可姑娘早前在東宮的時候氣血便傷過一回,後來還用了避子湯,本就是虛虧的底子…”
“什麽意思?”淩墨眼裏微顫,直直望着許太醫。
許太醫忙起了身,跪在了榻前,“這藥還未尋來。微臣只能用金針與她吊着一口氣,挺不挺得過去便靠她自己了。”
淩墨心火上絞,卻壓着發不出來。只死死抱着懷裏的人,牙縫中嘶磨出來幾個字,對許太醫道,“還不來施針。”
那丫頭雖是昏睡在他懷裏,可許太醫每一針下,眉間便是一緊,他心口也會跟着被什麽揪一下似的…
許太醫施針完,又讓人送了爐炭火進來,道是最好不要着涼,方才退出了門外。
淩墨整夜守在床邊,沒合眼。尋着床上的人氣息實在不順的時候,便會将她抱起來,給她順順後背,在懷裏緊緊捂着。
直到黎明的時候,出門尋藥的暗衛回來了,終是尋齊了藥方中的藥材。
淩墨親自喂着她喝下了藥湯,終于見得那張小臉上有了一絲血色。方才安心了些。
卻聽得外頭明循進來,“殿下…”
“小聲些。”淩墨低聲斥着。
明循忙收了些聲響,“殿下,淮南王的信件回來了,你要不要看看。”
他這才将懷裏的人放回去榻上,又給她捂好了被褥,方才走去接過來明循手中那道書信,又領着明循往外頭去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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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卿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恢複知覺的時候,身子好像依然松松軟軟,仿佛不是自己的…耳邊傳來嘩嘩的水聲,好像…是在瀑布旁邊。
她擰了擰眉頭,很想醒來,可是眼皮卻很沉怎麽也打不開。她好似聽到門外有人在說話。是殿下的聲音,殿下好像在對暗衛吩咐什麽事情。
暗衛走後,劉大人又來了,與殿下說着什麽堤壩,什麽泥沙,什麽偷工減料…她聽得便覺得耳朵乏,幹脆不想理會了。
眼下,她得想辦法讓自己醒過來…
她嘗試着想将手捏成拳頭,可是手動不了。想翻個身,更就別提了…她有些着急了,她該不會是醒不過來了?就這樣半夢半醒過一輩子,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是殿下回來了。
長卿看到了些許希望,喉嚨裏喊着“殿下”,吐出來的卻不是字眼兒,只有咽嗚之聲…殿下好似聽到了,加快了幾步路走來了床邊。
“長卿?”
殿下伸手碰了碰她的臉蛋,她有些開始知覺了。殿下又握起來她的手,暖暖的…
“醒醒。”
殿下聲音裏有些沙啞,将她抱了起來。靠進殿下懷裏的時候,長卿方才又多了幾分知覺…她面上卻忽的滴落下來兩顆溫溫熱熱的東西…濕濕的…好像是殿下的眼淚。
“醒醒,好不好?跟孤說說話。”
殿下的聲音越發虛弱了,不像是她認識的殿下…
她好像能動了,湊着他胸前的溫熱,轉了轉臉龐。眼睑終于聽話地打了開來。
那雙長眸湊得很近,正盯着她看。裏頭果真是氤氤氲氲的…
怎麽弄得好像她欺負了人似的…
“醒了?”殿下緊蹙的眉目恍然舒展開來,聲音裏溫柔得不像話。而她卻一眼掃見了殿下脖頸上的紅印,想起那天晚上她幹過的荒唐事兒…
“不要在丢下孤一個人了,好不好?”殿下面龐貼着她的額頭,鼻息直撲在她面上…大掌捏着她的肩頭,上頭力道透入了她的骨頭。
長卿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好像是她對不起他似的。
她想推開他,身上卻一點兒氣力都沒有。她聲音裏也虛弱得很,“殿、殿下,疼…輕點兒。”
淩墨這才松了松緊緊捂着她肩頭的手,扶着她到眼前,仔細看着她的臉色。沒有血色,瘦,太瘦了…“孤讓他們準備粥食,你得吃東西。吃東西才能好…”
長卿神志還有些恍惚,聽得他說了好些話,又好像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點了點頭,又眨巴了兩下眼睛。她便被殿下扶着靠去床頭…
不過一會兒,便有人送了粥進來。殿下端着碗,親自給她喂粥。她本想自己來,卻發現手上還沒什麽氣力…只好由得他了。
她思緒還不太靈,聽得許太醫來給她請脈的時候說,是因得那□□,她方才氣血大虛。
她聽得面上又是一陣灼熱,一旁的殿下卻還望着她勾了勾嘴角…
這是什麽表情?她不想的。那天夜裏不是她,她什麽也沒幹!
等許太醫出去了,殿下卻坐來床榻邊上,握起她的手來。那面色溫柔得,和她在畫扇閣裏看到那個殺人的殿下,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孤還要去杭州辦件事情,等事情了結,孤便帶你回京城。可好?”
“……”就跟她睡了一覺而已,就想她跟他回去了?癡心妄想!
她咬了咬牙,從他手裏将手抽了回來,擰着袖口擦了擦眼角,聲音裏也文文弱弱的:“殿下,松意和江公子是兩情相悅的…”
“……”淩墨忽的怔在了床榻前,臉上的溫柔消失得幹幹淨淨:“兩情相悅?”
“嗯!”長卿捉起來被褥,捂在嘴前,眨巴着眼睛望着他。“那日小鎮上,江公子已說了,想要娶我。”
長卿只見那雙長眸裏忽的染了腥,殿下猛地從床榻上起了身,大掌正朝她揮了過來…
她怕是玩兒出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