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佳人笑(4) 她明明還在猶豫的,話卻……

院子裏長卿晾好了被褥正往屋子裏走, 院子大門卻被人一腳踢開了。

老婆子在前頭領路,直指着長卿與身後的人道,“官爺,看看我可沒騙你們, 确是在我家呢吧!”

長卿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兒, 便見好些兵士沖了進來, 她認得那些盔甲, 是淮南王的人…

她有些欣喜,殿下派人來尋她,該是無恙。可又想起明鏡的話來,腳步便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明鏡今日一早出去了,連日來清早他便會出去與鄰裏之間換東西, 順便打探杭州城的動向。

領頭的護衛長走來長卿面前,“雲姑娘,王爺讓我等尋你回去伺候殿下病體。”

她明明還在猶豫的,話卻脫口而出,“殿下怎麽樣了?”

“外傷加內傷,很是不好…”

長卿心口有些疼, 她該要回去看看殿下的,腳步往前剛挪了兩步, 眼前忽的一抹劍光閃過,那護衛長便直倒在了地上,脖子上徒留得一抹血痕…

明鏡殺戮正起, 這一行來尋人的淮南王護衛,不過十餘人的小隊,全數被他一劍封喉。長卿不自覺已經退去了牆角,卻聽得一旁雙雙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明鏡眼中殺意卻絲毫未減, 緩緩朝着早吓得癱軟在門邊的老婆子走了過去。

文氏見得那劍尖上的血色,忙一把捂住了雙雙的眼睛。

明鏡手起刀落,便直要了老婆子的性命。

長卿見他緩緩往文氏母女面前走了過去,眼裏仍是腥紅。她忙跑去攔去了母女面前,“你還記得麽,你可疼雙雙了!”

“我不回去了,我跟你走!”

雙雙哭着喊了聲,“明叔叔…”

明鏡眼中的殺意方才稍稍退了下去。長卿松了一口氣,伸手來捂着他持劍的手背,“明大哥,別殺人了。”

明鏡收了劍,直将長卿拉了起來,一把背到背上,方從牆角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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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一番驚吓,她眼皮有些支撐不住,磕巴着他肩頭,也不知是暈還是睡,恍然之間便沒了知覺。

長卿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她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房間裏床榻都沒有,她身下只是墊着一張薄薄的被褥。

一旁擺着好些酒壇子,還有谷堆,另外一些杯碗盤碟,牆上還挂着好些熏幹的臘味。看起來像是一間倉庫。

窗外好像下起來了小雨,樓下飄來酒香…

長卿扶着牆壁起了身,推開窗卻見得窗外是西湖景色沒有錯。細雨連綿,打在湖面上的發出沙沙的聲響。她這才漸漸分辨出來,這裏好像是剛來杭州城的那日,撞見雲鶴先生的那間酒肆。

樓梯上響起來腳步聲,她回身便見明鏡一手端着燭火,一手端着食碗,從樓下上來。食碗裏騰着熱氣兒,該是吃食…她好像整日沒吃過東西了,餓了…

一旁擺着一張方桌。明鏡将燭火和碗都放去了桌子上。“吃點東西。”

長卿坐去桌邊,捧着那碗熱粥喝了起來。明鏡也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手裏卻拿着酒壺,往嘴裏灌着酒…

長卿試探着問他,“想雙雙了呀?”

明鏡手中酒壺忽的頓在空中,半晌方才解釋道,“雙雙很像我妹妹。”

“……”終于能開口說話了,長卿問着,“你妹妹和雙雙一樣大啊?”

明鏡搖頭,“已經及笄了。”

長卿又喝了一小口粥,抿了抿唇道,“可該要尋個好夫家了。”

明鏡聲音裏卻幾分恨意,“她已經嫁人了。”

長卿聽了出來幾分他話裏的不滿:“你不喜歡她嫁的人麽?”

明鏡冷笑了聲,“她嫁得風光,嫁給了司禮監大太監蘇瑞年吃對食。吃穿不愁,也不怕被人欺負。”

“……”長卿只知道宮中太監和宮女若相好了,會同吃同住,當是一門慰藉。還多有皇帝賜婚的,倒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可聽起來,明鏡小妹方才及笄,可蘇瑞年蘇公公她在東宮的時候也經常見到,都已經是五十多的人兒了。老夫少妻,明鏡心疼妹妹,不樂意便是自然的。

長卿從他手裏搶過來酒壺,也給自己灌了一口,“若她不樂意,你身手這麽好,将她帶出宮不行麽?”

明鏡從她手中又把酒壺搶了回去,“不行…”

長卿見他眉間幾分悵然,便也不敢再多問了,只是今天明鏡跟她說了好些話,好像也不全是個呆鵝…

她卻轉了個問題問他,“我們要在這兒躲到什麽時候?”

明鏡道,“杭州城門一開,我們便南下。”

長卿聽得他的打算,暗暗問了聲,“走之前,我想去徐府看看,行麽?”見明鏡臉上神色不明,長卿方才解釋道,“你有妹妹,我也有個阿弟…在徐府中寄養…”

明鏡輕擰了擰眉頭,他确是想了起來,上回在徐府門前,這丫頭看到那個少年時候臉上的不舍…輕聲嘆氣之後,他道了聲,“好。”

**

一連着數日,長卿在酒肆中住着,明鏡不讓她出門走動。他自己則每日晌午回出門打探消息。可杭州府的城門一直沒有開,淮南王聲稱的要起兵造反,也絲毫沒有動靜。

長卿卻想起來,殿下曾說過,他何時回京城,得要等晉王派人來接他。晉王派人來是朝廷的人,和淮南王兩軍若在杭州相遇,必定又是一場戰亂…

明鏡也有所察覺,淮南王并無真要起兵的意思,只不過是前陣子為了救太子,動用私兵殺入杭州,騎虎難下罷了。眼下淮南王該是等着朝廷派兵打來,再投降說和。以保全淮南兵力。

而太子聲稱受傷,坐等朝廷派兵前來,也有要保全他這個皇叔的意思。

這些消息,他本該要修書回司禮監,上報給義父蘇瑞年。可此下杭州封城,書信出不去,他便只好作罷。他不過是司禮監放在十三司的一枚小棋,依着密令辦事。司禮監想要得到什麽消息,也并非通過他不可。

只是雖是封城,可城中百姓要過日子,因得都有東西要買賣,也漸漸都開始出來走動。大有商鋪開了門,開始營業,四周的酒肆也有重新開張的意思。

這裏是酒肆三樓的倉庫,若人跡多了起來,兩人便不再好藏身了。明鏡想起來之前答應過長卿的事情。趁着夜深,便帶着她又挪了地方。

**

夜深人靜,長卿被明鏡帶着□□入了府中,卻是尋着一間荒廢的院子藏身。

長卿記得這間尋芳閣,徐府中人多不願來這兒,看來明鏡是早來打探過的。

十三歲那年她住在徐府的時候,尋芳閣裏鬧出過人命,在那之後,這裏便成了鬼宅,外祖母也沒再安排家眷往這裏面住。眼下要在這裏過夜,長卿還有幾分膽怯。

屋子裏的床榻都成了朽木,該是不能再睡人了。明鏡在一旁點着盞微弱的燭火,清理出來一方幹淨的地方,給長卿鋪好了被褥,方才扶着她坐了過去。他自己正要去屋子外頭守着。

連日來,長卿都沒見過明鏡睡覺,他好像從來都不需要床榻和被褥…

屋子外頭卻是一陣騷動,吱呀吱呀直響,長卿一陣緊張,忙拉住了明鏡的手臂,“你、你能不走麽?”

“不過是只走獸。”明鏡聲音冷冷的,并沒有要留下的意思。

“……”再是落難逃亡,她之前也是住的客棧。這連日來,農家、酒肆倉庫,她以為已經是最慘了。誰知道,沒有最慘只有更慘…眼下看着屋子裏那些腐朽的家具,影影綽綽,幾分可怖,她又忙留了他一聲,“求…求你。”

一路南下,明鏡顧着男女之別,從未與她共處一室而眠。可眼下環境着實有些生冷,他見她那張小臉皺成了一團,口氣裏對他也是幾分央求。“行,我就在旁邊。你先睡。”

長卿還捉着他的衣袖,外頭又起了一陣騷動,她更是捉緊了他幾分。她雖不怎麽相信鬼神之說,眼下卻是發自本能地害怕…竟然有些發抖了起來。

明鏡見她模樣,動了恻隐之心。又往她身旁的挪了挪。長卿觸及幾分活人身上的溫存,方才覺得沒那麽害怕了。靠着明鏡的肩頭上,便就睡了過去…

**

子夜,明煜從杭州城牆上翻下,手中是京城來的密信。他腳程素來快,不過三兩下,穿過杭州要道,翻入了總督府,又尋進了太子養傷的小別院。

屋子裏還剩着一盞燭火,這幾日殿下養傷,都是許太醫在旁伺候。

明煜敲了敲房門,卻聽得屋子裏殿下咳嗽。而後是許太醫來開的房門。

明煜入了屋子,直拜去床前,将手中密信遞了上去,“殿下,明安從京城來的信。”

淩墨半躺半坐在榻上,聽得明煜的話,方才放下手中正讀着的書卷,又從明煜手中接來那封密信,細細讀來。半晌,方才對明煜道,“你去報與淮南王一聲,朝廷要發兵了。”

明煜一拜,正要走。卻又聽殿下将他喊住了。他心裏打頓,殿下定是又要問那丫頭…連日來,逢見着他便會問一次,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再答沒有消息了。

“十三可有消息?”

明煜嘆氣,“還未有。”

“十三也是十三司的人,太過熟悉十三司的查探方式。該是避過了我們所有的耳目…”

殿下口氣裏已經沒有了脾氣,“再繼續找。”

明煜稱了一聲,“是。”正要出門,卻聽殿下道,“等等。”

他轉身回來,“殿下,還有什麽吩咐?”

淩墨方才卻忽生了個念頭,“去徐府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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