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 簾卷半(5) 回京

刀劍聲響, 長卿被殿下護在身後,見得那一刀一劍以為就要落在他身上了,卻被他一一用招式化解了去。還好…長卿心裏幾分慶幸,可明煜和明英怎還不來?

又有個黑衣人朝着淩墨攻了過來, 淩墨手中到底沒持劍, 直用桌上箸桶擋了兩劍, 那黑衣人見傷不到人, 目色卻忽的掃在長卿身上,手中的劍便換了個方向過來。

淩墨招法飛快,袖口一卷,綿纏之力将劍力化解,腳步身法已經直擋在了長卿跟前, 将人護得死死的。

卻忽聽得外頭聲響漸大,一行錦衣兵士沖了進來,與刺客們厮打在一處。明煜和明英這才從窗口飛身進來,将淩墨和長卿護住了。

明煜道,“殿下,義父親自來了。明煜先護你們出去。”

淩墨颔首對明煜道:“走。”

長卿随着殿下出來的時候, 只見一中年男子騎在馬上,年四十有餘。錦紅的飛魚服, 氣宇跋扈。見得殿下出來,那人翻身下馬,迎來殿下身前俯身一拜。

“明炎護駕來遲。付成的事情, 是明炎分管不周,還得請殿下降罪。”

淩墨将人扶起,掃了一眼身後還在與黑衣刺客厮殺的禁衛軍,對明炎道, “其餘的事情再議,你先護送孤與程将軍回城。”明炎是他皇祖父留下來的禁軍統領,十三司的直屬上級,他自是信得過的。

中年男子忙又是一拜,“這裏自交給明炎。殿下請随我來。”

長卿被淩墨帶上了馬車,便由得一行禁衛軍護送往驿站的方向回去。還好方才有驚無險,她撫了撫小腹,好讓自己也定了定心。卻被旁邊的人一把卷進了懷裏,“驚着你了?”

“沒有…”長卿望着殿下眼裏,“長卿不怕。”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不再容易害怕了。大約是在江南徐府外祖母的眷顧疼愛,也或許是因為那場雪暴之中殿下不顧他自己地守護她,可更多的大概是因為腹中骨肉。她就要做人母親,日後也是要保護它的…

殿下卻扶着她望向窗外,“禁軍統管京城守衛,有明炎在,我們今日便能入城。”

“嗯。”長卿匐去他懷裏,“殿下可要帶我回東宮麽?長卿很是念想朝雲和公主。”

殿下卻勾了勾嘴角,“孤先帶你去個地方。”

Advertisement

**

傍晚十分,太子車辇在禁衛軍大統領明炎親自護衛下,穿過了京城城門,雖是沒有入城文書,卻絲毫不曾受阻。

傍晚的京都城,依然繁華非常。

酒肆支開了小攤位兒,賣着散酒。古董文玩兒、金玉首飾、布匹成衣、香藥香料,那些鋪頭正要打烊了,小街小巷裏便張羅起來了小攤位兒。面攤兒,甜水兒,各味小吃。大些的酒樓迎來了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時候,門前便有些姑娘們出來張羅攬客。

長卿再一次踏入這座城池,心中有些難以掩蓋的小激動。

阿爹阿娘就要歸朝,她便再不是那個無根無底的人了。她重新有了她要守護的人…阿爹、阿娘、長懷,還有腹中與她心脈相連的小人兒。或許…還有殿下。

馬車沒急着往東宮去,卻是依着殿下的吩咐去了西街上,停在了那座風水小宅面前…

長卿被殿下扶下馬車的時候,面上持不住地幾絲驚訝,“殿下怎的知道這兒的?”

“你忘了,還有阿玉?”淩墨嘴角勾着,将人領了進去。

長卿這才回過神來,定是公主說給殿下知道的,她看上了這處小宅。

就着禁衛軍手中幾盞黃昏微弱的火光,長卿再将這小宅打量了一番,院子裏假山小池,被人打理得很是幹淨,盆景花草也一一生動照人。她卻被殿下領入了小堂後頭的卧室裏。

卧室裏開着小窗,明明是在鬧市之中,此處卻格外的安靜。小窗外對着花園一處景致,幽幽花香飄進來屋子幾分怡人。颠簸了整個月,長卿終于有了幾分家的感覺。還未來得及打量屋子裏各處擺設,她身子一輕,便被殿下抱去了床榻上。

床榻上的被褥也是新換上的,幹幹淨淨,摸起來很是柔軟。殿下坐來了她身邊,囑咐着,“如今宮中形勢不明,孤先回去打點。你與長懷在此處落腳,等孤安排妥當了,再回來安頓你們姐弟。”

“嗯。”殿下都為她打算好了,她乖乖聽話便好。可她又想起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來,“殿下可再有阿爹阿娘的新消息?”

殿下俯身過來,尋着她臉蛋輕啄了一口,大掌也跟着落去了她的小腹上,“莫急。你先顧着它。”

長卿自是很顧着小人兒的,将他的大掌拉着捂到了自己胃上,“今日的大餐沒吃到,你欠他的。”

殿下難得笑了,“嗯。孤記下了。”

**

從醉仙樓買來的晚膳,被明英送進來小宅的時候,殿下已經與大統領明炎一同離開了。許太醫走前來請了個平安脈,确認長卿身子是好的,方才随着殿下一道兒往宮裏去。

宅子裏只剩下長卿和長懷,還有明英在旁照顧。

長懷許久都沒回來過京城了,看西街這地方正是京都城裏最夜市最繁華的地方。本還問了問長卿,要不要出去逛逛。明英卻直将小公子的念頭給澆滅了,“姑娘身子金貴,夜裏不好亂走。”

長卿也顧念着自己,她更擔心的是,白日裏已經與晉王的刺客交鋒過一次了,眼下她回來了京城,晉王怕也早就知道了這動向,萬一想對她動手,将她和腹中孩子當做籌碼威脅太子,便就不好了。

這小宅周圍,該還有十三司的人看着,可若出去到大街上,風險便就高了幾分。

夜裏,姐弟兩人坐在小堂裏說着話,說的多是這兩年來各自的遭遇。長懷的事情倒是平淡一些,可長卿牽扯到晉王和太子之間的事情,她自也沒有與長懷說全,怕徒惹弟弟擔心。

長懷卻問起來,“阿姐和殿下可已經和好了?”

“什麽?”長卿吃着方才明英從外頭買回來的炒栗子,邊問着。

“殿下那日還有所懷疑的…”

長卿抿了抿嘴,往他嘴裏塞了個撥好了的炒栗子,“可別問了,多想想阿爹阿娘回來,我們還需準備些什麽?”

“這可不就是好了麽?”這些日子來,長懷自也看在眼裏,太子面上對人冷淡,唯獨對阿姐噓寒問暖。那日大雨車辇陷入泥濘,愣是将阿姐抱在懷裏足足站了兩盞茶的功夫…自己都濕透了。

見得阿姐面色發紅,長懷自也不拿那事兒打趣了,卻問起來阿爹的事情。“阿姐,你相信阿爹真會犯那案子麽?”

長卿方将一顆栗子放到牙縫兒裏,咔嚓一聲咬開了裂。聽弟弟這麽問,很自然的搖了搖頭。“不信。”

侯府獲罪那年,她将将過完十五歲的生辰。長懷更是只有十三歲。那時阿爹卻好像已經有所感應。先是将長懷送去了江南徐府,後又想将長卿早日許配給杜玉恒,以避開侯府之難。誰知,長卿并未來得及躲過去。

她記得那些日子,阿爹面龐清瘦,且頭上生了許多白發,可阿爹在阿娘和兒女面前,卻一直保持着一副淡然和藹的模樣,将所有事情一人扛在了肩上。

直到阿爹将長懷送走那日,長卿方才去問阿娘,可是家中要出了什麽事情。阿娘那時捧着長卿的面龐,眼裏含淚,卻是笑着對長卿說,“莫怕,凡事有阿爹在。”

誰知不過三日,抄家的聖旨便落來侯府。阿爹阿娘被收了監,長卿與其他一幹女眷被壓入了官妓牌坊…

“阿姐?”

長懷的聲音,将長卿從記憶深處拉了回來。她望了望弟弟的神色,忙道,“侯府當時已經光耀一品,我們阮家子嗣輕淺,阿爹實在不必冒着風險再多攬錢財去犯那鑄幣營私的案子。他為了什麽呢?”

長卿記得沒錯的話,阿爹那時候擔鑄幣之事的時候,宋遲還是個五品小官兒,在阿爹手下,擔當副手,常常與阿爹一同出入侯府。然而阿爹獲罪之後,鑄幣營私的案子卻未曾牽連到宋遲身上,案子了結,宋遲反倒扶搖直上,坐上了三品尚書的位置。

因這同一件鑄幣的差事,有人抄家流放,有人雞犬升天。讓人難以不去猜測其中暗流聯系。

長卿還未入東宮的時候,也曾問過晉王此案,可有什麽別的動向。可晉王只顧着利用她成為棋子,自然也不會與她多說其中原委。

後來多次在宴席上見到宋遲,她也只是心中有所猜測,并不敢坐實。可上回與明鏡逃難之時,聽聞殿下屠了宋遲滿門,如此想來,她竟然有些釋然…

面前長懷點點頭,從她手裏接過去那枚糖栗子,幫她撥殼兒,“我也不信阿爹會去做那些事情。”

“外祖母給帶來了好些布料,”長卿笑着望了望明英,“有勞明日明英幫我請個裁縫來,我将阿爹和阿娘的尺寸與他,給二老做兩件新衫?”

明英應了是。

長卿又在與長懷說了一會兒的話,方才回了屋子休息。約是今日真的累着了,躺下去再醒來,已經日上三竿。她也不急着起身,這些日子到底奔波在外,很久都沒這麽安穩地睡個懶覺了。

卻是外頭起了動靜,她方才微微擡起了身子。明英的聲音在門口道,“姑娘,公主來看姑娘了。”

長卿聽得一個機靈,忙掀了被褥爬了起來。三兩步便跨去了門前,拉開房門來。卻見得明英護着德玉果真立在門前,一旁還跟着朝雲。

德玉面上歡喜,直将她的手一把捂了起來,“太子哥哥說你回來了,我一大清早便來尋你。就桂嬷嬷啰啰嗦嗦,非得看着我用了早膳,耽擱了好些時候…”

“快讓我看看,都說江南水土養人,怎的還瘦落了?在東宮的時候,便養不肥美,都要做人娘親了,怎的還是這樣?”德玉說起來面上頗有些着急了。

長卿聽得她叽叽喳喳沒停下,心裏卻是歡喜得不行,笑着将公主擁了一擁,“長卿也很念着公主,公主怎的也瘦了?”

德玉捂着她的手,直将人往屋子裏引,“你穿得少,別着了涼。我們進去再說吧。”

明英轉身去找茶水招待客人了。朝雲這才尋着間隙對長卿福了一福,笑着問,“有了小主子,你可不能再走了。殿下尋你尋得都變了個人似的。”

長卿垂眸抿了抿唇,方将兩人一道兒拉進了屋子。

德玉忙不疊兒得尋着長卿的衣物來,與她披上了,“我可是奉了太子哥哥的命來,好好看着你的。你若病了,他定得拿我過問。”

德玉說着又将朝雲往長卿面前送,“諾,殿下親指的,貼身侍奉你和我的小侄兒的。可是他身邊最後一個信得過的了…他自己都沒得用了。嬷嬷我再給你物色,還沒找着合适的,得給你找個伺候過生養的。”

長卿笑了笑,拉着朝雲在一旁坐了下來,又捂着德玉的手道,“可得麻煩公主了。”

德玉一來便是一整日,陪着長卿說着話,解悶。

長懷實在坐不住,下午趁着長卿與裁縫說做新衣尺寸的功夫,出去外街上,買了紙筆回來,夜裏好練練字帖。

長卿留着公主在宅子裏用過了晚膳,方又問了會兒宮中的情形。德玉原不想讓她擔心,整日下來便也沒提。聽她這麽問起了,方才透露了一些。

“太子哥哥在杭州被淮南王軟禁的事情傳來京城的時候,宮中亂了好一陣子。我也被吓到了。第一回 見後宮之中,人人蠢、蠢、欲、動的模樣,但凡生養過皇子的嫔妃難免都打了些主意。父皇又在養心殿裏養病,招架不起這些事情。”

“便就數秦三皇兄那邊的勝算最大了…柔妃娘娘又仗着得皇祖母喜愛,那段時日,在宮裏說話的聲響都大了幾分。後來,還是攝政王出面,将皇祖母都軟禁了,柔妃和三皇兄的氣焰方才被滅了去。”

德玉說來聲響沉了幾分,“以前是看不出來,直到事情緊要了,方才直到,皇祖母平日裏那些一碗水端平都是做給別人看的。心裏最滿意最着緊的還是三皇兄。”

長卿忙安慰了公主幾句。太後是公主的祖母沒錯,可柔妃娘娘畢竟是自家外家的人,有所偏袒也是人之常情。她又想起,殿下說得果真沒錯,晉王住持軟禁太後娘娘這樁事情,怕不僅僅是為了平複後宮風波這麽簡單,該還有一層私仇…

德玉繼續道:“可朝堂裏也都知道,攝政王一個庶出長子,是不能繼承皇位的。太子哥哥若回不來,皇位遲早都是三皇兄的。還好太子哥哥安然回來了。”德玉說着,目光不自覺落在了長卿的小腹上,嘴角便不自覺地上翹了幾分,“還給我帶了個小侄兒回來。”

長卿自拉着她的手,去那兒探了探,眼下還只有一個微微的弧度,“還沒有動靜呢,許太醫說,大約得四個多月了才能有動靜。”

德玉嘆了聲氣,抿了抿唇,“太子哥哥出事那陣子,三皇兄還往府裏接回來一位美人,肚子裏也揣着小皇孫兒了,該也是沖着立儲去的。算起來月份,那位該還比你再大一個月。”

“可殿下也已經回來了,淮南王并未造反。”長卿拍着德玉手背,也不知哪裏來的定心丸,她倒是安慰起公主來,“他們那些打算可該是落了空。”

**

一連着數日,殿下都沒來過小宅,卻是隔日便讓世子爺帶着許太醫來請平安脈,順道和長卿傳些話。大約都是些讓她好生休養安慰的話,長卿卻也能從杜玉恒和許太醫的面色中看出來,因得太子歸朝,朝堂中的情形,該并不太平…

德玉來了好幾回,都是來與長卿說說話,打發打發時日。每日來,都從宮中帶着好些糕點來,怕她嘴饞。

這日一早,德玉再來的時候,方才将選好的嬷嬷親自領了過來。

除了被賜封去淮南的淮南王,皇帝還有一位堂兄,因自幼體弱早早就被排除在了上一屆皇位争奪之外。便也就着皇家身邊安頓着,先帝封作了敬王,卻沒有賜賞封地。

這位舒嬷嬷便是從敬王府上請來的。

敬王的兒媳也剛剛生養了一位小世子,年滿了周歲,便是舒嬷嬷一路侍奉小世子足月、落地、周歲,算是有過經驗了。敬王其為人多年來不争不搶,舒嬷嬷這邊便也牽扯不到什麽皇室的利益,德玉方才覺着,這舒嬷嬷身世幹淨且是個可靠的人。

長卿見過了人,特地讓明英開了她嫁妝的小金庫,拿了些銀兩來賞賜,便就成了一場主仆。倒是等她用起來德玉帶來的糕點的時候,舒嬷嬷便就管起她來了,将那綠豆做的直端去了一旁,不給她碰,說是寒涼孕婦吃不得。

德玉沒生養過孩子,被舒嬷嬷這麽一說,覺得幾分內疚起來。長卿笑着勸道,“這不就好了,還好你給我選了舒嬷嬷來,不然肚子裏這個可多吃好多虧…”

二人正打趣着,明英卻引了個人進來。長卿見得那人的時候,先是驚了一驚,又覺着幾分不知所措。明英引進來的人,竟是禁軍大都督明炎…那日她只是在京都城外見過的。

那陣子,殿下的入城文書遲遲沒見批複,長卿也不難猜到,是晉王一直推擋。大都督明炎親自來接人,城門守衛便什麽也不敢說了。禁軍大統領官拜一品,眼下長卿還并無位份,她該得與明炎行禮才對。正要起身,卻是被明炎扶了回來,“姑娘,這不可。”說完,便見他又對德玉一拜。

“公主也在此。”

德玉笑着将長卿拉了回來,“這是我明叔叔,以前是皇祖父的貼身侍衛的。你且不必見外了。”

明炎臉上挂着三分笑意,又轉向長卿,“臣,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帶姑娘回趟安遠侯府的。”

長卿怔了一怔,緩緩撐着桌面起了身來,她沒有聽錯吧?安遠侯府早就沒有了,不是換成了尚書府麽?

明炎察覺到對面人的表情,解釋道,“早幾個月姑娘不在京城,怕是不知道…尚書宋遲才是鑄幣營私案件主謀,早已伏法。殿下為安遠侯平了反,此行接安遠侯回朝,侯爵複位,侯府自然也是要歸還與阮家的。”

長卿只忽覺眼前空空的,一時間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德玉見她神色不對,忙來将人扶着,“我同你一起去便好了。你該開心的。”

“是呀,我該開心。”長卿這才擠出幾絲笑容來,眼裏卻早有什麽東西在打轉。“我…我叫着長懷一起去。”

**

安樂巷。

馬車停在了尚書府——昔日的安遠侯府門前。

長卿與德玉一同下來馬車的時候,卻見得尚書府的牌匾已經不在,那朱門上貼了封條,朱色慘淡。

明炎擡手對身後一擺,便有兩個錦衣的禁衛軍去将門前的封條接了開來。

明炎來道,“這處宅子一直是由禁衛軍在看管。姑娘,請吧。”

長懷也剛從後面一輛馬車上下來,走來扶着長卿。“阿姐,我們總算回來了。”

雖是被封存數月,可府邸裏卻是被打點得幹幹淨淨的。只是長期無人,那些花草失修,生得亂了些。長卿目光所及,在心中一一輕數着,正與一旁德玉細聲念念,“該得尋個專門修剪花草的家仆。再招個新管家,阿娘房裏,至少得添兩個丫鬟。我們長懷讀書,得尋個書童…”

德玉一旁陪着,又給她添了些漏下的,“先得把門楣給裝點好了,再将朱門重新漆一漆,紅紅火火起來。對了,還是先去看看你住過的院子吧。”

長卿在侯府中的時候,一直便與阿娘同住在韶方院裏。離着阿爹的書房最近,也方便着阿爹在書房和寝院之間往來。

可宋遲妻妾衆多,這間韶方院本是要分給要新入府的姨娘,便一直空着。然而姨娘還未接入府中,宋遲便出了事。是以韶方院便是一直空置的。

長卿記得阿娘将這院子布置得雅致,如今再回來,竟也沒多變樣子。只是院子裏的雜草高了些,還有擺在房中稍值錢一些的古董擺飾,抄家的時候,都被人拿走了。有些空落落的。

長卿又尋去了阿娘的屋子,裏頭依然整潔,那張妝臺還在,鏡子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灰…長卿坐去那鏡子前,用帕子擦了擦上頭的灰塵,而後對着那妝鏡笑了笑,“阿娘,長卿将這裏打點好,再接您回家。”

明炎奉命帶人回來看看,卻也被叮囑着,不能待太久。

長卿被催促着往回走的時候,邊問着一旁跟着的明英,“能不能,跟你借一下明循?太多事兒了,我張羅不過來。得尋着人來幫我。”

明英笑道,“姑娘都開口了,我讓明循去與殿下請一聲便好了。”

次日一早,明循便來了小宅複命,“姑娘尋我,有什麽事情?”

長卿剛剛用過早膳,胃裏還有些發酸。明英捧着那酸梅壇子過來與她。長卿含了一顆落進嘴裏,方才與明循囑咐了些事情。如德玉昨日說的,門楣牌匾和朱漆,還有院子裏的雜草需要修整。最重要的是阿娘的韶方院和阿爹的書房,得最先清理出來。

明循一一記下了,宅子門口卻又有人來敲門。

明英自迎了出去,見得是世子爺帶着人來,便也将人接了進來。

杜玉恒領着一人到長卿眼前,“姑娘,殿下擔心姑娘勞心勞身,特地讓臣将老管家找了回來。”

長卿見得杜玉恒身邊那人,這才隐約認了出來,确是侯府原先那位張管家…

老管家卻是在長卿眼前跪落了下去,“大小姐…真沒想到,老身有生之年還能侍奉侯爺和夫人。”

長卿忙起了身,去将人扶了起來。阿爹當年恻隐,知道侯府有難之後,确是将身邊的下人們能支走的便都支走了。老管家不肯走,當年還是被阿爹親自趕出去的。

老管家此下老淚縱橫,“侯爺當年眷顧,老身一條老命方才茍延殘喘道今日。此下侯爺回朝,該是老身再為侯爺效力的時候了。”

長卿也跟着擦了擦眼角,阿爹仁慈得報,還有人記得他的恩情。“張管家你言重了。侯府卻是要用人的時候,還得有勞您了。等阿爹回來,再正式聘您做侯府大管家。”

老管家又再對長卿拜了一拜,方被長卿支着,與明循一道兒去辦事兒了。明英将兩人送出門外的時候,杜玉恒正也從宅子裏出來,車辇停在門外,他正要回府,卻忽的想起來方才有件事兒忘了,這才從袖口裏拿出來張銀票,送去明英眼前。

“明姑娘,殿下吩咐帶來給姑娘的,讓姑娘想買些什麽便買些什麽。方才杜某忘記了,勞煩您帶回去給姑娘。”

明英倒是怔了一怔,這不是頭回有人管她叫明姑娘麽?十三司那些男人,到底都沒将她當女子看過。“既是殿下吩咐的,世子爺也莫跟明英客氣。交給我就好了。”

明英接了那銀票下來,看了看,整整一百兩銀…殿下出手有些闊綽…卻見得杜玉恒又與她作了禮。她也忙跟着一拜…卻又覺着有些不妥。別家姑娘都是作福禮,可擱着她這兒,那般嬌軟模樣,她着實也做不出來。便只好再道了聲,“世子爺慢走。”

杜玉恒上了馬車。

一旁明循還未走出幾步,将這一幕盡收眼底。方才将老管家撂在一旁,湊回來明英身邊,“師姐,萌春心了?”十三司是明炎一手培養起來的,明循比明英晚進門一年,自要稱人做師姐。可年歲兩人卻是相當,換做平日裏,這聲師姐他是不喊的,今日純粹是來試探她。

“萌你個鬼!還不去辦差事兒!”明英狠狠瞪了他一眼,方轉身回去了院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