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簾卷半(7) 替她受罰

大清早, 徐氏便在韶方院裏張羅布置起來。看得出來女兒依着她的習慣将這院子都複原了。可這兩年流落北疆,夫妻兩人的習慣早就有所變化。原先那些太過雅致的,如今看起來反倒有些多餘。

徐氏差遣了家中小厮,将那些精致些的擺設, 都往女兒的靜如齋裏送了過去。她自己又去了府中廚房裏看看。吃食飲茶, 是一家人的大事, 最不能怠慢。忙活了快一個晌午, 徐氏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方見得阮安遠從外回來。她忙迎了過去,問起來朝堂上的情況。

見阮安遠一臉凝重,徐氏還以為朝堂上給了他什麽不好的差事,稍微打聽了兩句。卻聽阮安遠說, “倒不是朝堂上的事兒,官職的事兒還未有一個說法兒。”

徐氏幾分奇怪,“可我看老爺臉色不好?”

阮安遠這才鄭重其事望了望自家夫人,“你昨日說,長卿可是有些不大對的地方?都是哪兒不太對,再與我說說…”

徐氏這才将昨日夜裏的疑惑, 一一與阮安遠再說了一遍。夫婦二人一路行回來韶方院,徐氏方正提起來長卿的身形…

“女兒的身子好似遲緩得很, 旁邊那舒嬷嬷也一直叮囑着,老爺可也發現這事兒了?”

阮安遠方才還是若有所思的模樣,眼下已然一片驚訝。“該不會是…”

二人正入來韶方院的小堂, 長懷卻早早候着這處了。見得二老回來,長懷忙迎了過來,“阿爹從朝堂回來了?長懷來給阿爹阿娘請安的。”

阮安遠還顧不得兒子,淡淡道了句, “好。”方又跟徐氏說起來,“這,要不要尋個大夫來給她請個脈象?”

“到也好。”徐氏低聲念念,嘆氣道,“昨日裏問起她這兩年的經歷,這孩子說一半不說一半的,真也不知這兩年是如何過來了。”

長懷一旁聽着,倒是聽出一些所以然來。“阿姐可是還沒來得及和阿爹跟阿娘說呢?”

“你知道?”夫婦二人齊齊看向兒子…

長懷笑了笑,“外祖母都是知道的。太子殿下将阿姐從江南接回來京城的時候,還是淮南王殿下去徐府上提的親事…”

阮安遠背手沉聲不語。

徐氏忙多問了一聲,“那、那長卿…”她說着用手在身前比劃了個弧度,到底是小姐家的事情,不大好直接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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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懷望着阿娘,笑着颔首,“阿姐懷着小皇孫呢。”

**

長卿這一夜睡得不深,四更天殿下起早去上朝的時候,她便被驚醒了。依着往日在東宮的規矩,本是要起身來侍奉殿下更衣早膳,殿下卻沒讓。昨日夜裏殿下下手雖輕,可孕身承歡也并不輕松。

此刻日上三竿,她便還未起得來。還是舒嬷嬷端着早膳進來催促,不可餓着了腹中小皇孫,她方才被舒嬷嬷扶着起身來梳洗。

舒嬷嬷卻見得長卿從床榻上下來,揉着腰身的小動作,不由得抿嘴笑了一笑。她剛侍奉顧過世子妃的孕身,算着長卿肚子裏這個月份過了四月,昨日太子殿下那般過來,該是“疼愛”有加…舒嬷嬷在照顧孕身的事情頗有些經驗,直讓朝雲去熱了個鹽石芯兒的枕頭來。

等長卿用完了水,舒嬷嬷方又扶着人坐回去了床榻上。“姑娘不舒服,便在床上用這早膳吧。今日不好多動。”

朝雲遞回來那個枕頭,舒嬷嬷方才将那枕頭墊去了長卿腰後。

長卿覺着一股子暖意在後腰上升起,那些酸疼便全散開了去。她這才知道舒嬷嬷的好,“舒嬷嬷果真是會照看人的,這般便好多了。”

舒嬷嬷端着早膳來,正伺候長卿在床邊上用着。朝雲卻從外頭回來,與長卿道,“方才韶方院那邊來了婢子通傳,夫人和老爺正過來,來看看小姐。”

“阿爹從金銮殿回來了?”長卿幾分欣喜,該是朝堂上阿爹的官位也有了着落了。她忙起了身,吩咐着朝雲和舒嬷嬷給她梳頭,穿衣。

正是仲夏,天氣熱得很。與阿爹阿娘做新衫的時候,長卿也給自己做了幾身略微寬松些的衣衫,正好這個月份能穿。襦裙綁帶系着胸前,腰身上便就輕松了許多,只是這些時日來,她那處着實也豐腴了不少,昨日夜裏殿下碰着的時候,便有些疼。

朝雲來與她系胸前的粉帶,下手重了些,便聽得她“嘶”地一聲。舒嬷嬷忙接了活兒過來,又囑咐着朝雲:“再過幾個月,該還得再疼些。得要輕一點兒。”

長卿笑着将朝雲拉了過來,“到底舒嬷嬷經驗足,朝雲還沒嫁人呢。”

襦裙外頭再罩了一件薄衫,長卿怕熱,便從妝臺上拿起一面絲面兒的團扇。扇子上石榴滿樹的圖案,正是多子的意思。發絲全由得一根玉簪盤着腦後,到底是在自家府中,也不用盛裝出席。長卿就這麽被舒嬷嬷扶着,從屋子裏出去了。

阮安遠不動聲色,正襟坐在堂裏。徐氏卻是坐不住的,見得女兒進來,忙湊近了将人扶着,上上下下又将女兒再打量了一通,這身新衫襯得她的長卿越發動人出挑,只是徐氏的目光最終還是落在了女兒的腰身上。

雖是一身襦裙,卻真是隐約能見得那處的弧度的…

徐氏嘆了一口氣,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你說你這閨女,怎的不早說呢?”

阮安遠也瞟了女兒的肚腹一眼,随即又避開了目光去,輕微咳嗽兩聲,“我阮家雖是大難臨頭,可一家子也都是讀了些書的。你倒是好…”

長卿聽得阿爹話裏幾分責怪的意思,方也沉了面上的神色下來。看來阿爹此行來,不是要告訴他新封的官位的。雖不确切的知道阿爹是在氣什麽,她也隐約有了些猜測,忙向立着一旁的長懷求救。

長懷正給她擠眉弄眼的,目光掃着她用團扇擋着的腰上。

長卿心裏便就全都清楚了,“阿爹…長卿還未來得及與你說呢。”

阮安遠嘆了口氣,“女兒都是給人家養的…”

“……”倒也說的沒錯。長卿見得二老都沉着臉,忙讓朝雲張羅着,給二老上了茶水。她方才将這兩年來,她如何從官妓牌坊,流落道晉王手中,又被晉王培養着接近太子殿下身邊的事情,一一道了出來。

話說了兩盞茶水的功夫,方才講了個大概。阮安遠聽得卻是一時氣,又一時心疼。氣就氣他自己,護不了兒女,讓女兒吃了這般苦難;心疼便是心疼着女兒,輾轉流離,無處可安身。

徐氏一旁聽得,都開始抹了抹眼淚。她心緊着女兒的,可阮安遠這個一家之主還未發話,她也不好開口。只等着阮安遠一旁道,“事情都落定了,也不好做其他的想。你這些時日便在屋裏抄寫經文,雖不是你的過錯,可于家法實在不合。你下頭還有個弟弟在看着。”

長卿昨日夜裏便受了累,此下腰身越發有些不是自己的了…聽得還得抄經,她正有些擔心自己心力不濟,身後卻忽的有人沉聲道。

“安遠侯可是想罰孤麽?”

阮安遠見得太子來,忙領着屋內衆人下跪行禮。長卿也由得徐氏和舒嬷嬷一左一右扶着轉身要跪。

淩墨擰眉将長卿扶了起來,又對阮安遠道,“這裏不是朝堂,不必多禮。”

阮安遠起身來,未敢多看太子臉色,又是一拜,“殿下政務繁忙,怎來了侯府。”還來了自家閨女兒的閨院,竟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正如早晨從這處出去的時候一樣…阮安遠雖是腹诽,其他的話卻都問不出口。

淩墨邊将長卿扶來自己身邊,邊道,“安遠侯,孤要迎長卿入東宮的事情,已經和徐家長輩說過了。媒人和聘禮都是有的,只是那時候你和夫人都不在朝中。”

這話,阮安遠方才已經聽長懷和長卿各自說過一回了,只是還有些難以接受,也有頗有幾分擔心起來。安遠侯府今非昔比,若長卿真是入了東宮,背後沒有一個好娘家,就算腹中懷了子嗣,寵愛怕是也難以長遠。當朝的攝政王便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殿下,阮某實在是不敢啊。阮某協夫人将将回朝,阮家的女兒怕是高攀不上皇家…”

徐氏卻見太子扶着女兒去了一旁椅子上坐下,安頓好了,她這才過去拉了拉女兒的手,懷孩子的辛苦她是經歷過兩回的,徐氏忙細聲問着女兒,“累着了?”

長卿搖了搖頭。

淩墨直回了阮安遠的話,“安遠侯不必再說這些。賜婚的旨意已經在司禮監批審,安遠侯府只等着聖旨來便好。”淩墨說完,又看了看一旁長卿,“這些時日,長卿和小皇孫正陪着你們夫婦二人住在侯府上,不可出了什麽差池。”

阮安遠只好再對太子殿下一拜,“只是,殿下若顧及着長卿的名聲,大婚之前怕是不好再在她這院子裏…”過夜了…

淩墨聽得明白這話,一口答應了。“孤知道。”說完又為了給未來岳父些臉面,補上了一句,“多謝安遠侯提點。”

阮安遠這才道,“多謝殿下體諒。”

長卿被徐氏捉着沒放手,卻見殿下來了她面前,“孤來是與你說大婚之事,你也都聽見了。”

“嗯。”長卿抿起來一對笑靥望着他,“殿下行事周到,長卿是很放心殿下的。”

淩墨想擡手去摸摸她的臉蛋,卻看着一旁的徐氏,生生收了手回來。方才清了清嗓子,與她道,“孤還得回去勤政殿,你且好好休養。”

長卿忙要起身送他,卻被他扶回去了座位上,“你別動。”

“下午,許太醫會來與你請平安脈。”

徐氏這才幫女兒謝了太子恩典,方随着太子身後,将人恭送出去了小堂。阮安遠拉着長懷,随着太子身後相送,小堂裏便剩得徐氏陪着長卿了。

徐氏見得阮安遠一行走遠了,方忙折回來拉起女兒的手,“你可好,跟我這個做娘的也沒個交代。這萬一照顧不好你肚裏這個,我們如何跟皇家交代?”

長卿笑着望了望一旁舒嬷嬷,“阿娘你可放心吧,舒嬷嬷剛侍奉過世子妃懷孕生産,很是會照顧女兒的。”

徐氏早就覺着這舒嬷嬷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果真不假。這才忙又問了問,“殿下昨日裏可是在這兒過的夜?”

“……嗯。”長卿答得幾分羞赧。

徐氏卻是波瀾不驚,“還算是對你上心的…”說着,方将女兒扶了起來,“你別杵着小堂了,回屋裏躺着去。多休息。”

“嗯。”長卿确是有些乏累了,依着阿娘的意思往回去。

徐氏又問着,“這是幾個月的身子了?”

“剛剛四個月了…”

**

幾日下來,長卿陪着徐氏,将侯府廚房再規整了些,除了聘請的廚子,又再請了兩個人來,專門負責蔬果和肉類的采買。又讓張管家尋了個精通茶道和用度的副手,阿爹和長懷讀書寫字,那些書籍、筆墨,都得好好講究。

這其中的銀兩,都還是從長卿從徐府帶來的嫁妝裏出的。只因得那日阮安遠去金銮殿上,除了謝了特赦的恩典,也沒被安頓個什麽官職下來,是以到如今依舊沒有俸祿。

倒是徐氏原在江南的時候,便與三哥徐元朗學過一些經營之道,動用長卿帶回來那些銀兩,張羅着讓張管家去京郊城外買了些田産、物業。嫁妝還是嫁妝,只是換作了生財的工具,只要日後經營有道,便也吃穿無憂。

阮安遠官位的消息久久沒有下來,徐氏頗有些着急,這到底是朝廷仍不信任他,還是有什麽別的安排?

阮安遠的目光卻是長遠些,在家中修養反倒是鎮定自若。他方才回朝不久,朝中黨派比起他離京的時候,已經天翻地覆,那日去到金銮殿上,他便已經有所察覺,早前的晉王黨和太子黨,如今已經分化成了三派,朝堂中已經大有支持秦王的人在…

再加上太子應承的賜婚旨意還未到府上,女兒的婚事,定也會對他的仕途影響。既然如此,眼下唯有按兵不動才是最理想的做法。

徐氏這兩日來,有些心神不寧。夜裏都睡得不太好。長卿也知道,母親是聽了些閑言閑語回來。都是侯府門前那些賣小食的閑姑們碎嘴,說起來尚書府被太子殿下屠了滿門的事情,讓徐氏不小心聽到了。

長卿剛聽得這些閑話的時候,其實也是一陣心慌,可想起宋遲那般陷害過阿爹,讓侯府臨難,骨肉分離整整兩年,便就絲毫也不覺得可怖了。

只是徐氏精神越發不好,長卿方才讓張管家安排了車辇,去城南的寶相寺裏請一道兒平安符給阿娘傍身。

正是仲夏裏熱的時候,長卿身子重,便也最是怕熱。馬車停在寶相寺門前,長卿攙着阿娘下了車,将将要往寺裏去,卻見得一行貴女從身邊擦過。

安遠侯與夫人兩年不在京都,長卿自有孕之後衣着低調,母女二人便也沒被那行人認出來。長卿卻是認得其中一人,是早前與那宋冰玉交好的楊侍郎的次女,楊聽荷。

長卿扶着阿娘随着那行人身後,卻忽的聽得一些話來。

“太子殿下如今回來了,也不知是太平還是不太平…”

“我覺着,多半兒是不太平。幾位皇子的性子,要數秦王殿下最好了。真不敢想,太子殿下若真登了基,朝堂會成什麽樣子…”

“姐姐們為何這麽說呢?上回使臣來訪,我且見過太子殿下一回,樣貌氣度都是好的,除了那鬓發早早就花白了,該是政務煩心,還有些讓人心疼。”四品大元之女喬南知剛剛入京,對京中閑事不大知曉,生生硬着頭皮問了出來。

“噓!”楊聽荷将人一把拉去了一邊,悄聲囑咐,“你可知道,太子殿下曾是要納妃的麽,原定的正妃和側妃人選,現如今,都不知所蹤了…也不知是不是…”楊聽荷說着,用手在脖頸前擺了個橫切的小動作。

“……”喬南知忙一把捂了嘴,望着楊聽荷一臉的驚訝,“可、可是殿下?”

徐氏原本就心緒不寧,聽得這些人這些話,更是緊張了起來,一把拉着女兒的手,小聲問着,“長卿啊,你可知道這太子正妃和側妃,是怎麽回事?”

長卿搖頭,她只知道殿下屠了宋家滿門,首輔大人因牽連宋遲的案件,也被發配西南。至于紀悠然和宋冰玉後來的下場,她便也從未問過殿下…

她與楊聽荷等人并不相熟,便也不好上前打探。等入來佛堂,她扶着阿娘一一拜祭,為求心安,又去了大雄寶殿旁側的偏殿裏,想找僧人要一道兒方丈親手開光的平安符。

僧人廣開善門,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将平安福送到了徐氏手上。長卿忙着拜謝小師傅,卻聽那小師傅道,“姑娘,方丈想要見見你。”

長卿有些一頭霧水,卻是被徐氏督促着随着小僧去。因得這寶相寺,是皇家禪院所在,一向久負盛名,甚至比大相國寺還要靈驗幾分。方丈慧慈方丈更是得到高僧,若長卿能得見慧慈,定是修來的善緣…

長卿随着那小僧繞道佛堂後頭的小室,方見得慧慈方丈正與一人下棋。那人玄色朝服還未換下,該是下了朝便趕來了。見得她進來,一雙長眸便落定在她身上。

慧慈讓出了位置,與方才與帶長卿進來的那小僧一道兒往外去了。

淩墨這才也起身過來扶她。長卿卻是忽的下意識地躲了一躲。

“怎麽了?”他擰眉望着她。今日她一身素色襦裙,只胸前系着紅色飄帶,衣襟輕薄。發髻松散盤着,其餘長發順着肩頭滑落腰間,卻不曾擋住那處微妙的弧度。淩墨心頭緊着,直又伸手去扶她。

長卿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此下見得殿下本該是高興的,她卻好似無意間已經将那些碎言碎語當了真…可如今她的心思在他面前藏不住,便直問了出來,“殿下,将紀家小姐和宋家小姐,都怎樣了?”

淩墨這才想起來翠竹軒,又忽的聽得門外一陣細碎的笑聲,一聽便是些嘴碎的京中貴女…

“都是罪臣之女,孤已經讓人将她們都送走了。”他這話不假,紀悠然被蟲蛭嗜咬不過三日,便一命嗚呼。宋冰玉活活被紀悠然的死相吓死。兩人的屍首都被十三司好好處理過了。

淩墨再次伸手去扶她,那人卻又躲了躲。那雙鳳眸擡眼望着他,“殿下有朝一日,可也會如此對我麽?”

長卿有些害怕,她如今已經不要緊了,可她還有心系的人,阿爹阿娘長懷,還有、還有腹中的小人兒。徐思穎的話在她耳邊響起,“表姐,伴君如伴虎…”

卻聽得殿下定定回了她的話,“不會。”她望向那雙長眸眼裏,又聽他道,“孤如何待你你該清楚。”

殿下待她,卻是比以往在東宮之時溫柔了許多。可長卿避不開那些閑言閑語。見殿下伸着手臂,一直持在她眼前,她這才由得他拉着靠去了他胸前。聽殿下溫聲問她:“你聽到什麽了?嗯?”

長卿靠着他懷裏,眼眶不自覺有些濕潤,“沒、沒什麽。”她有些直覺,殿下方才那麽一筆帶過與她交代,便就是說,紀家小姐和宋家小姐,怕不止是被送走了那麽簡單…以殿下的手段,她們該付出了更慘痛的代價。可她轉念一想,這該都是為了安遠侯府…

淩墨一下一下順着懷裏人的後背,忽又想起來,去探了探她的腰身,“可還好麽?”

“你父親說要避嫌,孤便不好去侯府探你。”

“嗯。長卿很好。”她也雙手環上了他的腰身,擡眸望着他,這回口氣中卻是幾分定定了,“殿下不管變成了什麽樣子,長卿都會陪着你。”不管殿下手上染了多少血,長卿都會與您一同承擔…“可殿下答應我,不要為難侯府好麽?”

淩墨壓着一口氣息,“你亂想什麽?”

半晌的功夫,懷中的人沒再說話,他方才再将人撐開,再看了看她的面色,問道,“那日孤走後,安遠侯可再有罰你抄經?”

長卿抿了抿唇,微微颔首,“阿爹說家法還得是家法,可也罰得輕,就罰我抄兩遍金剛經,還未曾規定時日。該是也怕累着了小人兒。”她說着手不自覺的伸向小腹,倒是這幾日來,那裏又養得圓潤了幾分。

淩墨跟着她去探了探,“累不累?陪孤過去坐坐。”

“不行了。”長卿這才驚醒來幾分,“阿娘還在外頭等我,她這幾日心緒不寧,不好讓她一個人多待。長卿得出去了。”

淩墨無法,嘆了聲氣,“孤送你回去。”

“阿爹說了得避嫌,殿下還是就在這兒吧。”長卿說完,對他微微福了一福,方兀自轉身要出去,額頭卻忽的碰上了身後門板,“哎”地一聲疼。

這處禪房地方小,她到底不太熟悉…

殿下便将她拉了回去,仔仔細細給她揉了揉額頭,還一邊笑話她,“傻得出奇…”

長卿委屈極了。

淩墨揉着揉着便發現那雙眉間擰成了川字——被他一句話氣的。他這才湊了過去,在她眉間親了親,“行了,孤不是說你。”

“那是什麽?”

見得面前那人噘着嘴的模樣,淩墨指了指她身後,“這門板,傻得出奇。”

“……”這可不就是說她麽?

長卿最終還是被殿下送出了門外,小僧領着她回去了阿娘身邊。平安符也求到了,長卿這才護着阿娘回去了侯府。

次日一早,安遠侯府門外便來了一行人。

長卿扶着阿娘迎出來的時候,便見得是一幹僧衆被慧慈方丈領着,在門外求見。慧慈方丈與阮安遠一拜,道是,太子殿下有請寶相寺僧衆,來安遠侯府做一場法事,超度一番,好保家宅平安。

徐氏面露喜色,慧慈方丈是得道高僧,那些污言穢語,牛鬼蛇神之說該就有個了結了。

長卿直去謝過了方丈。又見得方丈身邊的小僧悄悄遞來兩份經文到她手裏。她也不知是什麽,等白日裏的超度儀式了結,送走了慧慈方丈一行,長卿方才打開來那兩份經文看了看…

傍晚的時候,長卿捧着那兩張經文,送去了阿爹的書房。“阿爹罰的金剛經經文,長卿已經抄好了。”

阮安遠接過來那兩份經文一看,方才見得兩行筆跡,他便察覺出來不對,“你親手抄的?”女兒的字跡他又會認不出來,眼下這份經文,筆力剛勁,雖有他筆法的影子,卻又襲承了柳氏、王氏遺風。一看就就不是出自女子之手。

“是、是殿下親手抄的。”長卿下午仔細看來那兩份經文,便一眼認了出來,是殿下的筆跡。

阮安遠聽得這話,眉頭一擰,他曾為皇子鑒書法老師,殿下的筆墨他是認得的。只是不想,殿下這還真是替長卿受了阮家的家法兒…這,就算是換做世子爺做來阮家的女婿,怕是也難得疼女兒疼到如此地步,更何況,還是太子殿下…

長卿見得阮安遠臉色,該是要放過她了,幾分得意,端着一旁茶壺去給阿爹添了一杯茶。

阮安遠這才難得關懷了女兒幾聲,“你身子可好?有沒有什麽想吃的,都告訴你娘親,讓廚房裏做。”

長卿笑着,去給阿爹捏了捏肩膀,“想吃的可多了,今日想吃魚片粥、炝嫩南瓜、蝦仁兒豆片兒、鹵大肉…阿娘都吩咐廚子去做了。一會兒阿爹來我院子,一道兒用晚膳吧。”

阮安遠難得露出一道兒笑容,回手來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你且安心養着…”等着旨意下來了,好備嫁。

父女兩人正其樂融融,張管家卻是來了書房報信。

“侯爺,外頭來了輛馬車。這是拜帖,您看看見是不見。”

阮安遠接來那拜帖,打開來一眼便見得落款的署名:“魏沉”…

長卿在他身後也将這兩個字盡收眼底,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攝政王果真是不可能就這麽放過她的,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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