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 燕雙歸(1) 歸來

昏昏沉沉之間, 長卿只覺殿下将她抱下了馬車。眼前晃過幾顆老梅樹的影子,十分熟悉,殿下好像帶着她回來佑心院了。她側臉靠着殿下的胸膛上,夏日裏衣衫薄, 裏頭透着他身上的暖意, 她身上的不适便也覺着好了些。

許太醫在佑心院門前與太子一行撞着正着, 見得太子将長卿抱着往院子裏送, 忙與太子一拜,“殿下…姑娘這是怎麽了?”

淩墨直抱着人往寝殿裏去,“進去再說。”

長卿被殿下放回床榻上,腰身貼着舒軟的被褥,方才覺着好受些。她雖昏昏沉沉, 可擔心着小人兒的安危,不大睡得着,手捉着殿下的手掌沒放。殿下另一只手,正一下下幫她順着額角的細發,手背還不時探探她的額心。

許太醫探了探脈象,一旁舒嬷嬷也侍奉着熱水。不一會兒, 許太醫便收了脈診,“臣得馬上與姑娘施針。”

殿下正挪去一旁, 長卿的手卻不肯松開,“別走。”她害怕,那個夢裏, 她的孩子也沒落地,會不會是命數中注定…她不敢往下想,心便一直揪着。

淩墨沒忍心,直挪去一旁的小凳上, 陪着。

良久,許太醫方才收了銀針和脈診,不覺額上都起來一層細汗。床榻上,長卿氣息将将平複,身子覺得暖和起來,靠着殿下的手背,合上了眼。

許太醫退去一旁,與太子小聲交代,“姑娘胎象不穩,該要好生卧床休養,不能再走動了。”

淩墨眉間未曾松開,問道,“她和孩子可好些了?”

“臣施針幫姑娘理了理氣息,穩住了些。可這幾日定要小心。”

“好,孤會看着她。”淩墨想了想,這才又詢問起來許太醫,“怎會突然胎象不穩?”

“臣也覺得奇怪,早兩日給姑娘請平安脈的時候,脈象尚且平穩。”許太醫搖了搖頭,回頭問向身後的舒嬷嬷,“這可得要問姑娘食過什麽,有沒有遇着什麽異怪的東西,或是撞傷跌傷…”

一旁舒嬷嬷忙将長卿一天的起居飲食一一與許太醫複述了一遍,又将在景玉宮中聞見的那股異香道了出來。“奴婢本想來是麝香,可又不像,也不應該…那景玉宮裏柔妃娘娘身邊坐着的美人,也是個懷着孩子的。”

“是香藥…”許太醫聞得暗自輕嘆,忙又對太子一拜,“臣今日本也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與殿下禀報,也是和姑娘有關。”

淩墨道,“你只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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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與病人醫病,素來有記錄醫案的習慣,今日一早回去太醫院的時候,本想翻着姑娘的醫案仔細瞧瞧調理的法子,卻發現姑娘那本醫案不知所蹤…”許太醫說着頓了一頓,“臣唯恐,有人拿了姑娘的醫案做文章,專做了對姑娘身子不利的香藥,不一定是麝香,卻是依着姑娘脈象壓制氣血的。”

淩墨心中怒火漸生,卻生生壓制了下來,又問許太醫道,“配置香藥這事情,孤記得同是太醫院在辦。”

許太醫回話道:“确是沒錯。殿下若記得,那回紀家小姐給姑娘的避子香囊,也是出自太醫院之手。”

“許太醫看來心中已經有了眉目?”淩墨觀人入微,許太醫平日慎重穩重,若非有了答案,斷然不會将太醫院給搭了進來。

許太醫恭敬一拜:“臣,心中确有所猜測…還得請殿下派人,看看能否尋得證據。”

**

長卿醒來的時候,腰腹上的疼意散了許多,手腳也終是暖了起來。殿下還守着她床邊,手掌依然借着她枕在側臉下,她這才緩緩擡眼看了看他,“我睡了多久了,殿下?”

殿下直将她抱去了他懷裏,“沒多久,小半個時辰。你得吃些東西,一會兒還有藥湯。”長卿蹭着他懷裏,覺得暖暖的,殿下又将被褥往她身上拉了拉,沒過了她的肚子。她卻忙伸手去撫了撫那裏的弧度,“許太醫說,他還好麽?”

“還好。好在下午你從景玉宮裏出來得及時,沒有耽擱太久。”殿下說着好似重重嘆了口氣,“以後沒有孤的準許,任何人傳你,你都不必去。知道了麽?”

經得這一回,長卿便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皇孫雖然不同太子,可歷朝來也都和皇位息息相關。就比如先皇當年便是因得疼愛殿下,方才冊立殿下的父親為皇位的繼承人,實則是在為自己百年之後鋪墊基石。

長卿在殿下懷裏微微點頭,“長卿知道了…”殿下捂着她的頭,幫她一下下順着長發。舒嬷嬷端了熱粥進來,“姑娘,許太醫吩咐的,用豬肝做粥,給姑娘養養血。”

長卿害怕裏頭的腥味兒,忙往殿下懷裏躲了躲,“太腥了…”殿下卻從舒嬷嬷手中接了粥過來,哄着,“對身體好,不能不喝。”殿下說着已經舀着一勺粥送來了她嘴邊。長卿只聞見那粥裏,說不清楚是香味兒還是腥氣,可她到底沒用晚膳,肚子已經咕嚕咕嚕叫喚了起來。不好讓小人兒餓着。

長卿先是嘗了一口,倒是不太腥,裏頭添了姜絲,喝到胃裏暖暖的。她起了胃口,忙直了直身子。殿下又送了一勺到她嘴邊,她便乖乖巧巧喝下了。

吃過了粥,舒嬷嬷又送了安胎藥進來。長卿用過,便被殿下抱回去了床榻裏,舒嬷嬷送來軟枕,墊着她腰後。殿下也拿着一本書來,坐在她身邊讀着。

長卿卻忽的想起來什麽,“長卿身在東宮,阿爹阿娘會不會擔心?”

“孤已經讓人與安遠侯報了平安。”殿下目光未曾擡起,卻落在她腹間被褥上,又擡手給她提了提。

長卿靠着他手臂上陪着他讀了一會兒書,很快便又困倦了。不知不覺,身子又被殿下扶着躺了下去。屋子裏的燭火也很快暗了下去,殿下側身躺來她身邊,大掌輕輕撫了撫她的肚子,“還疼麽?”

長卿搖了搖頭,側着臉,鑽去了他的頸窩裏。“長卿回來了您的佑心院,殿下。”

“嗯…”

長卿聽得殿下聲音裏一絲溫柔的笑意,又道,“長卿以後都陪着殿下。”一旁殿下的聲音裏忽的微微顫抖着,“好…”

四更天的更鼓響起的時候,長卿便睜了眼,她挂念着殿下要去上朝,可她的身子不好,不好起身侍奉。佑心院裏新來了兩個婢子,也不知侍奉得好不好。

長卿半撐着身子起來,推了推旁邊人的肩頭,“殿下,該要上朝了。”

身子卻被殿下又一把扶了回去,“你別動。”

“嗯。”長卿一雙手環上了他的腰,“殿下該去上朝了。”

殿下眉眼還合着,嘴角卻勾了勾,“孤讓人告了假,今日陪你。”

長卿心裏暖暖的,她正也沒睡醒,出去東宮那麽久,她早就沒有早起的習慣了…殿下大掌在她背後摩挲着,“再睡一會兒。”

天色光亮全了,長卿方才被殿下從被窩裏扶了起來。她還得卧床,叫芝蘭的婢子送來了熱水,給她梳洗。而後,殿下便讓人将早膳都送進來了寝殿,與她一起用。

自從不害喜了之後,長卿胃口好得驚人。桌子上的點心一樣嘗了一遍,又将燕窩粥也用了兩碗。方才吃飽,便聽得寝殿外明煜的聲音,“殿下,昨夜裏吩咐的事情辦來了。”

殿下這才與長卿交代,“孤去處理些事情,午時回來與你一道兒用膳。”說完,又囑咐了她兩句,方尋着寝殿外去找明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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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時候,一素色麻衣的小藥童,正背着藥箱往宮門裏去。太醫汪有年跟在後頭,往太醫院裏趕。今日他當值,一早還得跟其他兩位太醫去養心殿裏會診。路走得急,便也顧不得身後,方才穿過宮門,方才發覺有些許不對,身後好似有人跟着…

可一回頭,卻又什麽人也沒看到。

藥童年歲小,忙問着,“大人,怎麽了?”

汪有年定了定神,該只是他多心了,又對藥童道,“沒什麽,快走。遲了就不好了。”

“诶。”藥童去了前頭引路。卻忽的聽得身後一身悶響,再一回頭,便見他家“大人”直直倒去了地上,竟是被人敲暈了。他擡眼便見得那作案元兇,不過十二三歲模樣,和他年歲相當…

藥童慌慌張張四下裏看了看,大人今日出門得遲,選了這條隐秘的小巷走,誰知道就碰上了這事兒。藥童還要開嗓子呼救,嘴裏便被對面那人塞了個布條團子,“你你你是誰…”他話語含含糊糊,可手腳卻也被那人綁了起來。

明煜話裏幾分不耐煩,“別吵吵,太子殿下有請你們大人去東宮喝茶。”

藥童心裏直打鼓,喝茶是用綁和敲的麽?這般“請”法兒也太別致了吧…還未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便見那人一把将他家“大人”扛上了肩頭,他也被人推了一把,綁在手上的繩子,被那人牽着往小巷另一頭去了。

汪有年再清醒過來的時候,便見許祯琪正在他身上紮着針…雖是同僚,許祯琪到底和他見解素來不甚相同。他擅用香藥與人調理醫病,可許祯琪這老頑固卻幾分不恥,覺得藥食為上,看不起他那些香藥方子。

他又身子沒毛病,許祯琪給他紮針做什麽?“去去去,你想做什麽?”

許祯琪卻是與他合身一拜,“汪太醫,你方才昏睡不醒,許某只是依着殿下吩咐,讓你快些醒過來。”

汪有年這才清醒幾分,“殿下?什麽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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