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兩口,火氣來的快,去的更快,吵架權當交流了。吵完了,照樣蜜裏調油,該怎麽着就怎麽着。只是這幾天張曉波隐隐覺得,譚小飛有心事。
雖然譚小飛以前也不怎麽愛笑,和北京城野湖裏結的尺厚的冰塊放一起就能相映成輝,但是自從和張曉波在一起,銳氣雖不減,整個人卻已經溫和了不少。可是最近好像是退回了張曉波剛認識譚小飛那會,渾身都透着生人勿進的氣息,連彈球和候小傑見了,出于本能的也會繞着道走。
更怪的是,譚小飛私人的事好像變多了,經常跑出去一整天都見不到人,有時候半夜才回來,帶着渾身的酒氣和煙味。有一次甚至被張曉波撞見譚小飛和一個女人在胡同口說話,兩個人站在一輛黑色的商務車邊上,她搭着譚小飛的肩膀說着什麽,笑眯眯的樣子。
那女人張曉波在改裝廠從未見過,她和殷茵那些富二代飙車黨很不一樣,穿着套裙,畫着精致的妝容,笑容端莊典雅。那女人擡頭正好看見張曉波,頗有禮貌的沖他點了點頭,然後上車走了。
張曉波有時候也會問上幾句,但每次都給譚小飛含糊其辭的搪塞回去。有時候問的急了,譚小飛索性将他撲倒在床上,照着嘴巴就是一頓啃。兩個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親的面紅耳熱、意亂情迷,火苗一點就着,哪裏還能想的到別的什麽。
不過只有打拳這件事,譚小飛一點沒有懈怠過,每天早上都督促着,不練夠兩個小時,都不讓張曉波休息!
日子平靜無瀾的又過了幾天,酒吧整理的差不多了,張曉波着手準備再次開業,卻被燈罩給攔下了。燈罩拎着本老皇歷,戴着老花眼鏡翻來翻去,非說三天後才是黃道吉日,要等到那天才能開張。
張曉波笑着給他調了杯雞尾酒,說到:“燈罩兒叔,我不信那個!”
燈罩啪的一聲将黃歷拍在吧臺上,一雙眼睛在鏡片後面瞪的老大,大聲喝道:“上次你就是沒看黃歷選日子!不然怎麽會剛開沒多久就給人砸了?”
“……”張曉波無言以對,左右拗不過他,只得打發了彈球,繼續關着門。
酒吧開不了張,譚小飛又不知道去了哪裏,張曉波閑着沒事,便準備回家睡一覺。到家便看見譚小飛穿過的那件軍大衣搭在椅子上,半邊袖子都垂到了地上。
張曉波将衣服從凳子上拎了起來,雙手拿住下擺,在半空中用力一抖,然後一個白色的紙團從口袋裏掉了出來,窸窸窣窣的滾到了凳腳下面。張曉波伏下身子,從凳底将那紙團摸了出來,好奇的展開一看,竟是法院寄來的。
張曉波是雙手顫抖着看完那張傳票的,從頭到尾每一個字每一個标點符號他都反反複複的确認了無數次,然後整個人攤軟在椅子上,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就在這時,手機機械而重複的電子鈴聲響了起來,在空曠而寂靜的房間裏顯的尤其刺耳。
張曉波機械的掏出電話,按了接通,然後侯小傑慌亂而焦急的在電話那頭喊到:“曉波!不好了,小飛被警察帶走了!說他教唆殺人!”
如炸雷在張曉波的耳邊瞬間炸開,他腦子裏嗡嗡直響,侯小傑再說什麽他都聽不到了。呆愣了片刻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電話那頭還響着侯小傑的聲音:“喂,喂,曉波,你在聽嗎?”
張曉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抓起外套就往外沖,這一瞬間他腦子裏只有一句話反反複複的回響着:“譚小飛,我艹你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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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波沖到警察局的時候,裏面正亂成一團。
“什麽叫不能見?!什麽上頭說的?哪個上頭?有種你叫他出來見我!”阿彪雙眼血紅,脖子上青筋暴起,樣子異常的恐怖,如果不是侯小傑死死抱着他的腰,他估計都敢在局子裏給他釀一大血案出來。譚小飛以前厮混的這幫人裏面不乏官二代,這些警察多多少少也知道,所以就算阿彪再怎麽胡鬧,他們也不敢硬來。
“您先別激動!”一個穿着制服的中年大叔,捧着一個大水杯,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慢悠悠的說到,“您聽我和您說啊,譚先生這個案子比較複雜的!他在11年肇事逃逸這個案子本來已經結案了,這次雖然原告上訴,也不過再審一次的事情罷了。可人家加控了一條教唆殺人,這可就是新的案件了,性質非常惡劣……”
“惡劣你大爺的!”阿彪像只發怒的獅子,朝着那個男人大聲咆哮着,“那件事根本不關小飛的事!今天老子就是來自首……”
“啪!”的一聲脆響,張曉波一巴掌甩在了阿彪的臉上,打斷了他的話。
阿彪和侯小傑均錯愕的看着張曉波,張曉波一張臉慘白的跟紙一樣,可神情卻很平靜:“給我閉嘴!”
“張曉波你丫給老子讓開!”
張曉波只覺得太陽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擡手就摔了一部手機,疾言厲色道:“我TM讓你閉嘴!”張曉波正在氣頭上,加上最近練習拳擊,殺氣迸發的渾然天成,将一屋子人,包括那些見慣大場面的老警察都給震住了!
“你們幾個愣着幹什麽,把他給我拉出去!”張曉波瞪着阿彪帶來的那幾個人,他現在的氣勢十分駭人,那幾個人愣了片刻,不敢遲疑,上前拉着阿彪往外面拉。
“你們幹嘛!放開我!你們不懂,我要救小飛……”阿彪發起狠來四五個人都壓不住,手腳亂踢亂舞,那幾個人身上挨了好幾下,痛的直呲牙。
“侯小傑!塞住他的嘴!”張曉波斜睨過去。
愣在原地的侯小傑瞬間醒過神來,身上掏摸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麽能堵嘴的,索性脫了自己的臭襪子團成一團,往阿彪嘴裏一塞,然後跟幾個兄弟一起架着他往外走去。
張曉波看着阿彪被他們架了出去,才扭臉對着剛剛那個中年警察冷冰冰的說到:“找個能告訴我前因後果的人,不然我今天晚上就在你們門口抹脖子!”張曉波字字擲地有聲,半點也不像開玩笑的。
公家單位最怕的就是弄出難以收拾的場面,所以這種只有老頭老太才會使用的撒潑撒賴的招數是最有效,但同時也是最低下的。張曉波誰也不認識,就是一個平頭老百姓,為了譚小飛,他能想到的,只有豁出自己一條命這簡單粗暴的方式。
一屋子的警察面面相觑,他們雖然不認識張曉波,但看他剛剛震懾全場的氣勢也知道不好惹。商量了片刻,最後由一個年紀輕輕的板寸頭出來,帶着張曉波出去“抽根煙”。
這根煙抽了一刻鐘,那板寸頭說話很有分寸,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半句也不透。不過總算張曉波也從裏面聽出了些話音來。
譚小飛11年的時候飙車撞死過一個人,只是那時譚軍耀權勢滔天,他只需吩咐一聲,從警察到證人,從律師到檢察官,上上下下就都被打點的妥妥帖帖。最後譚小飛賠了些錢,這案子也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現在譚軍耀的案子爆發了,雖然上頭一直捂着,知道的人并不多,但那戶苦主還是聽到了風聲,請了律師就要上訴,所以才會有法院的傳票寄到譚小飛那。可已經結了的案子,賠償款都收了,想翻案哪有那麽簡單!然後也不知怎麽的,當年龔叔将苦主家屬打到重度昏迷的事情又被捅了出來,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板寸頭看張曉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生不忍,輕聲安慰到:“你們的心情我也理解,可這事你們在我這鬧也鬧不出什麽結果來。還不如去找個好點的律師,看看能不能有辦法吧。”說完拍了拍張曉波的肩膀,扭頭走了回去。
“喂!”張曉波出聲喊住了他,那人回過頭來,只見張曉波的眼睛中有水光一閃而過,用幾乎哽咽的聲音哀求着說道,“我就問一句……他……還在你們這嗎?”
板寸頭擡頭看了一眼,張曉波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一盞紅色的小燈在暗夜裏一閃一閃的。板寸男退了一步,站到了監視器的下方,然後對着張曉波默默的搖了搖頭,扭臉進了屋內。
張曉波走出警察局的院子,侯小傑帶着一幫人還在外面等着他。
“阿彪人呢?”張曉波問到。
侯小傑對着跑車揚了揚下巴,張曉波看過去,阿彪被鎖在了車裏,正低着頭抽煙。
“開鎖!”張曉波朝着車子走了過去。幾乎同時,阿彪在聽見車子“磕拉”一聲開鎖的聲音,像個瘋子一樣打開車門沖了出來,朝着警察局的大門就要跑。然而還沒跑幾步,就被張曉波一腳踹翻在地,然後一腳踩在他的胸口上:“不許去!”
“你丫知道什麽!”阿彪掙紮着想要爬起來,卻被張曉波碾着琵琶骨狠狠的踩在了地上。
“我是什麽都不知道,你和譚小飛11年到底幹了些什麽。但是我知道,如果你現在去自首,那譚小飛這些年為你做的,都算什麽?”
“……”阿彪愣了半響,眼眶一紅,一個虎背熊腰的大老爺們居然躺在地上痛哭了起來,“那我也不能就這麽看着他坐牢啊!當初那人是我撞的,我太害怕了所以才逃跑了……小飛為了幫我才替我抗下的,他說他爸肯定能擺平……可現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了,我還不站出來,我還TM算是個人嗎?”
“譚小飛你丫還真TM仗義!”雖然事情和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但是真的聽到耳朵裏,張曉波恨不得把譚小飛楸到跟前,狠狠的扇他幾個大嘴巴!有他這麽不拿自己的命和前途當回事的人嗎?
“譚小飛和我說過,以後不管他出了什麽事,讓我第一個看住你。那時候我以為他說的是老八,現在我才知道他在說什麽。”張曉波放開踩着阿彪的腳,深深的嘆了口氣,“你什麽都別想了,先回去吧!”
張曉波現在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幹了一樣,他滿臉疲色,實在沒力氣再管阿彪了。他沖着侯小傑他們幾個說到:“看着他。”然後轉身走了。
“曉波……我送你……”侯小傑追了幾步,朝着他的背影喊到。
張曉波頭也沒回,伸手朝着後面擺了擺:“我想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