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姜晚回了家，做好一切事後坐在床頭看了會兒書。

床頭櫃上有盞小夜燈，照亮床邊這塊狹小的區域。

他習慣于每天睡前看一個小時左右的書，幾乎從不間斷，除非哪天真的倦得睜不開眼睛。

淩晨十二點之前，姜晚将書簽夾進方才看到的那一頁中，合上書本放在了床頭櫃上。

手機就在旁邊，他拿起來點進微信看了一眼，雖說并沒有人要找他，但在聯系人那一欄中倒是多了個醒目的紅色數字一。

——有人加他好友。

點進去，姜晚看到一個網名為“江晚”的人添加了自己。

這人雖沒有備注自己是誰，但單是看到這兩個字姜晚已經可以猜出來是誰了。

一個“江”一個“晚”，不是江譽又能是誰？

同意好友申請的下一秒，江譽發來了消息，“小晚晚，猜猜我是誰？”

“……”姜晚朝天翻了個白眼，回過去，“我猜，你可能是某個二傻子。”

“答錯了，是我啊，你老公。”江譽在消息最後加了個笑嘻嘻的表情，姜晚覺得自己似乎可以透過屏幕看到那頭的人欠揍的模樣。

“你什麽時候成我老公了？”發出去這個問題後姜晚瞥了眼屏幕上方的時間，随後又迅速打了一串字過去，“你不用回答了，早點睡吧，晚安。”

江譽打了兩行字的手驀地頓住，他删去那些內容，重新打了字發過去，“下次再告訴你，晚安小晚晚，祝你做個好夢，夢裏有我。”

夢裏有你……夢裏有你那還能算是好夢嗎……

姜晚撇了撇嘴，放下手機關了床頭小燈，房內頓時漆黑一片。

沒過多久，姜晚安穩睡去，靜谧的房間內隐隐可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

翌日，天還蒙蒙亮，姜晚便早早地起了床。

早飯是白粥加兩片方片面包，姜母早将粥盛了出來晾着，因此姜晚吃早飯之時粥的溫度恰到好處，這樣也節省了時間。

在車站等了十分鐘左右，公交便載着姜晚往學校的方向開去。

這時候天色已亮，姜晚依舊坐在那個靠窗的單人座上，看了一路窗外景色。

公交在一處十字路口處停下了，前方是紅燈，還需等待二十來秒。

姜晚并不在乎距離跳綠燈還需多長時間，他只一門心思望着車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

驀地，餘光裏的一抹藍引起了姜晚的注意。

不知為何，他腦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江譽。

姜晚的視線落在非機動車道那邊藍色的一輛自行車上。

——那位車主就正對着他，笑着朝他揮了揮手。

姜晚瞥了他一眼之後當即收回視線，別過頭去只當沒看見。

見姜晚不理自己，江譽便又再次揮了揮手，試圖吸引他的目光。

但姜晚是刻意不理睬他，又怎麽還會去看他到底在做些什麽？

即便心裏癢癢的有想看的沖動，那也只能憋着。

于是，直到公交開動穿過馬路向前開去，姜晚也沒有轉回頭來再看江譽一眼。

江譽追了上去，直奔學校。

十多分鐘之後，姜晚從車上下來，正準備往前再走個十分鐘去學校，一輛熟悉的藍色自行車“唰”一下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小晚晚，這麽巧啊，要不要我送你一程？”江譽側身拍了拍後座，示意姜晚上座。

“不用了，我自己走過去就可以了。”江譽的笑容很溫暖，但姜晚謝絕了他的好意，繞過他的車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見姜晚就這樣毫不猶豫地走了，江譽急忙喊了一聲，“真的不考慮一下嗎，我會傷心的。”

他佯裝委屈，等着姜晚回頭。

回頭，就代表着他有機會載姜晚一程。

一步、兩步、三步之後，姜晚果真回了頭。

江譽心中暗喜，踩上踏板往姜晚身邊移去。

姜晚望着朝他而來的人，毫不客氣地說道：“老實說，就我們聊天的這會兒工夫，我估摸着我怎麽着也已經快走到學校了。”

說完，他徑自往前走，也不再理會身後這個“委屈”的江譽了。

江譽一路慢慢騎着車跟在他身後，路上遇着同學，輕拍江譽的肩問他慢悠悠的在做什麽。

江譽努了努嘴，示意那位同學往斜前方看。

那同學一轉目光，看到了自家班長略顯瘦削的背影。

“你倆玩吧，不打擾你們了。”那同學識趣地加快步伐跑了起來，超過姜晚後繼續往前跑去。

“跑得這麽快，趕着去投胎啊老王。”感覺到一陣風從自己身邊刮過，姜晚喊了一聲，方才那人卻早已沒了影。

“晚晚你錯了。”姜晚灼熱的視線一觸碰到江譽身上，江譽便露出一排整齊的皓齒對着他笑容滿面，“他趕着去上學吶。”

“……”姜晚朝天翻了個白眼，“江譽，你怕不是個二傻子吧。”

到了學校，江譽雖想跟着姜晚一起上樓，卻無奈于自己要先把車去停了。

他走到教室外，裏頭已有整齊響亮的聲音傳來，聽上去應該是在讀英語單詞。

江譽從後門一腳踏進教室，見一個女孩站在講臺上，正帶領着大家念單詞，他便迅速溜了進去，在姜晚身後坐下。

姜晚讀得認真，江譽自然也不會去打擾他。

他從包裏拿出英語書來，探探腦袋瞥了眼同桌課本的所在頁數，翻到那頁之後也跟着一起讀了起來。

早自習到第一節課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各門學科課代表催促大家交了作業，抱着幾十本作業本前往辦公室。

江譽坐在座位上看着他們忙碌的身影，也不想背單詞也不想預複習功課，便在百無聊賴中玩起了轉筆。

他的技術十分娴熟，筆在手指間靈活轉動，宛如行雲流水。

同桌是個女生，見他轉筆轉得這麽酷，便湊近了些，一臉的欣喜與期待，“怎麽做到的江同學，能教教我嗎？”

姜晚此時恰好從老師辦公室回來，見此場景便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假裝沒有看見坐回到座位上。

“不能教哦，我的轉筆技術從來不教別人的。”

“鈴鈴鈴——”

上課鈴壓着江譽的尾音響了起來，那名女同學坐直了身體等待老師到來，而江譽停下轉筆，将筆放在了課本上。

他身子前傾，靠近姜晚後背之時鼻間傳來了熟悉又好聞的金紡味。

他又再吸了兩下鼻子，一臉滿足。

“但只有你小晚晚，從來都不是別人。”

姜晚注意到了江譽和張雨琳的對話，卻未曾想過身後竟幽幽響起了江譽的聲音，近在耳畔。

那低柔磁性的嗓音讓他在一瞬間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他撇了撇嘴，目光落在從教室外走進來的英語老師身上，沒有回話。

下課之後，大家複習的複習，補筆記的補筆記，玩鬧的玩鬧。

姜晚坐在座位上，看筆記的時候攥筆的手随意轉了轉，只聽“啪嗒”一聲水筆便落在了桌上。

他瞥了一眼安靜躺在那裏的筆，将筆記本連同課本一起合上，放在了左上角的那一堆書上，順帶從中抽出了下節課的書。

“晚晚，今天放學我送你吧。”江譽手掌撐着自己的臉，目光像是粘了膠水一般黏在江譽背上。

“不用，我自己乘車就行了。”姜晚回過頭來，眼中盡是嫌棄。

江譽直接無視了姜晚這抹眼神，自顧自地往下說：“太擠了，擠壞了怎麽辦？”

“你知道金剛不壞之身嗎？”姜晚平淡的語氣中不摻雜一絲戲谑之意，仿佛他說的都是真實存在的，“我就是了，所以不用擔心被擠壞，壓根就擠不壞的。”

看着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姜晚，江譽心底那根弦被撩撥了一下，暗自想着他家姜晚真是可愛。

“都聽你的。”江譽先妥協一步，但他又接着說道，“不過我們約定好，如果你不想再擠公交了，就讓我帶你飛翔。”

帶我飛翔？

不知為何，姜晚腦中竟自動生成了江譽騎着自行車載他的場景。

他搖搖腦袋抛開這個念頭，為了不讓江譽再沒完沒了地說下去，他便又找了個理由試圖搪塞過去，“現在已經秋天了，再過不久就要入冬了，我不想飛翔，我只想保暖。”

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乘你車的。姜晚暗自想到。

江譽垂眸點着頭，似乎覺得姜晚這話說得有道理。

姜晚等了半分鐘不見江譽回話，想着他應該是被自己噎得說不出話來了，便轉回了頭，安靜等待上課。

“以後我開車帶你。”身後忽而傳來江譽低低的聲音，可惜姜晚沒有再回頭，否則他定然會看到身後這個男孩眼神中的認真與堅定。

“好。”他只當江譽是随便一說，便也只随口一應。

中午上完課，學生們去食堂吃飯，也有些學生繼續坐在座位上學習。

姜晚和早上那個被他稱為“老王”的同學王仁堯有說有笑地往樓下走，江譽出教室時晚了一步，便被人流擠在了後邊。

他探出一顆腦袋往前看了一眼，目光準确無誤地落在了姜晚的身上。姜晚背對着他，身影有些單薄。

江譽黢黑的眼睛一眨，似是想到了什麽。他內心雖極想和姜晚一塊兒走，但卻不推不擠，跟在人群後方沿着樓梯一層一層有序走着。

下了樓梯走到平地上，姜晚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在看到那一片黑壓壓的學生之後當即轉回頭，跟着王仁堯繼續往食堂的方向而去。

“班長，你剛才在看什麽呢？”王仁堯一臉八卦地湊了過來，笑眯眯地盯着姜晚看。

姜晚被他盯得發怵，清了清喉嚨，“沒看什麽。”

“哦。”王仁堯尾音拖得老長，“班長大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随後他擡手一把攬住姜晚的肩膀，深吸一口氣道：“好香啊，我們快去吃飯，可餓死我了！”

姜晚被王仁堯帶得加快了步伐，他并未表現出絲毫的嫌棄，也沒有将王仁堯的手臂移開，只随着他也吸了吸鼻子。

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他猜想今天一定有番茄炒蛋。

眼看着前方不遠處的姜晚和王仁堯勾肩搭背走進了食堂，江譽“嗯”了一聲，尾音帶着疑惑，一頭黑人問號。

昨天他是下午來的學校，沒吃上這裏的食堂，今日原本想同姜晚一起去吃一頓，沒成想竟被王仁堯這個家夥“捷足先登”了。

他連忙也三步并作兩步跟了上去。

食堂裏人很多，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誘人的香味，王仁堯暗自咽下一口唾沫，摟着姜晚的肩膀稍稍一帶便讓他排在了自己身前。

他向來如此。

用他的話來說便是——班長辛苦，班長優先。

打好飯之後，姜晚和王仁堯拿着飯轉過身，環視一圈發現了空座，便趕緊走過去，免得一會兒座位被別人搶走了。

将午飯放在桌上，姜晚正欲坐下，同樣一盤子飯菜被人放在了他旁邊。

姜晚擡頭看去，恰好對上江譽微笑的眼眸。

“我坐這兒行不？”江譽也不坐下，就等着姜晚允許。

他都想好了，如果姜晚不允許，他便坐到姜晚背後那個空位上去。

背對背似乎也不錯。

姜晚與王仁堯對視一眼，後者朝他擠眉弄眼的，也不知是不是眼裏進東西了。

“坐吧，你想坐哪都是你的權利。”姜晚說完兀自坐下，也不再搭理江譽。

而坐在他倆對面的王仁堯已經吃上了香噴噴的飯菜，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倆，仿佛是在看一場好戲。

姜晚當然知道老王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狠狠剜了他一眼之後也拿起筷子開動起來。

紅黃相間的番茄炒蛋向來是他的最愛，他首先夾了一塊黃燦燦的炒蛋放進嘴中。

鮮嫩的香味在嘴中溢開來，姜晚正打算再夾起一塊，身旁那人卻将自己的飯飯盤推了過來。

姜晚看着幾乎相貼的兩盤午飯，微微蹙起眉頭一臉不解地望向江譽，“你幹嘛？”

“多吃點，我知道你喜歡吃。”江譽滿臉笑意地将自己盤中的番茄炒飯全數搛到了姜晚那裏，接着又補充了一句，“放心小晚晚，我筷子還沒動過，幹淨的。”

姜晚嫌棄地瞥了一眼江譽，不情不願地道了句謝。

其實這番茄炒蛋早已經涼了，姜晚一口口吃進嘴中，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心間緩緩流淌。

暖暖的。

他偷偷瞥了江譽一眼，卻未曾想到那人的目光自始至終停留在自己身上，自己這一個小眼神，恰好被他捕捉了去。

“看什麽看，吃飯啊你，飯菜都涼成什麽樣了？”強壓下心中的那一絲慌張，姜晚先江譽一步開了口，語氣強硬不容人反駁。

“當然是看你啊，你好看。” 說着，江譽竟還換了個姿勢，手肘搭在飯桌上手掌撐着下巴，依舊目視姜晚，不願移開視線。

姜晚一雙白眼幾乎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他懶得搭理，讓王仁堯吃快點之後，他便也開始使勁往嘴裏頭送飯菜，為的就是趕緊吃完趕緊離開。

原本食堂是多麽美好的一個地方，江譽一來全給毀了。姜晚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