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偌大的籃球場上只有區區幾個男生，王仁堯伸出一根食指，将籃球頂起來于指尖旋轉着。
他百無聊賴地看着另外幾個校友打籃球，不由嘆了口氣，收起籃球，目光落在了場外長椅上那兩個黑色的背包上。
虧他還把江譽的書包從教室裏一并帶了下來，也省得他再上樓去拿了，結果他呢，就這樣放了我鴿子……果然，愛情面前什麽都不重要了。
王仁堯腹诽，在心裏吐槽着江譽這個重色輕友的家夥。
“王兄，我來晚了。”江譽姍姍來遲，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想事情入了神的王仁堯面前，朝他揮了揮手。
王仁堯回過神來，将籃球遞給他，語氣中不見怒意，“你哪去了，讓兄弟們等你這麽久。”
兄弟們？江譽接過籃球，往籃球場上看了一眼。
那幾個正打着籃球的男生，估摸着就是王仁堯所說的兄弟們了。
“有點事耽擱了，快，我們趕緊加入他！”江譽說着自己先跑進了場內。
王仁堯咂了咂嘴也跟了上去，反正是不信他所謂的“有事耽擱了”。
姜晚回到家，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寶貝兒回來啦。”姜母走過來，手中拿了件還挂着吊牌的淺灰色衛衣。
她一見到姜晚略顯無力的模樣，臉上的笑容一下便消失了，急忙關心道：“怎麽無精打采的，發生了什麽事啊？”
“沒事兒媽，就是有點累了。”姜晚搖了搖頭，準備站起身來。
“媽給你買了件加絨衛衣，本來想讓你試穿一下的，既然你累了，就先回房休息吧。”姜母說着，便要把衛衣收起來。
“沒事啊媽。”姜晚急忙站起來，從她手裏将衛衣拿了過來，“你拿都拿過來了，我就先試試吧。”
換上新衛衣之後，姜晚輕輕扯了扯衣角，将衛衣皺褶稍稍撫平。
“真不愧是我兒子，穿什麽都好看。”姜母左右看看，再讓姜晚轉了個圈，滿意地颔首稱贊道，“來，脫下來吧，媽給你去洗一下，之後你就可以穿這件去學校了，真好看，我兒子就是妥妥一班草。”
姜晚輕笑，将衛衣脫下來遞給姜母，穿上原來的外套。
他自認“班草”這一稱呼擔當不上，但當個“班長”還是可行的。
回了房間，姜晚将書包往單人小沙發上一放，也随之坐了下去。
他仰起頭來望向天花板，回想起方才的車禍，不由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他先點開了微信，這才發現有好幾個人戳了他
有問作業是什麽的，也有女生單純找他聊天的，他一個個回過去，很快十幾條消息就只剩下最後一個醒目的紅色數字“1”。
那個備注為“江譽”頭像為一個金燦燦的卡通小太陽的人，姜晚有意無意将他的消息留在了最後。
江譽發了兩條消息，第二條消息是一張圖片。
姜晚輕眨了眨眼點進去。
江譽：老婆，到家了嗎，給你看籃球場上帥氣的我。
圖片上的江譽一手拿着籃球叉着腰，另一手比了個“耶”的手勢，正對着鏡頭笑得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顯然是刻意擺出了造型讓別人幫他拍攝。
“還帥氣呢，真是辣眼睛。”
雖如此嘟囔了一句，姜晚還是點開了大圖，又再認真看了幾眼後将圖片保存下來。
姜晚：沒事不要發自己的照片了，吓得我手機差點飛出去了。
發了個消息過去，姜晚等待着江譽回信。
半分鐘過去不見江譽回複，姜晚不由想笑話自己一頓——指不定人家現在正在打球呢，自己這麽迫切地想要收到他回複是怎麽回事？
他輕輕搖了搖頭，心想自己真的是瘋了。
随後，他返回到主界面，将手機黑屏。
就在下一秒鐘，江譽的消息回複了過來，屏幕亮了起來。
姜晚當即重新點開微信，查看消息。
籃球場上，少年們揮灑汗水，來回不停穿梭。
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一看準時機将籃球搶了過來，一個三分球投進籃筐。
一旁有人在歡呼，喊聲最大的那個人走過來拍了拍投籃男孩的肩，一把摟過他的脖子帶他往一旁長椅邊走去。
“厲害啊，江兄，老天真是賞飯給你，又給你一張惹少女心動的臉，又給你這麽棒的籃球技術，唉真是沒天理啊！”王仁堯仰天長嘯一聲，看上去愁容滿面的，但下一刻當即恢複了嘻嘻哈哈的面容。
“籃球技術不也是我自己練出來的嘛，你如果想練好，我可以教你啊。”
“老王！江譽！”
老王一聽江譽這話，樂呵呵的一雙眼睛都笑成了月牙，他正想點頭同意，他們身後驀然響起的聲音成功讓他又把話吞了回去。
江譽和王仁堯同時回頭，礦泉水瓶便被那個喊他們的人扔了過來。
二人齊齊伸出手，一把接過礦泉水擰開瓶蓋仰起頭來大口大口地往肚子裏灌。
拿毛巾擦去些汗水，江譽在長椅上坐了下來，從包裏掏出手機開始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看。
王仁堯坐到他身邊，湊過去瞧，“怎麽，跟班長聊天啊？”
江譽沒答話，不知看到什麽竟突然笑了起來。
王仁堯在一旁似乎聞到了戀愛的酸臭味，他翻了個白眼，“很好，我這個單身狗就這樣被侮辱了。”
他坐直身體，兀自從外套口袋裏摸出手機，開始玩起消消樂來。
單身狗也有自己的快樂。
江譽之所以忍不住笑意，是因為他看到了姜晚回複他的消息。
什麽手機飛出去，這種這麽明顯的假話他也說得出口。
時間顯示姜晚這條就發于剛才，江譽怕姜晚久等，于是趕緊給他回了消息過去。
江譽：飛出去怕什麽，壞了我給你買新的，但這照片還是要發的，我要讓老婆你一直看到新鮮的我。
新鮮的我……
當看到這四個字時，姜晚無聲地笑了兩下，輕搖了搖頭，指尖在手機屏幕上空虛虛地劃動兩下，開始打字。
姜晚：不想看，太辣眼睛了。
江譽：辣眼睛？老婆，不要這麽欺騙自己吧？自欺欺人不可取啊。
姜晚：閉嘴啊，就是辣眼睛！
江譽：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沒辦法，誰讓你是我老婆呢，老婆就是用來寵的。
姜晚：你再多喊一句老婆，信不信我現在就删好友。
江譽：別別別，我錯了，我不叫了。
姜晚：行，這才乖。
江譽：頂多背地裏叫叫。
姜晚：滾！
他二人聊完之後，姜晚放下手機，站起身來的同時将書包也拎了起來，一路提着走到書桌前，放在了椅子上。他接下來做的事情便是寫作業以及學習。
此時的江譽一路騎車往家裏去，輕薄外套沒有拉上拉鏈，被風吹得衣擺飛揚。
畢竟就住在同一個小區，王仁堯原本想搭江譽的順風車一同回去，但被江譽果斷拒絕了。
而江譽的理由讓王仁堯感到絕望——他說，他這輛車的車後座只留給姜晚一人。
江譽離開之前，王仁堯是既好氣又好笑地說道：“好你個江譽，枉我喊你一聲江兄，你居然這樣對我，天天把狗糧塞到我嘴裏，我特麽真是要被氣死了！你走吧你走吧，我自己乘公交還不行嗎！快走！”
老王委屈。
不過王仁堯也知道，他們班長現在還并未生出想上江譽後座的念頭，否則也不會幾個早上都看到江譽推着自行車跟在他們班長後頭了。
江譽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洗澡，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
等他出來之後，江母已經将自己煮的熱騰騰的排骨湯盛出來給他放桌上了。
她知道自己兒子晚回是因為跟同學在一起打籃球，但打籃球勢必要出汗，她這個從不讓人省心的孩子又一定會騎着自行車快點回來。
現在是秋季，天涼，他這麽一熱一冷的很容易生病。
“謝謝媽。”江譽擦了擦頭發，将毛巾往肩上一放便坐下來開始喝湯。
“傻孩子，喝完趕緊去吹頭發，你這頭發還這麽濕呢，感冒了怎麽辦。”江母穿着素雅，就站在江譽身邊，眼中寫滿了心疼。
這個孩子，真的太不讓她省心了。
“好的媽，我一會兒去，你別擔心嘛，我身子骨硬朗着呢！”江譽拿勺喝下一口湯，轉過身仰起頭來望着江母，拉住她想讓她放下心來。
“硬朗什麽呀硬朗，唉……”江母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她真是太心疼這個孩子了。
“快喝吧，趁熱喝。”看着眼前這個傻孩子如暖陽一般的笑容，江母愣了半天，卻也只能說出這一句話。
“知道了，馬上喝完馬上去吹頭發，保證身體倍兒棒，保證不會生病，”江譽笑得露出一排整齊結白的牙齒，跟江母保證完，他轉過身去繼續喝熱湯。
但他拉着自己母親的那只手，從始至終都未曾松開過。
江母垂眸看一眼自家孩子的手，輕輕地笑了。
眼角有漣漪蕩漾開來，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可江譽不知道的是，就在下一刻，她眼底倏地閃過了一抹苦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