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母待客熱情,臉上帶着淡淡地笑容。

她讓姜晚在飯桌前坐下來,她則去了廚房盛飯。

這一桌子的菜光是看着便讓人垂涎欲滴,姜晚端正地坐着,在看到江母拿着兩碗飯出來時趕緊站起身接過一碗。

等到三個人都坐下後,江母對姜晚說道:“多吃點,特意為你跟小譽準備的菜,都是你倆愛吃的。”

“好。”姜晚點頭,應着。

是啊,的确都是自己喜歡的菜,沒想到兩年過去了,江譽竟還記得自己喜歡吃什麽菜。

驀地回想起上一次在食堂吃番茄炒蛋的場景,姜晚一雙薄唇微微動了動。

他拿起筷子,等着江母先動這第一筷。

江母接了一塊肉放進姜晚碗裏,後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江母輕笑着與他寒暄起來。

“小晚啊,說起來我們也有兩年多沒見了,這兩年有沒有想念我們家小譽啊?”

這……姜晚瞥了一眼江譽,見他一臉無辜,低下頭去繼續吃他的飯,就好像這件事情跟他無關似的。

“嗯,挺想念的,畢竟我們以前是很好的玩伴。”

他能說什麽呢?總不能告訴人家母親,說自己一點也不想念江譽,畢竟對于他,自己心裏頭窩着一團火,久久無法熄滅。

“那就好。”江母看着姜晚的臉,并未從中看出些什麽端倪,她便又接着說道,“其實我家小譽也很想念你呢,天天嚷着想回來見你,但他爸爸不允許,還讓夥計看住他,他也就沒轍了。”

姜晚在那一瞬間瞪圓了雙眼,眸中被一團複雜的情緒所填滿,有詫異,有不解……

他轉頭望向江譽,卻見他仍埋頭吃着晚飯,只将他一頭柔順的黑發對着自己。

江母順着姜晚的視線望過去,見自己的兒子一口一口不停地吃着菜,便伸過手輕拍了拍他的肩,“吃慢點啊兒子,瞧把你給餓的。”

随後,江母又移回目光,繼續對姜晚說道:“其實也沒什麽,當初他爸把他叫回國外去念書,他爸那脾氣就是那麽倔,十匹馬也拉不回來,小譽跟我便只能連夜趕過去了,連跟你說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江母所說的事情信息量有點大,姜晚現在像一只小貓被毛線團纏住了身子,越掙紮,這些毛線纏得他越緊。

他有些失措,腦子裏嗡嗡作響,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小晚,只要你不氣我們小譽的不告而別就好,有些事嘛,說開了也就沒事了。”江母笑着,眼角泛起漣漪來,她替姜晚夾了塊炒蛋,“先吃飯吧孩子,現在這天氣飯菜涼得太快了。”

她分明才四十不到的年歲,看上去卻像是比實際年齡還要老上許多。

這是姜晚在時隔兩年後首次江母時腦子裏蹦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她确實比兩年前他最後一次見到她要老上很多。

“對呀,吃飯呀晚晚,都快被我吃完了,快吃吧。”江譽終于擡起頭來說了一句話,卻是催促姜晚快些動筷子動嘴。

姜晚愣愣地點頭,開始将菜和飯往自己嘴裏送。

咬下一口不知所措,又咬下一口憂慮重重。

吃過飯後,江母讓江譽送姜晚回家。

夜晚路上較暗,騎車載人太危險,江譽便送姜晚去了離小區門口不遠的那個公交站。

馬路上一輛輛車子呼嘯而過,帶起一道道刺眼燈光在姜晚和江譽眼前閃過。

路邊的燈灑下暖黃色的光芒,雖柔和,卻也不夠明亮。

姜晚和江譽并肩而行,走得速度不快,倒像是一對情侶在軋馬路。

但他們彼此沉默,似乎兩個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麽。

“對不起,我從來不知道你有一個爸爸。”眼看着馬上就要到車站了,一絲緊迫感湧上心口,姜晚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索性便趕緊開了口。

“這有什麽對不起的?”江譽轉頭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了頭去,“我爸長年待在國外,幾年不回來看我們一次,他又算什麽父親?”

他的臉大部分深陷于黑暗當中,姜晚看不出他此刻是何情緒。

但那句話,卻将他內心的憤懑顯露無疑。

“你……”姜晚自知不了解江譽家裏的情況,也不便多說什麽。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吧,現在姜晚只能慶幸自己有個如此美好的家庭。

“好啦,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現在要送你回家。”江譽擡起頭,又擺上那張姜晚熟悉的笑臉,“我們這樣——像不像情侶在逛馬路啊?”

“不像。”姜晚本欲脫口而出一個“滾”字,好在被他及時制止住,換作淡淡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分明就很像啊,我是老攻,你是……”

“你一個人說的不算。”

“沒關系,就算現在不是,很快你就是了。”

“你這人,一天到晚沒個正經,我都不知該說你什麽好。”

“什麽都不用說,喜歡我就夠了。”

“……”

“開個玩笑,車來了晚晚。”江譽和姜晚已經來到車站,前者一個回頭,便看見遠處有一輛公交正在向他們駛來。

“不知道是不是。”姜晚探了探腦袋,卻根本看不清來的是幾路。

“我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我也不太放心。”車來的間隙,江譽趁此機會和姜晚說道。

“不用了,你一去一回的也要花上不少時間,作業都沒做完呢,今天作業還挺多的。”

公交開了過來,卻從他們面前疾馳而過,顯然并不是姜晚所要乘坐的車輛。

“你這小腦瓜裏除了學習還是學習,就真的沒有一點兒我的位置嗎?”江譽拿指腹輕點姜晚的額頭,指尖溫度冰涼,卻讓姜晚的耳尖在一瞬間滾燙發紅。

所幸現在是大晚上,江譽絕不會發現他耳朵上的異樣。

“當然沒有啦,我的心裏除了學習,容不下任何人。”

“你好姜晚,我叫學習,姓學名習。”

“你走開!”姜晚無奈地擡了一口氣,心想江譽又開始皮了。

“對了,問你件事兒。”

“問吧,我肯定如實回答。”

月兒高懸于夜空,灑下銀輝,給地上的兩個人籠上一層薄紗。

江譽微低下頭去,恰好得見月光落入姜晚的眼中,他原本如同黑珍珠一般的雙眼此刻燦若繁星。

“你為什麽喜歡我啊?”

姜晚那雙澄淨清澈的眼中似有一只手伸出來,緊緊攫住了江譽的心,他忽然笑了,毫無征兆,“因為你傻啊,我喜歡傻傻的你。”

“我去!你才傻好嗎!你就是個二傻子!”姜晚氣得一翻白眼,短暫的幾秒鐘內成功毀掉了那雙好看的眼睛。

“老婆,你這樣好醜。”江譽笑着,趁機又占了姜晚一次便宜。

“老子樂意,二傻子你給我滾遠點。”姜晚一心只在那個“醜”字上,連“老婆”這個稱呼也懶得理會了。

“滾是不可能滾遠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滾遠的。”

江譽笑眯眯的,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目光卻驀地瞥向了右側,直直注視着那一方。

有燈光落入他的眼中,姜晚瞬間明白過來——是又有公交來了。

他回過頭去,那輛紅白相間的公交恰好在他跟江譽面前停下。

車門打開,他跟江譽說了聲“明天見”便上了車。

轉身的一剎那車門也關上了,透過玻璃,姜晚清楚地看見江譽再跟自己揮手道別,直到車子啓動,很快便再也看不到江譽身影。

車子終于消失在了路口,江譽這才轉身往自己的家走去。

“人送走了嗎?”

“嗯,上車了。”江譽看了一眼挂在椅子上的姜晚下午穿過的外套,不自覺失了神。

“你呀,有誤會就不能講清楚嗎,哪怕是省去大部分內容,只告訴他一個小小的點,其實也夠了。”江母望着自己這傻兒子,嘴上雖這般說着,其實心裏疼得厲害。

“怕他擔心。”江譽擡頭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江母,釋然道,“不過現在好了,我跟他的這個疙瘩應該算是解開了。”

江譽回了房拿出本子和書開始做起作業來。

“小晚回來啦,今天去江譽家玩得開心嗎?”姜晚一進門,姜母便迎了上來。

“挺好的。”姜晚換好拖鞋後說道,“我回房去寫作業了。”

“嗯,好的,一會兒我給你弄水果吃。”姜母轉身走進了廚房。

姜晚回到自己房間,将門輕輕掩上,便開始做起作業來。

他依舊是那樣,學習時全神貫注,似乎沒有什麽可以打擾他。

因他強制将腦中的一些有的沒的都抛開,逼着自己好好寫作業。

若非如此,他現在該是滿腦子江譽的事情了。

于是,等到作業做完,他見時間也晚了,便趕緊去了浴室洗澡。

許是浴室內太悶了,姜晚有些恍惚。

吃飯以及等車時的一些畫面開始往他腦子裏鑽,但并非亂七八糟,而是井然有序地開始在他腦海中如同放映電影一般播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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