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周測的成績于放學時下發，姜晚看了一眼成績，還算滿意，便将試卷放進了書包裏。

他回過頭去，見江譽正準備将試卷放下，便問道：“怎麽樣？”

“還不錯。”江譽笑笑，将那套試卷遞給姜晚。

姜晚拿過來看了一眼，再翻了翻試卷後他所做的題，忽然擡起頭來，“你……字寫得還是這麽好看。”

江譽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姜晚竟誇起自己的字來。他挑了挑眉，略顯嘚瑟地說道：“那可不，字如其人，你看到我的字就能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了。”

“什麽樣的人啊？”姜晚眨着他那雙圓溜溜黑黢黢的大眼睛問道。

江譽忽然前傾身子，鼻尖險些碰觸到姜晚的鼻尖，給他來了個猝不及防。

“一個——”江譽拉長了音，而後唇角一揚，“喜歡你的人。”

“走開！”姜晚恍悟，臉頰迅速蹿紅，他急忙江譽推開，急急說道，“成何體統！”

不僅僅是“喜歡你”這三個字，最重要的是，江譽說這話時的語氣以及他與姜晚的距離，暧昧得讓姜晚一下子慌了神。

“其實我們的大班長，分明就是一個容易臉紅的小可愛。”江譽笑眯眯地看着姜晚，忽然輕擡下巴“哦”了一聲，尾音綿長，“你不是不喜歡我叫你‘老婆’或者‘晚晚’嗎，不如以後就叫你‘小可愛’吧？”

“……”姜晚一時無語。

見姜晚不說話，江譽便當他是默認了這個稱呼，“那以後就叫這個了。”

姜晚呆立幾秒後，無奈地擺了擺手，“随便你了，愛怎麽叫怎麽叫，別讓人誤會就成。”

“誤會什麽啊誤會，我跟你本來就是事實嘛。”江譽邊說邊拉着書包拉鏈，當話音落下時，他一把抓起書包便往外跑。

那人突然跑開，姜晚愣了半秒的時間反應過來，連忙背上背包追了上去，“江譽，我又不打你，你跑什麽跑！你試卷還在我手裏吶！你給我回來！”

太陽落山，将最後一縷淺淡陽光灑到走廊上，兩道身影先後穿過這抹餘晖，雙腳踏在地上，激起塵土飛揚，在陽光下格外清晰。

江譽走完最後一格臺階，雙腳在水泥地上踩穩後便轉回身來，張開雙手。

姜晚其實離他很近，眼看着便要追上他了，哪料他突然停住腳步并且轉過來面對自己。

于是，姜晚根本來不及剎車，便這樣直挺挺撞入了江譽的懷抱。

江譽原本伸展的雙手在人兒入懷的那一瞬間迅速收攏，緊緊環住姜晚的腰肢，轉了一個圈将他放在平地上。

時間太短，姜晚根本沒來得及掙紮，任由着自己被江譽抱起來放在地上，這才反應過來，想要掙脫他的懷抱。

但江譽并沒有因此便松開懷抱，他原本摟着姜晚腰的手慢慢向上移動，最後在肩背處停下。

手上一個用力，姜晚便朝他撲來，二人胸口緊貼胸口。

“撲通撲通——”

江譽的心跳依舊平穩有序，但姜晚的心卻在那一刻開始一陣亂跳。

他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急促而劇烈的心跳聲——他的心亂了。

姜晚僵僵舉起的手開始有所動作，手掌撐着江譽的肩膀想要離開他的懷抱，然而他的力氣怎麽可能比得上江譽。

“晚晚，不要動，讓我抱你一會兒。”低沉富有磁性的輕柔嗓音在姜晚耳畔響起，溫熱的氣息讓他在一瞬間紅了耳尖。

他乖乖地不動了，任由江譽抱着自己，但這雙手卻猶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內心幾經掙紮，他最終也回抱了江譽。

在感覺到腰間那份熱度之後，江譽在姜晚耳邊輕輕地笑了，“晚晚，今天的我又有進步了。”

姜晚沒搭理他，不是他不屑于，更不是他懶得搭理，而是他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麽。

江譽瘦了，抱住他時姜晚能夠清晰地感覺到。

風吹下一片枯黃的樹葉落在姜晚頭上，姜晚沒有絲毫感覺，因他此刻，已經完全沉浸于他與江譽的擁抱中。

風忽然又大了，再度卷起姜晚頭上的那枚樹葉，将它帶到了地上。無人可以知曉，它下一次又會被吹向何處。

不知過去多久，江譽終于放開姜晚，感覺到背後的觸感與溫度消失，姜晚也慢慢松開了手，後退一步。

他手中，還拿着江譽的試卷。

微微擡頭望向江譽的臉，姜晚卻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又是那抹他獨有的笑容，如冬日裏足以融化冰雪的暖陽，如空谷中照亮整個天際的星河。

“江譽，你知不知道……”這一次，是姜晚先開了口。

“嗯？”上揚的尾音，不自知的撩人。

姜晚頓了頓，神情認真，“其實你的笑容真的很迷人。”

“我知道啊。”江譽承認道，“所以才能迷住你啊。”

他半開着玩笑，眼中一半戲谑一半認真，姜晚一時間有些分辨不清。

“好了，我送你去車站，否則這天色可要越來越晚了哦。”江譽擡頭望天，見天邊一抹紅霞，美得不可方物。

随即他便重新将目光移回到姜晚身上，“晚晚，你呢就在這看會兒落日，我去取車。”

“好，試卷先給你。”姜晚應了一聲，答應下來。

目送着江譽進了車棚，他轉過身來，望向江譽方才望向的地方。

晚霞染紅了天際，确實美得很，姜晚不自覺看得癡了。

就在下一刻，他似是想到了什麽，從外套兜裏掏出了手機，發來相機對準天邊紅霞。

三秒、四秒、五秒過去了……姜晚卻并沒有按下拍攝按鈕。

他轉過身，将鏡頭對準了車棚內的江譽。

江譽蹲在那裏微低着頭，還在給小藍車解鎖。也不知是哪兩個人的車把他的車夾在了當中，害得他還得把他們的車挪開，這才得以讓自己的車喘上一口氣。

趁此機會，姜晚調整距離，迅速按下拍攝鍵。

只見手機屏幕閃了一下，江譽的身影便被定格在了屏幕中——照片中的他半蹲着，只留了個側臉給姜晚。

畢竟距離不算近，照片拍得不太清晰，但這另有一番朦胧意味兒。為防止被江譽發現，姜晚趕緊将手機黑屏，放回到兜裏，同時将那顆奶糖拿了出來。

這時，江譽也已解開車鎖推着他的車走了出來。

“怎麽，準備吃糖啊？”他見姜晚正在剝開糖紙，便笑問。

姜晚跟他并排而行，将那顆糖放進嘴中。

包裹在外的薄層在口中快速融化，沾了奶糖的味道，倒也有那麽一點甜滋滋的味道。

“怎麽樣，好吃吧，是不是很甜？”江譽盯着姜晚，像是長在了他身上一般。

“甜是甜的，不過呢，我有個事情想跟你說。”

“什麽事，說吧。”

“就是你以後別給我帶糖了。”

“為什麽？”

“糖吃多了不好的，尤其是這種奶糖。”

“那好辦，我給你買其他吃的。”

“不用，我自己又不是沒錢買。”

“你都是我的人了，讓我為你花點錢怎麽了？”

“什麽你的人，不要瞎說，還有你一個學生，又沒什麽錢，還是省着點錢好好讀書吧，将來考大學。”

姜晚等了一會兒，卻不見江譽回應自己。

他疑惑地轉過頭，卻見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麽。

“怎麽了嗎，江譽？”

“沒事。江譽回過神啦，笑着搖了搖頭，“對了晚晚，你想考哪所大學？”

“我嘛，當然是想考本市最好的那所大學A大啦。”姜晚沒有思考便說出了這所大學的名字，顯然他早就已經想好，并在為此而努力着。

“以你的成績我相信你一定會如願的，到時候我賺錢養你。”江譽的眼中被專注與認真所填滿，不含其他任何一絲雜質。

“養我？好了好了，我不需要你養，以後你別再胡言亂語了，照顧好江阿姨才是真的。”姜晚嘆了口氣，讓江譽切莫再胡思亂想。

“嗯，照顧好我媽。”江譽頓了頓，“還有你。”

姜晚實屬無奈，怎麽繞來繞去，最終還是回到了自己身上。

太陽慢慢落了下去，将兩個人和一輛車的影子拉得好長。撇開照顧不照顧和養不養這個話題，他們依舊有說有笑。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從十一月中旬來到了十二月底，新的一年也即将來到。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江譽和江母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中播的跨年晚會。

江母看得津津有味，江譽卻是一門心思想着其他事。

“怎麽，看個電視都心不在焉的，在想姜晚啊？”江母自然是了解自己這個兒子的，一看他注意力不在電視節目上，再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挂鐘，便知道他心底在想什麽了。

“媽，您就別調侃您兒子了，我這是在想跨年的事兒。”江譽“哎呀”了一聲，随便編了個理由搪塞道。

“跨年的事兒有什麽好想的，不就在十分鐘之後嗎？媽怎麽會不知道你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呢，快回屋去吧，去跟姜晚道聊聊，道聲新年快樂，不要在這裏影響你媽我聽他們唱歌了。”江母輕拍江譽的肩膀，看似是嫌江譽打擾了自己，實際啊并非如此。

“好嘞，媽你看吧，我回屋了，新年快樂早點休息。”江譽笑眼彎彎，在跟自己的母親說我那之後便起身準備往屋裏走。

“知道了，你這臭小子。”江母笑着搖了搖頭，聲音愈發輕微，“真是要了媳婦兒就不要媽了。”

音量雖小，卻還是被江譽敏銳地捕捉到了，因他知道自己的母親這是在開他玩笑，故而他并未辯解些什麽。

回了房，江譽第一時間打開微信給列表第一的人發了視頻通話過去，視頻很快被接通。

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小鐘，屏幕顯示此刻距離淩晨十二點還差五分鐘。

姜晚将書簽塞到方才看到的那一頁中，随即将書合上放回到床頭櫃上。

拿起手機的那一瞬間，手機恰好振動起來，與此同時手機屏也亮了起來，顯示是江譽給他打來了視頻通話。

視頻通話？

姜晚有些疑惑，江譽轉學來的這一個多月，自己想來只跟他用文字交流過，怎麽他今日會想到跟自己視頻通話？應該不會只是簡簡單單道一聲新年快樂吧？

接通電話，姜晚左手拿着手機，另一只手摸索到床頭櫃上被他整理好的耳機。

“晚晚，你在幹嘛，是不是剛看完書馬上準備睡覺了？”江譽一張放大的臉出現在屏幕中，顯然是距離鏡頭太近的緣故，而他的聲音同時從手機頂端傳出來，隐約帶了些滋啦聲，反倒襯得他的嗓音更顯磁性。

戴上耳機後，姜晚“嗯”了一聲，與熱情的江譽形成了鮮明對比，“你怎麽突然給我打視頻了？”

“想你了，想見見你。”江譽坐在書桌前，冷色調的白色臺燈光芒照亮他這一張帥氣的臉龐。

“似乎，我們前天才見過吧？”姜晚臉上雖不見有什麽神情變化，心中卻劃過一絲暖流。

一句“想你”和江譽那張溫暖的笑臉，足以讓他原本平靜的心發生一些變化。

“一分鐘見不到你，我都想你想得死去活來。”

“你說這話也不嫌害臊，唉，真是沒救了，我怎麽會有你這麽一個二傻子後桌？”姜晚扶額，無奈得很。

“幹嘛害臊啊，你遲早是我的老婆。”江譽繼續說着，絲毫沒有臉紅的意思。

“你就這麽篤定我未來會成為你老公？”姜晚特意将“老婆”二字換成了“老公”，因他心中在想，若他與江譽兩個人日後真的在一起了，那他也要當上面的那個。

不對不對……姜晚甩了甩腦袋，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誰要跟江譽在一起啊！

當聽到“老公”兩個字從姜晚口中鑽出時，江譽不禁輕揚眉毛，笑得一臉肆意，“是啊，我就是這麽篤定，今天我就把話撂這兒了，我們以後一定會再一次。”

面對着這般有自信的江譽，姜晚輕哼一聲，佯裝毫不在乎地說道：“那就等着瞧吧，我可不要太期待你被打臉。”

“行啊，拭目以待吧。”江譽說完，視線忽然上移，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他和姜晚已聊了四分多鐘，時間即将來到零點。

他忽然沉默，等着“59”的數字跳成“00”。

姜晚正疑惑着，目光恰好瞥見了手機屏幕上方顯示的午夜十二點整。

江譽忽然開口，語氣中是藏不住的喜悅，“新年快樂，晚晚老婆小可愛，祝你身體健康，萬事勝意。”

“？？？”對于這個稱號，姜晚一臉的問號，但這麽好的一個喜慶日子，他也懶得跟江譽計較，“同樂同樂，那我祝你身體健康，學業進步吧。”

他們兩個有一點很像，那就是對于他們來說，一個人的身體能夠健康，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

“學習進步……學霸果然是學霸，什麽時候都忘不了學習。”江譽笑着，又說道，“那我就再加一句，祝我的晚晚能夠考上心儀的大學。”

“那就借你吉言了。”姜晚努起嘴輕輕點了幾下頭，“我該睡了，麻麻說早睡早起才是乖孩子，你也早點睡。”

“好，都聽咱媽的。”

“胡說什麽呢，誰是你媽！”江譽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看得姜晚也真是對他沒轍，不過他說這話，姜晚可就不同意了。

見姜晚急了，江譽當即跳過了這個話題，見時候也不早了，趕緊說道：“晚安了，快點去休息吧小傻瓜，不然明天起來可是有大大的黑眼圈的哦。”

“閉嘴吧你。”姜晚一雙白眼幾乎要翻到天花板上去，拇指已懸于紅色的挂斷鍵上方 ，“好了，就這樣，挂了。”

“好，晚安。”江譽說完也不動，等着姜晚将視頻挂斷。

樓外響起煙花綻放的聲音，姜晚放下手機後下了床，走到窗前将窗簾拉開一個小縫。

五彩的煙花竄上天際，綻開時給這黑夜增添一抹絢麗的色彩，美得不可方物。

絢爛的光芒穿透玻璃窗映入姜晚黢黑明亮的眸中，眸光潋滟，輕輕泛開漣漪。

新的一年就這麽到來了，一切都會很好很好。姜晚想着，重新回到了床上。

當他關燈睡覺的那一刻，遠在另一個小區裏的江譽也在此時聽到了外頭的煙花聲，以及，人們的歡呼聲。

歡呼着新一年的到來，願往後一切都美好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