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淩爸爸(修)

水槽裏的水“嘩啦啦”地流着,水柱沖着蕭越泛紅的手掌,冰涼的絲毫不能緩解他內心的氣郁。明明是個不相幹的人,可越琢磨對方對他的态度,越覺得心中的那點不是滋味更加沒有滋味了。

戴浩在明白認錯人之後,心裏頭的怒氣都轉化為了尴尬。

他猶豫再三,小聲說:“哥,我們搞錯了人,那姓蕭的這麽做也無可厚非。他那麽厲害,咱是不是可以拉攏他一下,買點東西孝敬……。”

戴浩的話沒說完,帶水的手掌就啪地打在了他肩膀上。蕭越沉着一張臉,瞥了眼面前兩個臉上都透露出拉攏态度的家夥,語氣開始不善,“孝敬什麽,你當他是你爸呢!”

“呸!口誤,那個哥我們兩的意思是拉攏他。”

“拉攏什麽,沒必要。”蕭越可不想拉攏個長輩天天給他念經。

既然當哥的都這麽說了,做小弟的自然也沒必要再去糾結。天大的事,有哥頂着,小弟除了煽風點火,怕也只有順勢而為這一種選擇吧。好在做小弟的兩人有些自知之明,雖然跟着蕭越嘴裏說着不讨好,但背地裏卻打定主意不刁難。

只要誰碰不上誰,那哪來的事啊。

後幾節課,前排的兩人兢兢業業地坐着,蕭斯凡安安穩穩地聽着,就連常年逃課不聽課的蕭越都一改往常的性子開始端正了身子。不過他為的不是聽課,而是觀察人。

他要觀察那姓蕭的,究竟是什麽來頭。

能讓他如親爸般的舅舅開始摒棄他這個親“兒子”,開始為他人打點。他從未見過他舅舅對哪個蕭家人比他更好些了。

瞧着瞧着,越瞧越覺得這家夥似曾相識,他好像在哪裏見過,又好像沒有見過。總之,朦胧的熟悉感中還夾雜了一重說不清的親切之意,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在面對他親爸時分毫不差。

“看夠了嗎?”正當他看入迷時,蕭斯凡的聲音驟然出現在蕭越耳側。

蕭越猛地身子打顫,及時扭過腦袋說:“有什麽好看的!不也只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

“那你還看了這麽久。”

“看久點怎麽了,不看久點怎麽知道你哪不如我,好歹我的鼻子要比你高挺些,眼睛要比你深邃些,嘴巴要比你單薄些。男人麽,要長得粗犷一些,不像你單純的小白臉。”

蕭家人的長相向來是溫和的,蕭斯凡就是典型似母的長相。而蕭越大抵是像父,比起蕭家那柔和的臉部線條輪廓,他更為棱角分明些,加上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怎麽看都是遺傳了另一人的模樣。

蕭斯凡不記得那人的長相了,只記得那天晚上那人留在他眼角的吻。

淡淡的、單薄的、冰涼的,就如同蕭越此刻不似蕭家人的那張嘴。

說起來當年的事也有些戲劇性,一場生日慶祝會,一次喝錯東西,一份陰差陽錯,最後導致他肚子裏留下了那不知名人的孩子。

當時走得匆忙,也沒想和那人再有瓜葛,便是連對方的模樣都不曾去看。

“你父親……”蕭斯凡微微垂眸。

懷孕後他并沒有把懷孕的事情告訴那人,也沒有想過要找那人。只是最後,反倒讓那人先找到了蕭越。據蕭松說,在蕭越五歲那年,那人就已經把孩子接回,這些年倒一直對孩子很好,唯一讓他不解的是孩子的姓從始至終都姓蕭。

“我爸。”說到淩庭筠,蕭越眼裏露出些撒嬌般的嫌棄,“那家夥煩人得很,比我舅還愛念叨我,都一把年紀了也不找個對象,也不知道是不是……”說到這,頓了頓,大約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轉聲換了話題。

“你問我爸幹什麽?你別想搶了我舅的關注,還想搶我爸的。蕭家的,我爸只寵我一個,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蕭斯凡收回沉思,瞥了眼蕭越,“要是你爸和你像,大抵是蠢的。”

“……”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蕭越自小就見不得有人說他爸的壞話,雖然嘴上說嫌棄他爸,可他心裏清楚他爸從小把他拉扯大不容易。尤其是在他沒有媽的情況下,他爸是既當媽又當爸的模範父親。

模範父親對蕭越也并非溺愛,只能說寵得底線低了些。

凡用錢能解決的,他絕不會吝啬,而用錢不能解決的,他也不會吝啬。這麽好的一個父親,在商界是出了名的“兒控”。兒控伴随心善,但淩庭筠卻是兒控的特例,在寵兒子這件事上若有人犯了他,必定睚眦必報。

單是一個下午,蕭越口中出現淩庭筠的次數就不下十次。

還是在對方無意識的狀況下脫口而出的,可見那人在蕭越心中的地位之高。

“喂,舅舅囑咐我今天送你回家,你家在哪?我待會讓司機送你回去。”放學後,走出學校大門的蕭越一眼瞄到停在拐角處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他擡步朝車子走去,邊走邊問。

跟在他身後的是蕭斯凡。

蕭斯凡記得回家的路,只是因為蕭松不放心他獨自一人,便借了蕭越的便利送他回家。前些天,他一直住在蕭松家,還沒來及得回家看看。加上十八年時間過去,回家的公車站點也變了不少,蕭斯凡怕自己萬一迷路還要費些時間重走,自然跟着蕭越了。

他倒也沒想讓蕭越送他到家門口,畢竟他暫時還不打算暴露自己是對方父親的身份。

“哥!哥!”

兩人剛要踏上車子,就聽身後傳來了戴浩的呼喊。

戴浩急匆匆趕來,“越哥,荀蘭……蘭嫂子出事了!剛才我和大宇經過二班的時候聽到有人說荀蘭嫂子下課後被幾個男的叫了出去,那些男的看着都兇神惡煞的,怕是要找荀蘭嫂子麻煩!”

“什麽!”蕭越頓時轉身,“他們去了哪?”

“好像是什麽……麗都,對!我和大宇聽得仔細,就是麗都!”

“對,是麗都。哥,那地方可不是什麽正經人去的,咱們……”何宇跟着說話,“我記得之前有人在麗都被打斷了腿……”

聽到這,蕭越狠狠地擰了把眉頭。

他轉身瞧了眼蕭斯凡,随後快速走到黑車旁,俯身在前車窗上敲了敲。等車窗降下,對着裏頭的人吩咐聲,“送他回家”。便示意蕭斯凡坐進去。走之前還将書包甩進車窗,大有一副“大刀闊斧”的英雄氣概。

“你去哪?”蕭斯凡問。

“去麗都!”

見着三人飛跑遠去,蕭斯凡一時半會也跟不上他們的步伐,便捏着書包上了車。後車座早已坐着一人,蕭斯凡上車後那人的目光就停頓在了他身上。那是一種充滿驚愕和狐疑的視線,但狐疑下還藏着更多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師傅,您能去麗都嗎?我改道。”蕭斯凡一上車就對司機說道。

“你去麗都做什麽?”那人的聲音有些顫抖。

“麗都是什麽地?”蕭斯凡回眸。

只見坐在他左側的男人身穿一件筆挺的西裝,藍紫色格子條紋将對方飽滿的身材展現得淋漓盡致。白色的裏襯貼着他的脖頸,凸起的青筋反而讓肌膚與衣物更加切合了些。蕭斯凡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氣度的男人,看似年長,卻又年輕。

加上對方那雙眼,好似在哪見過,蕭斯凡對這人莫名有些熟悉感。

“不是什麽好……不是你這樣的學生該去的。”那人說出話來,淡淡的,涼涼的,就好像唇瓣裏含了片冰薄荷,就連語氣也夾雜了那麽點意思,聽到人耳朵裏便也把聽者的心弄得涼飕飕的。

與此形成對比的是那人投放在他臉上的視線,火辣辣的讓人無法忽視。

這視線就好像自己欠了對方好多錢,現在終于讓債主逮着他這個欠錢的人了。

“叔叔,你認識我嗎?”蕭斯凡問。

普天之下敢在這喊淩庭筠叔叔的怕是也只有蕭斯凡一人了。今天是淩家三個月一次的聚餐日,淩庭筠特地推了工作親自來接蕭越回淩家,誰知不僅沒能把人接到,反而接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家夥。

淩庭筠清楚地記得蕭斯凡失蹤已經整整十八年零八天,這十八年間他沒有哪一天是不在想着對方的。或許是當初的一次陰差陽錯導致失蹤結果的發生,他沒有一次不後悔那天要是把人送去了醫院,是不是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愧疚了整整十八年,也思念了對方十八年。

直到今天一個和那人長得一模一樣的家夥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淩庭筠的整個顆心都亂了。

可他也清楚一個失蹤了十八年的人再回來,絕對不會是頂着十八年前的模樣。

“你叫什麽?”淩庭筠盯着蕭斯凡的雙眼問。

眼眸中暗含悸動,即便他覺得對方是蕭斯凡的可能性很小很小,可他依舊奢侈地想要去詢問一次。他等的時間太久,久到他記憶中關于那人的一切都開始逐漸變得模糊。

蕭斯凡他盯着淩庭筠的雙眼,撒了謊,“叔叔,我姓蕭……叫蕭帥。”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改了口,說了個不相幹的名字,只是覺得這樣的名字才夠格打破現下車內怪異的氛圍。

“蕭……帥……”淩庭筠悵然若失,他似乎想從蕭斯凡的臉上找出任何說謊的痕跡,但是對方青春洋溢的臉明明白白地告誡着他眼前這人不是他想要找的那人。

“叔叔,能去麗都了嗎?”蕭斯凡覺得司機再不開車,他怕是要被左側人的視線盯出個洞來。

淩庭筠閉了眼,似乎是累了,“去麗都。”

車子平穩在路上行駛了許久,在蕭斯凡差點要昏睡過去的那刻到達了目的地。麗都是華高市最繁華奢靡的地下酒吧,禁止未成年人及學生進入,能進裏頭的大多是有錢有勢的上等人,像蕭越這樣的壓根沒辦法入內。

等蕭斯凡到那的時候,蕭越還圍着麗都的外牆徘徊着。

“哥,要不我們沖進去吧!”戴浩蹲在一旁出着馊主意。

“哥,說不定荀蘭嫂子已經離開了,我們這麽沖進去是不是不太好……”何宇膽子比較小,不敢往大人物的世界裏闖。

蕭越皺着眉頭,一遍遍地在門口走動。

他剛才還見着個學生模樣的家夥進去,怎麽輪到他,硬是不讓進了。那保安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神有問題,瞧見個女的就放進去,瞧見個男的就攔着,性別歧視也不至于做得這般明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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