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鬧麗都（修）

車子穩穩地停在麗都大門的對面，過了人行道就能看見正對面的麗都會所招牌。

蕭斯凡下了車，走之前還瞄了眼他身側的淩庭筠，見人沒什麽反應，便自行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司機透過車前玻璃窗朝外望去，一眼就望到了躊躇在麗都會所門外的蕭越，他側過身詢問：“老板，少爺也在那。您看是否需要接少爺回家？”

淩庭筠依舊閉着眼，“不必。”

“是。”司機剛要回正身子，卻眼尖瞥到後車位上多出來的一張照片，他瞧了幾眼覺得應當是剛才那位蕭同學落下的。便出聲說：“蕭同學落了東西，您看是否要現在送過去？”

“什麽東西？”

“好像是一張照片。”

下車前蕭斯凡壓根沒有想到會有東西落在車上，下車後他也依舊沒有想起這張照片的存在。

校長室裏因為蕭松來得及時，他忘了把取出的照片放回原處，之後走得匆忙更是忘了歸還這張照片。

眼下照片落在座位上，應該是乘車期間因為颠簸不小心掉的。

淩庭筠睜開眼朝右側望去，伸手撿起了照片。

照片背面寫着模糊不清的2002年9月8日。

照片正面是一個少年在産房抱着孩子的正臉照，少年的臉赫然就是剛下車那人的面龐。

“蕭斯凡……”淩庭筠捏緊了照片，嘴角拉扯出一抹驚喜後的苦笑。

果然那人依舊不想見他嗎？

即便是撒謊也不願意告訴他真實姓名。

“老板認識蕭同學嗎？”司機問。

自然是認識的，淩庭筠的記憶回到了過往，那時候他們還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蕭斯凡向來是衆人中所受歡迎的那個，可他頂着淩家的身份卻是一個誰也不愛靠近的可憐蟲。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三年。

可高二那年，當他被人堵在角落裏的時候。對方仿佛天兵神降，把寬大的校服衣套在他腦袋上，一眨眼的功夫就替他解決了那些找事的混混們。從此以後，他就開始追逐對方的身影，一年又一年，直到對方徹底消失不見。

他有時候就在想是不是真的像外人說的那樣對方的失蹤不僅僅是因為孩子，還因為他。

“這麽多年不見，老板的模樣也變了，蕭同學自然是認不出了。”司機誤認為自家老板在蕭斯凡小的時候見過對方一眼，長大後兩人許久沒見面，自然是誰都不認識誰了。

“不認識……”

淩庭筠突然有了一個念頭，既然不認識的話，那就用新的身份再去認識對方好了。

“出……出來了！”

“哥，你看，荀蘭嫂子和那小白臉一起出來的！”

“果然不是一個人。”戴浩惡狠狠地瞪了眼與荀蘭一同出來的男人，吐槽道：“那姓蕭的長得可比這小白臉好看多了！”

蕭斯凡剛一靠近，率先聽到的便是戴浩對他的稱贊。哪怕這稱贊有些故意貶低另一人的成分存在，都讓蕭斯凡的臉上露出些贊同的神色。按道理講，他長得确實比那家夥模樣端正些。

就連眼前兩個小鬼也比那家夥更有男人味些。

出了麗都的門，男人狠狠拉扯着荀蘭的手朝一旁的銀灰色轎車走去。他一邊嘴上咒罵着麗都裏那些需要人追捧的大人物，一邊不滿地發洩今天因為手中這女人而丢的臉。

或許是心中的怒氣太盛，沒能走到轎車邊，男人擡手就給了荀蘭一巴掌。

巴掌聲打得響亮，響亮到逼得蕭越那原本就自認為戴了綠帽的火徹底翻湧了幾倍。他手裏的拳頭攥得嘎吱嘎吱，每往前踏一步，拳尖冒出的火都能燃燒了整個拳面。

比起之前和蕭斯凡打架，這回是真不高興了。

“你想幹什麽？”約莫是蕭越的臉色低沉到了極致，蕭斯凡上前一步把人攔道：“這兒人多眼雜，你打人是想進派出所？那女孩明顯是自願的，你上去幫忙，她不但不會感謝你，反而會恨你。”

“你懂什麽！”蕭越不相信這套說辭。

在他的印象中，荀蘭一直是一個勇敢善良的女孩。當年，若不是荀蘭一步一個腳印把他從綁架犯手中救出來并及時送到醫院，他怕早已經死在那個肮髒冰冷的倉庫裏了。

雖然那時候他一直處于昏迷，可是他就是知道背着他的人一定一定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後來上了高中，他再次遇見荀蘭。

他相信這是老天給兩人之間定下的緣分，他也不會眼睜睜地看着當初救過他的女孩陷入現在這樣困難的處境。

“你……被人綁架過？”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意義，讓開！”

“對不起。”眼前的男孩早已經長大，缺席了十八年的蕭斯凡當意識到父親這兩個字帶來的沉重責任感時，心中的那點愧疚立馬生根發芽，并且在一瞬間爬滿他整個心髒。

懷孕初期是他最迷茫的時候，那年他才剛十八歲。一個只懂得刷習題、玩游戲的少年突臨要面對養育一個孩子的責任，他甚至有想過要逃避。可是孩子的身軀在肚子裏一點點的長大，他又舍不得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蕭家人的心似乎更軟一些。

後來，孩子出生。出生的第一天，他頂着滿臉的汗去親吻孩子的臉，他以為他會伴随這孩子成長，一歲、兩歲……一直到十八歲。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在産後的第二天他就突然消失了，再次出現是頂着醫院的病服出現在這個十八年後的世界裏。

“蕭越，我……”

蕭斯凡來不及說些什麽，就見蕭越一把推開他的手，快速沖了出去。

蕭越一腳踹在那男人的身上，将被男人硬塞進車裏的荀蘭拉了出來。荀蘭滿臉淚痕，但瞧見這場面，臉上出現的更多是驚愕和害怕。她掙紮着抽出自己被蕭越拉住的手，跑上前去攙扶起男人。

沒等蕭越出聲，荀蘭先質問道：“你幹什麽！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哥！”

“他是你哥？”蕭越錯愕道。

“沒錯，他就是我哥。蕭越，我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你能不能別一天到晚跟在我身後！”

“荀蘭嫂子——”跟上來的戴浩明顯不服氣道，“我們越哥也是為了你好，他知道你被人帶來了麗都，可是氣都沒喘一下就立馬趕過來了，你怎麽能這麽說他呢。”

“我求他了嗎？”荀蘭眼底滿是憤懑。

她接着說：“從一開始都是他一直在糾纏我，我不知道我身上哪點值得我們華高一中的大少爺關注了。但我來麗都沒有人逼我，都是我自願的。請您高擡貴手，放過我吧，你這樣的糾纏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為什麽……”

“你覺得一個不學無術的家夥有什麽資格喜歡我？”

這些話刺耳地紮進站在蕭越身側剛剛生出點愧疚感的蕭斯凡心裏。自問他們蕭家人還從未讓旁人這麽看不起過，一個“不學無術”就将人死死釘在了問罪臺，一句“有什麽資格”就把人判進了死刑室。

他蕭斯凡的兒子怎麽就沒有資格了。

荀蘭還在繼續說：“你不過是華高一中校長的親侄子，除去這個名頭，你覺得你還有其他嗎？麗都裏多少名門貴胄，他們的一根小拇指怕都是你蕭越比不上的。在學校裏逞能算什麽？呵呵，校霸，聽上去倒是威武極了，出了華高一中的門你算什麽！你什麽都不算。只是一個仗着舅舅的無腦混混罷了！”

“閉嘴。”蕭越的臉色低沉得如墨一般。

荀蘭深吸口氣，最後吐出一句話，“承認吧，蕭越你就是那麽沒用！”

無情的話語狠狠地扇打在蕭越的臉上，打得他整張臉皮火辣辣的疼。在此之前，蕭越可不會想自己的形象在他人的眼中就是這麽一個不堪入目的存在。他是仗着自家舅舅的身份上課睡覺，仗着蕭家人的溫和下課偷懶。可是他卻從來沒有頂着“校霸”的名頭幹名副其實的壞事。

整個華高一中雖然忌憚校霸的名頭，但沒有一個是真正被校霸欺負過的。

能在校園貼吧帖子裏讓人毫無顧忌地談論着校霸的八卦，可見這校霸當得是有多不稱職。

“我對你不好嗎？”

“好有什麽用。”那男人站起了身，狠狠地拉扯過荀蘭捏着她的臉嗤笑道，“要是你能有高于這麗都裏任何一個人的身份，這丫頭就送給你了。”

“可惜……你沒有。”

男人朝麗都門口的保安揮揮手，陰鸷的眼眸裏毫不掩飾地展露着他的嘲諷。心情原本就不佳的他在被人無緣無故踹了一腳後，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如果不趁這機會好好發洩發洩，他怕是回家要冒火。

保安上來将人圍成一團。

出于對麗都顧客的保護，他們自然地站在了男人那一側。

“你想幹什麽？”蕭斯凡皺着眉頭上前，快蕭越一步對男人說道，“我們都是學生，你們難道想圍毆一群學生嗎？”

“學生，剛才他踹我的時候可沒說自己是學生。就算是學生又怎麽樣，學生打了人就不需要負責任嗎？”

男人的話意思很明白，他就是不想那麽簡簡單單地放過這個踹了他一腳的家夥。無論是不是學生，依照男人小肚雞腸的性格，怕是不把人打得褪了層皮絕對是不滿意的。

可保安打人的力度怎麽能和一個少年相比。

怕是沒打上幾下，就要骨折了吧。

“他踹了你一腳，我讓你踹回來。公平吧。”

“你瘋了！蕭斯凡這兒輪不到你替我出頭。人是我踹的，要踹踹我好了，不就是被踹一腳，有什麽大不了的。”

少年人的情誼大多是“你幫我出頭，我幫你頂罪”摩擦出來的，早前幾秒蕭越還認為蕭斯凡跟過來是為了瞧他笑話的，沒想到真到了關鍵時間點卻是對方第一個替他出頭。

不過是挨一頓踹，那滋味怕也沒有他爺爺打得疼。

淩家說來也是奇怪，旁人家的孩子都是爺寵爸訓的教育模式。偏到了淩家，淩庭筠寵孩子頗為沒有底線些，特別是那次蕭越被綁事件後更是凡事都順着對方。倒是淩老爺子知道棒棍之下出孝子，沒少當着淩庭筠的面揍蕭越一頓。

導致現在蕭越見到淩老爺子冒出的第一印象就是“挨打”。

“想替對方挨這一腳不是，少年人的感情就是好啊。”男人拍起掌來，帶笑的面孔裏隐藏着極大的惡意，“但我偏偏不順你們的意，踹了我就想那麽輕而易舉地被踹回來，做夢呢！”

“你們，給我狠狠地打！打傷了，我添醫藥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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