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好了，回去以後注意傷口不要碰水，要是覺得傷口疼可以吃點消炎藥，要是不疼的話就不用吃了。”醫生從藥庫裏拿出一盒消炎藥遞到陸淼手上，同時囑咐他道：“一周後過來拆線。”
兩人處理好傷口回了學校，校園裏運動會還在繼續，可兩人都已經沒了繼續參與的心思。
高三八班教室裏，陸淼由蕭越攙扶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路上他都沒和蕭越說過一句話，看起來像是受傷後有些呆傻的後遺症。但是蕭越清楚對方一言不發并不是因為受傷而是因為比賽，可他不明白的是平局對兩人來說沒什麽損傷，誰也沒丢面子，至于這麽較真嗎？
“喂。”蕭越在陸淼身側坐下。
“你不會還在想比賽的事情吧？”
随着蕭越的問話，陸淼總算有了些反應，他擡起頭看向問話的人說：“你今天為什麽跑回來？”
“為什麽跑回來？問這麽多幹什麽，跑都跑了，這事已經過去了。”蕭越側過腦袋，耳垂微微泛紅。其實跑回來的原因除了之前想的那些，還有些說不出口的小心思。事實上要是陸淼的脾性和八歲前一模一樣，跟在他屁股後面喊他蕭哥哥，他絕對會把對方照顧得穩穩當當的，只是這家夥越長大越不讨人喜歡，那種想要照顧對方的想法也随之淡化了。
現在只是偶爾會升起，但總是會在不經意間被消滅。
今天是個例外。
“過去了……”
陸淼低垂着腦袋，身子似乎因為蕭越的這句話而瞬間抛開了山大般的無形壓力。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切事情只需要一句輕飄飄的話就能夠輕而易舉地過去，然而現在切身處地地感受到了。
他低低地笑了幾聲，眉宇間的陰霾都少了許多。
身上常年籠罩的陰郁仿佛被一縷清風徹底吹散開來，他從課桌裏掏出筆紙，在紙上寫了幾句話。
趁蕭越沒能來得及看到前撕了個粉碎，這種舉動像是故意為了引起對方的注意，在勾起人的好奇心後又親手将這好奇打破。蕭越盯着他的舉動，嘴上念叨句有病，心裏頭卻跟貓撓貓抓板般意動不停。
到底寫了些什麽？
蕭越眯縫起眼緊緊盯着那團碎紙屑，想從碎紙屑交疊空隙中看出一個個文字的筆畫，從而拼湊出一個個完整的漢字。然而那些紙實在是被撕得太碎了些，碎的他完全探究不到裏頭的秘密。
“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陸淼放下筆，正眼去瞧蕭越。
兩人小時候就常玩這樣的游戲，一個人在紙上寫一句話或者畫一幅畫，另一個人可以全程盯着，借由對方描繪字或者圖案的動作猜出他到底寫了或者畫了什麽。如果在對方撕碎紙張前猜出裏面的字或者圖案，那那人就贏了。
小的時候蕭越常常會贏，但陸淼從來沒有一次贏過。
可這回蕭越卻絲毫猜不到陸淼寫了些什麽。
“原來是這個游戲……”随着陸淼的話，蕭越漸漸也回憶起了那段兩人愉快相處的時光。
那時候的他們真的說得上是極好的朋友，一天到晚都不肯離對方遠些，就連睡覺都非要擠在一塊睡。可自從八歲那年……蕭越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八歲那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事情嚴重到會讓一個孩子的性情發生這麽大的變化。以前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探究這個問題，可是今天他想要問個清楚。
蕭越出聲，“八歲那年發生了什麽？”
陸淼頓住了身子，腦袋微微別扭到一邊，沒有正面回答蕭越的話，“你為什麽想問這個？”
“以前我以為是我們年歲大了，玩不到一塊了，所以你才會漸漸和我越走越遠。但是你明明記得小時候的事情，而且你也不讨厭，那你為什麽在長大後變得這麽讨厭我？”
“那你呢，你不是也一樣嗎。”
“那是因為……”蕭越拔高了嗓音，那都是因為他以為眼前人讨厭他，所以他才會漸漸和對方疏遠的。明明小時候那個喊他蕭哥哥的小家夥那麽可愛，長大後這麽就變成了這副德行。
他們兩個互相争鬥了那麽多年，可笑的是竟然從來沒有想過兩人為什麽會争鬥起來。
陸淼追問道：“因為什麽？”
蕭越沒了勇氣，他也不會把那麽丢面子的事情說出去，只能敷衍地回答道沒什麽。
陸淼卻不肯放過他了，緊緊地盯着他的雙眼，眼底充斥着一堆仿佛濃厚到如墨池般沉重色彩的情緒。沒人知道他期待着蕭越跟他解釋那當中的原因，如果是他誤會了，那之前的一切他都會放下。
所犯的錯他也都會道歉。
在陸淼直盯的視線下蕭越別扭地移過腦袋，他趁陸淼不注意猛地從對方手裏抓出那團碎紙，瞧見碎紙裏寫得漢子時本就別扭的心顯得越發不知所措了。在這一刻，蕭越同樣感受到了陸淼所感受到的情緒，是不是之前兩人産生隔離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他，他沒有照顧好對方，所以才導致之後事情的發生。
“蕭哥哥。”
那張紙上寫着的是蕭哥哥三個字。
沙啞的聲線裏包含着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蕭越無法感知陸淼此刻的喊究竟喊得是現在的他還是過去的他，但是他仿佛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兩人一起玩耍的時光。那時候兩人都是個子矮小的孩子，偏偏他喜歡裝大人，每天高昂着腦袋從一幹孩子中走過，最後還需要陸淼來替他維持威嚴。
想想那時候還真是有些好笑，可好笑中卻夾雜着友情。
純粹的不添雜一絲斑駁。
“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嗎？”抛棄過去所發生的的一切，蕭越穩住心神說道。
陸淼突然間笑了，他不再追問蕭越關于過去為什麽與他越走越遠的原因，而是順着蕭越的話點腦袋，“只要蕭哥哥還願意，我們都是朋友。”
兩人相視一眼，燦爛的陽光下兩人身上沐浴的暖光漸漸融合在一起，最終完全分不開彼此了。
他們似乎從未曾産生隔閡過，只是中間缺了那麽一段，再接上也不見任何不對。窗外，運動員進行曲激烈高昂地響着，廣播員吶喊加油的聲音緊跟其上，運動員們奮發努力着，他們的青春就在現在肆意地揮灑着。
青春似乎就是這樣，吵吵鬧鬧，跌跌撞撞，似乎一眨眼間就過去了大半。
當天由于陸淼受傷，蕭越陪了對方一整天。直到第二天運動會，蕭越才有機會回到自己的班級裏去。
“哥——”戴浩昨天找了蕭越許久，在一千五百米後再也不能找到對方，這時候逮到人便立馬沖到了對方身邊，“哥，你昨天去哪了？我和大宇找了你半天，昨天下午你都不在教室。”
“對啊，哥，昨天你和陸淼發生了什麽事？我和浩子可擔心你了。要不是凡哥說不用繼續找你，我兩鐵定要把整個校園都翻一遍。”何宇跟在戴浩之後接話。
兩人昨天一直跟在蕭越身側，要不是一千五百米期間他們被老師喊去當拉線員，他們是絕對不會把人跟丢。他們兩可清楚這一千五百米對自家越哥來說意味着什麽，可偏偏那礙眼的陸淼這時候受了傷，硬逼着他越哥背對方去醫務室，不然這第一名就是他家越哥的。
可恨，那家夥一定是故意的。
瞧跑不過他家越哥，就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哥，你就是心腸太好！”戴浩越想越覺得生氣，“昨天要不是陸淼那家夥，你鐵定就是一千五百米的第一名，那家夥就是怕哥你搶了他去年的風頭，所以才故意把你從第一名的位置上拉下來。”
“哥，你就是心腸太軟！”說到這，戴浩頓時有點恨鐵不成鋼。
何宇也跟着說：”對，哥。要我說啊，我們就得給那家夥一點顏色看看，讓他使什麽下三濫的手段，太不要臉！”
“你們說的是我？”
正當兩小弟在蕭越面前一人一句地告狀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了陸淼的聲音。
兩人頓時不敢動彈，腦袋僵硬在那裏，畢竟背地裏說人壞話這種事太丢他家越哥面子了。而且還被當事人聽見，更丢面子了。本以為因為他們，他家越哥和陸淼定然要吵上一頓，誰知他家越哥上前朝陸淼輕飄飄地說了句，“你怎麽來了？”話語中滿含關心的意味。
“一個人呆在教室裏太無聊。”陸淼随即回答。
蕭越上前攙扶住對方，又說：“你腿上還有傷，本來就不方便走。這裏的比賽真這麽好看？不顧疼痛都要來看？”
陸淼搖頭，“不是因為比賽。”
除了之前的一千五百米，陸淼沒有參加任何的運動項目，更不會關注班級裏其他人的比賽。他能來純粹是為了蕭越，昨天兩人把話說開後，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小時候，他又成了蕭越的小跟班，時刻想呆在對方的身邊。
蕭越小心翼翼地帶陸淼去草地上坐下，問：“不是因為比賽那是因為什麽？”
陸淼瞧他一眼，勾唇回答：“因為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