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神佛怒 ……

殷衢并不滿意她的回答, 捏了一下她的腰,然後殷明鸾一笑,渾身一軟, 腿也使不了勁,終于坐在殷衢的腿.上。

因為她的這一晃蕩,殷衢下意識要去擋住她, 不要她跌倒, 用手一護,卻是蓋住了底下那一處渾.圓。

殷明鸾一僵,小小吸了一口氣。

饒是淡然調笑的殷衢也悄悄紅了耳根。

殷衢沒有立刻放開她, 卻是緊了緊手臂。

殷明鸾的臉羞紅欲滴, 她很小聲地說道:“哥哥,放開我吧,讓我坐好。”

“那就讨好朕。”

殷衢看似游刃有餘。

殷明鸾咬唇,用細若蚊蚋的聲音說了一個:“好。”

然後她低下頭來。

她的發絲略微傾瀉在殷衢的肩膀上,讓他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清甜香氣, 讓他無端聯想起夏日裏爛熟的漿果,熱烈得讓人饑餓。

殷明鸾嬌聲道:“哥哥呀……”

殷衢按住了殷明鸾的肩膀,加深了這個吻。

完事後, 殷衢用指腹一點一點極為細致地揩拭掉殷明鸾唇.邊的痕跡。

惱得殷明鸾低頭躲避。

“別動, ”殷衢的聲音帶着誘哄, “待會要見你母妃,要不然不會這樣簡單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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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像是粘膩的絲線纏繞着殷明鸾, 讓殷明鸾幾乎不能呼吸,他細致地打量了殷明鸾,然後将她的金釵扶正。

殷明鸾一慌,手忙腳亂地從他的身上爬下來, 端正坐在一旁。

殷衢斜眼看她一眼,悶笑片刻。

馬車晃晃悠悠地聽到了靈覺寺山腳下,張福山正要過來扶殷衢下車,卻被殷衢揮手打斷,殷衢先行跳下了馬車,然後沖着上面一伸手。

車帷中鑽出一只白皙柔嫩的手,殷衢握緊了,車中人就笑個不停,然後跳了出來,殷衢張開雙臂,正好抱了個滿懷。

殷明鸾抱緊殷衢的脖頸,殷衢轉了個圈,帶出殷明鸾一串笑聲。

急得張福山在不住地小聲勸誡:“哎喲,陛下使不得啊,別摔着了。”

靈覺寺外,有兩個人望着山腳。

衛陵扶着李貴太妃,神色晦暗不明。

殷衢帶着殷明鸾往山上緩行,張福山手中捧着一只錦盒,殷衢伸手将那錦盒拿了,殷明鸾好奇道:“這是什麽?”

殷衢打開錦盒,只見是流光溢彩。

都是些金銀寶石的東西。

殷明鸾訝異道:“哥哥,這是做什麽呀。”

殷衢笑道:“讨好岳母。”

殷明鸾糾結了一下,還是說道:“雖然說母妃以往喜好奢侈,可是如今她是出家之人,怎麽能用這些做登門禮?”

殷衢細細說來:“黃金、白銀、琉璃、頗梨、砗磲、珍珠、琥珀,謂佛家七寶,”殷衢頓了頓,說道,“若是讨好不了貴太妃,來日朕差人為靈覺寺佛像重塑金身。”

殷明鸾搖了搖殷衢的胳膊:“哥哥呀,就這麽費盡心思讨好我母妃?”

殷衢一本正經:“這是自然。”

他又笑道:“以後見了婆婆,若是不知道如何讨好,就只管來問朕。”

殷明鸾含羞:“說什麽婆婆岳母的,說得和民間夫妻一般,你是皇帝,宮裏哪會像民間那樣簡單?”

殷衢:“雖說是皇帝,可朕要與你做夫妻,這些事,大抵都是大同小異。”

夫妻?

殷明鸾一怔,在殷衢心裏,是把她當做妻子的嗎?

皇帝也能夠和人簡單厮守嗎?

她沒能接着想下去,殷衢已經牽過她的手:“走吧。”

進禪院時,殷明鸾正在軟語對着殷衢唧唧哝哝,不知道說到了什麽,還搖晃了一下他的袖子。

往常殷衢會立刻給她回應,但是這次卻沒有。

殷衢拂開了她的手。

殷明鸾正在不解中,擡頭就看見了李貴太妃和衛陵嚴厲的逼視。

殷明鸾于是愣愣地,松開了手。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母妃,衛陵你也在啊。”

靈覺寺禪院內。

四人圍坐小桌旁,氣氛有些沉凝。

殷明鸾雙手捧着杯盞品了一口茶,說道:“母妃這裏的茶水格外香甜,舍些給我帶回去吧。”

李貴太妃淡淡說道:“這是陵兒今年冬至收集的梅花上的雪水,我這裏不多,你若想要,去陵兒府裏讨吧。”

殷明鸾放下了杯盞,一瞬間不知如何去說。

衛陵在一旁兀自沉默,李貴太妃看似謙遜有禮但實則有些拒人千裏之外,這裏當然是對着殷衢。

而殷衢卻八風不動,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李貴太妃的區別對待。

但是殷明鸾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皇兄是心細如發的人,他這樣子,只是看破不說破,不知到底在不在意。

茶飲了幾盞,李貴太妃說道:“陛下,貧尼這裏粗茶淡飯,實在無法招待,請恕罪。”

這就是送客的托詞了。

殷衢站了起來,殷明鸾有些許為殷衢不平,她同樣站了起來。但是殷衢卻并沒有動身離開,而是說道:“貴太妃,朕有一言,請貴太妃務必要聽。”

李貴太妃蹙了眉,有些不解,但是她終究不會拂了殷衢的面子,她也站了起來,引殷衢去裏頭說話。

衛陵端着茶盞的手微微用力,他猛擡頭朝殷衢望了一眼。

但是殷衢根本看都不看他,跟随李貴太妃往裏走。

殷明鸾好奇,眼看着殷衢合上了門,是一副要密談的樣子,她疑惑,有什麽事情不能讓她知曉呢?

她轉頭看了一眼衛陵:“你怎麽了?”

衛陵臉色煞白一片,神情複雜地看着殷明鸾。

殷明鸾壓下不安,全神貫注地盯着合上的門,等待殷衢出來。

門內。

李貴太妃請殷衢落座,殷衢坐下,态度自然恭敬,他沒有過多寒暄,問李貴太妃道:“朕知道貴太妃對衛陵心中多有虧欠,貴太妃想要成全兒子,但朕卻想知道,如今認回了兒子,明鸾這個女兒在貴太妃心中還有幾分重?”

李貴太妃皺了皺眉:“陛下,這話是什麽意思?”

殷衢笑了笑,像是對自己的嘲弄:“朕來時,一心想要讨貴太妃開心,如此也能讓明鸾不為難。但是,今日卻不能如願,朕接下來的話,恐怕會令貴太妃略有不豫,朕還是覺得應當将當年一事告訴貴太妃。”

李貴太妃略有不解地望着殷衢。

殷衢說道:“衛陵可曾說過有關他義父與顧家的事?”

李貴太妃搖頭:“不曾,他們有什麽關系?”

殷衢道:“那就要從當年偷龍轉鳳一事說起了。

當年,衛陵的義父衛季受許太後命令,殺害顧家老小,奪了明鸾充作皇嗣,而衛季留了一絲恻隐之心,沒有将顧封和顧妩娘趕盡殺絕,并且,也放過了你的親生兒子,衛陵。為了逃避許太後的追殺,他帶着衛陵離開了上京。

但是,衛季和明鸾一家的血海深仇,怎能夠輕易解脫?若是明鸾嫁給了衛陵,一旦揭開,你有想過明鸾将會如何自處嗎?

朕對衛陵很失望,他為了一己之私,不管明鸾日後是否痛苦。”

殷衢站起來,看着有些失神的李貴太妃,語氣并不嚴厲,甚至可以說是平緩,但藏着十分的淩厲,他問道:“貴太妃呢,你也忍心讓明鸾痛苦嗎?衛陵是你的親生兒子,但明鸾難道就不是你養了十數年的女兒嗎?”

李貴太妃跌倒在椅子上,稍顯慌亂地問道:“這是真的嗎?這是明鸾的身世?”

殷衢低頭,俯視着李貴太妃,聲音沒有一絲起伏:“貴太妃盡可以去信問問顧封。”

殷衢向門口走過去,聽見李貴太妃問道:“所以,若陵兒堅持要娶明鸾,陛下會用這件事情讓陵兒不能如願嗎?”

殷衢推開了門,光透了進來,他頓住了腳步,沒有回頭,說道:“朕不會以此作為威脅,貴太妃盡管放心。”

李貴太妃看着殷衢走了出去,有些怔怔。

殷明鸾和衛陵坐在外面,兩人一時間沒有說話,等到殷衢推門走出來時,殷明鸾立刻站了起來,喊他:“哥哥。”

殷衢看着殷明鸾面露緊張之色,像是在擔心他被李貴太妃刁難,不由得輕笑搖了搖頭。

他甚至有閑心瞥了衛陵一眼,看見衛陵神色愈發暗沉起來。

于是殷衢心情很好。

一件麻煩事已經解決,想來李貴太妃不會再阻撓他與殷明鸾之間的事。

殷衢從容走到石桌邊上坐下,為自己倒上一盞茶,殷明鸾還在望門後,問道:“母妃為什麽還不出來?”

殷衢看了一眼衛陵,若有所指地說道:“朕告訴了她一些事情,想必李貴太妃在認真考量,誰才能讓你托付終身吧。”

衛陵忽地擡頭,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李貴太妃從房門中走了出來,面色如常,甚至還帶着笑。

她剛坐下來,殷明鸾就好奇發問:“母妃,你們談了什麽?”

李貴太妃拍了拍殷明鸾的手,半帶着打趣說道:“放心,我沒有為難陛下,不過是一些囑托罷了。”

殷明鸾有些微的訝異,從李貴太妃話裏透出的意思,殷明鸾看出來了,殷衢已經說服了她。

李貴太妃已然接受了殷衢?

就這麽簡單?

她用略帶疑惑的眼神隐晦地看了殷衢一眼,殷衢也偷偷向她點了點頭。

殷明鸾心中的大石頭終于放下了。

不過有人卻不開心了。

衛陵開始沉默喝茶。

靈覺寺佛殿內。

衛季跪坐蒲團上,誦念《金光明最勝王經》消除業障。

四面都是兇神惡煞的怒目金剛,衛季默然念着經文,不敢睜眼一看。

那日他醉酒被廖阿水撞見後,廖阿水勸說他來靈覺寺忏悔,以消除罪孽。

梵網經有言:

“若有犯十戒者,應教忏悔。在佛菩薩形像前,日夜六時,誦十重四十八輕戒,苦到禮三世千佛,得見好相。”

衛季不光是在日夜六時,他會一整天到靈覺寺佛堂誦經,禮拜神佛。

若是神佛原諒了他,會顯出瑞相。

但是許多天過去,沒有任何瑞相顯現,神佛不曾諒解他。

***

安遠将軍府。

長街上一輛馬車駛來,在大門處停下了,一個嬌俏的少女跳了下來,對門房說道:“武襄侯府,阿水來訪,我是衛将軍的妹妹。”

顧封和顧妩娘從前是見過廖阿水的,她住在武襄侯府,似乎是衛陵的一個長輩的女兒,對外說與衛陵是兄妹。

見客人來訪,顧封和顧妩娘當然出來迎接,可是阿水姑娘并不想要進屋喝茶,她攬着顧妩娘的胳膊,小聲親熱地說:“陛下帶了顧二姑娘去靈覺寺,我哥哥衛陵今日正巧也在,不如我們一同去靈覺寺燒香拜佛,也好看個究竟。”

顧妩娘心中覺得這位妹妹有些莽撞,但是人已經找上門了,不好拒絕,她有些猶豫,可是顧封卻說道:“去看看也好,早去早回。”

他畢竟是不放心殷衢和殷明鸾一路同行的。

廖阿水笑得甜甜:“那快走吧。”

兩人同乘一輛馬車,廖阿水活潑愛笑,一路上倒是輕松愉快,等到下了車,上山走到靈覺寺內,廖阿水忽然說道:“衛伯父也在靈覺寺禮佛,我先去見見他,顧姐姐你先轉轉,我稍後就來。”

廖阿水走到佛殿外,她目光沉靜地看着衛季跪坐在佛前。然後她轉身,扯住了一個小沙彌,對他說:“小師父,幫我一個忙,你去外面找到顧家大姑娘,就說廖阿水在佛殿這裏等她。”

小沙彌點點頭,往外走去。

廖阿水緩緩邁步,走進佛殿。

四面佛像都怒視着衛季,讓衛季想起多年前,在慈寧宮的小佛堂裏,漆黑檀木佛像的臉他還能記得清清楚楚,那神情,是慈悲的。

而今天,金剛怒視着他,似乎在斥責他的罪行。

廖阿水餘光看見顧妩娘的身影,她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往佛殿走了進來,她走到衛季身邊,輕輕對着衛季道:“伯父,瑞相顯了嗎?”

衛季搖頭。

廖阿水聽到了腳步聲往這裏走來,然後略有遲疑,似乎顧妩娘在猶豫要不要進來。

廖阿水聲音輕輕,仿佛帶着誘哄,她說道:“會不會是……伯父你只是念經,從未向佛祖發露過去所造的惡業?”

衛季渾身一震。

廖阿水輕輕拍了拍衛季的肩,說道:“伯父,說吧……”

衛季嘴唇蠕動了一下,聲音沙啞着:“這麽多年來,我不敢見神佛,因為我手上沾滿了罪孽……十七年前,我受命奪取他人嬰兒,并且造了殺孽,将顧氏夫妻殺害……如今,陵兒想要求娶顧氏女,卻因為我當年的罪惡而自苦,我……害人害己,不堪為人!”

衛季顫抖着睜開了眼睛,渴望看到神佛顯現出瑞相……

但是佛像已經沉肅着,怒目而視的樣子在衛季眼中漸漸變成了笑,嘲弄的笑。

“铮”地一聲,是顧妩娘抽出了廖阿水腰上的短劍,她顫抖着将劍指向衛季,眼底赤紅一片:“是你!”

李貴太妃禪院中,有小沙彌跑過來說道:“不好了,顧大姑娘拿劍要殺衛老爺。”

小沙彌的這句話太過于匪夷所思,姐姐和衛陵父親?殷明鸾還沒有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就看見殷衢,衛陵還有李貴太妃一齊站了起來。

衛陵率先跑了出去,李貴太妃面露憂色,緊随其後,殷明鸾不猶豫了,她忙不疊地跟了上去。

她沒有注意到殷衢神色有些複雜,他試圖伸手攔她,但是一猶豫之間,殷明鸾已經跟着跑出了禪院。

殷明鸾到了佛殿之外,只見殿內早就圍滿了僧侶,顧妩娘和衛季一人站在一邊,各自身邊都有僧人在勸導。

殷明鸾奮力擠了進去,她走到顧妩娘身邊,看着她神色奇怪,眼中布滿血絲,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

她不由得有些惴惴,她握住了顧妩娘的手,只感到冰涼一片,她輕聲問道:“姐姐,怎麽了?”

顧妩娘這才回過神來,她看着殷明鸾,用手撫了撫她的頭發,對她說道:“小妹,從前你曾經問起過,我們父母是因何故去的,那個時候,兄長對你說,是病故。”

顧妩娘笑起來,殷明鸾察覺到她現在的精神有些崩潰,似乎理智已經離她而去,她想做的,只是宣洩。

“可是不是的,父母是被殺害的,”她伸出一指,指着衛季,“被他殺害的。”

殷明鸾頭腦亂哄哄的,一下子無法理解顧妩娘說的每一句話。

殺害?

衛季?

“顧姑娘、我……”衛季嗫嚅着想要說出話來。

但是被打斷了,顧妩娘尖聲道:“閉嘴!”

衛季閉上了眼睛,等到他睜開眼的時候,他留下了兩行濁淚。

衛陵走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但是衛季甩開了他的手,他往佛像前面踉跄了兩步。

“不是瑞相,而是……這個小姑娘,這就是神佛給我的啓示嗎?沒有人會原諒我,神佛也不會。”

佛像忿怒,卻無情。

衛陵喊他:“義父。”

衛季卻仿佛沒有聽到,他喃喃自語:“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衛季走向佛像的動作很是遲緩,沒有人能夠預料得到,接下來,他卻忽然用極快的速度撿起了地上的短劍。

那是顧妩娘指向他的那把短劍,在後來被僧人奪下,擲在地上。

在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之時,衛季已經将那柄短劍橫在脖頸上,霎時間,鮮血噴灑。

“義父——”

衛陵驚恸。

殷明鸾的腦子空了一瞬,然後就是亂糟糟的聲音。

靈覺寺的僧人擠得她好難受。

血氣萦繞在她的鼻尖……衛陵,衛季,顧妩娘,她自己,到底是為什麽。

她的頭好暈,簡直快要吐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捂住了她的耳朵,從背後将她環了起來:“明鸾?”

是殷衢。

殷明鸾再沒有顧慮,仰倒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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