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千重山 ……
殷衢到長春宮請安, 進殿沒有看到趙太後,見到趙妗在那裏百無聊賴地揪花。
她穿着簇新的衣裳,白紗衫裙, 紅緋交裆,裏外眼掩映,很是有一番嬌俏。
她手上捏着的是趙太後親手侍弄的花草, 這才長春宮是人人小心打理, 恨不得供奉上的東西。
殷衢看了趙妗卻生不起欣賞的心思,這樣的用心打扮,還單單出現在了這裏, 不知是她自個的主意還是太後的指示或是旁人的教唆。
殷衢原本只覺得趙妗年歲小, 可是如今看來,趙太後完全沒有覺得年歲小有什麽不好。
思及宮裏的幾個貴女,殷衢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殷衢雖然心中略有不快,可是腳步沒有停下,他大步走了進來, 問道:“太後怎麽不在?”
這是趙妗頭一回見殷衢,先前她對這個表哥也有些期待和好奇,可是看着殷衢一步步走過來, 她卻感到膽怯。
殷衢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 就這樣淡淡看她一眼, 他身上玄端深衣随着動作輕微擺動,末端的青色邊緣帶着暗金繡線如水一般劃動。
他的神色就深深藏在了眼眸之中, 讓人看不出喜怒。
趙妗小心回答:“方才太後忽然有些頭疼,徐嬷嬷服侍着去小睡。”
殷衢于是沒有說話,就坐了下來。
趙妗年歲小,雖然活潑愛玩, 可是沒有見過什麽場面,而殷衢沉默起來着實有些唬人,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趙妗就開始手足無措起來。
她在家中萬千寵愛長大,只有她不理人的時候,哪有別人不理她,從前她覺得自己最是能言善道,今天她覺得她錯了。
一扇倭金描花草圍屏後,趙太後假寐在榻,聽見外間殷衢和趙妗對話一回就靜默無言,按捺不住,裝作要起身的樣子喚道:“徐嬷嬷。”
趙太後終于出來,稍稍緩解些許尴尬,殷衢對着趙太後說了幾句宮裏的事,趙太後也應了,順便說起了趙将軍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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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說到宮裏的事情的時候,趙妗就有些尴尬,她絲毫插不上嘴,于是只能悶頭聽。
等趙太後說到她熟悉的事情時,她有點高興地應和了幾句,然後她恍然發現,之後殷衢一直沒有說話。
她惶惶看了一眼殷衢,他依舊什麽沒有什麽表情的。
但是趙妗就是覺得她做錯了什麽。
她眼眶有些發紅,趙太後看出來了,她淡淡看了殷衢一眼,然後對趙妗說道:“今天天氣好,昨兒不是才做了新的紙鳶嗎?你去玩吧。”
趙妗點點頭,逃一般地離開了長春宮。
趙妗走後,趙太後嚴厲地看了殷衢一眼:“衢兒。”
“母後?”殷衢像是對所有的一切全然不知。
趙太後又疑心自己是多心了,其實,殷衢一直是這樣一個老樣子,他似乎也不是刻意對趙妗這樣的。
于是趙太後口中的責怪散了,她嘆了口氣:“妗兒還小,你這樣嚴肅,會吓着她。”
殷衢低頭笑了一下:“母後,兒子會改。”
然後他又似乎有些為難,像是趙太後給他抛了一個難題,他道:“母後為何刻意引妗兒過來,原本朕誰都不管,這下子單單見了妗兒……”
于是這個下午,殷衢順理成章地來到了醴泉宮,看上去是不偏不倚的樣子。
殷明鸾本來在醴泉宮偏殿旁的小庭院,殷衢忽然到來,玉秋和檀冬只來得及跑來告訴她一聲,兩人就已經跑得沒影了。
如今,殷衢一來醴泉宮,玉秋和檀冬就自覺地退去了,倒是搞得殷明鸾有些不太好意思。
殷明鸾将沾濕的手慌慌地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然後就要回到偏殿,剛走到甬道,卻被殷衢堵住了。
殷衢背着手,将他堵在甬道邊上,身體微微前傾,逼迫之下,殷明鸾不由得往後仰。
殷衢似乎在她鬓邊輕嗅了一下,然後說道:“什麽味道?”
殷明鸾一瞬間有點緊張。
“嗯?”殷衢已經湊在她脖子邊上,氣息緩緩打在殷明鸾脖子上,有些癢。
殷明鸾受不了了,于是招認:“是……燒春。”
“燒春?”殷衢沒有離開,反而口齒不清地含着着兩個字,意味不明。
殷明鸾感覺他越貼越近了,心亂成一團,忙推開了他:“我在燒酒,哥哥随意懲罰便是。”
她一推殷衢,又感覺自己這動作有些冒犯,連忙想要讨好他,這亂糟糟的想法在腦子裏一轉,把她都轉糊塗了。
她不知是怎麽想的,将自己的手指抵在殷衢的唇上:“哥哥嘗嘗。”
她将手指一按在殷衢的唇上,只感到有些微暖的柔軟,然後她感到了自己的膽大包天。
她在幹什麽?
殷衢也是愣了一下,然後眸光轉暗。
殷明鸾全然不知,還在暗自懊惱。
然後她感到指頭上一點濕意,然後是微微的一點痛。
他他他他……他咬了一口。
殷明鸾慌裏慌張地縮回了手,掩飾般地說道:“哥哥去嘗嘗我燒的酒吧。”
荼蘼花架下,殷衢坐在小石桌旁,殷明鸾殷勤服侍。
郢州之富水,烏程之若下,劍南之燒春都是名聲遠播的好酒水。殷明鸾将生酒慢燒,這樣能保留酒的風味,不像煮酒沸騰,反倒失去本真味道。
殷明鸾篩了一盞酒,遞給殷衢,哪知殷衢卻也不接,反而是握着她的手腕,這才将酒一飲而盡。
殷明鸾愣神片刻,然後神态自若,給自己篩了酒喝。
殷明鸾旁敲側擊:“哥哥今日怎麽白天就過來了。”
殷衢笑:“你聽聽,這話有些不正經。”
殷明鸾鬧了個紅臉,然後說道:“哥哥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她湊近殷衢,故意說道,“哥哥想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呀。”
殷衢說:“放心,今日母後安排,讓朕見了妗兒,朕就索性趁這個機會來看看你。”
殷明鸾坐回去了,似乎有些不開心:“小表妹?”
殷衢心中微微一動,開口問道:“不開心嗎?”
殷明鸾忙掩飾住了:“不是啊,”她嚴肅了神情,“只是,太後娘娘恐怕是想要趙姑娘做皇後的,”她試探着說,“若是趙姑娘的話,似乎也與大事無礙。”
殷衢擰眉,反駁道:“她怎麽能做皇後,”他壓住脫口而出的話,慢慢說道,“你不要多想,總之,朕只屬意你。”
殷明鸾忙去拿酒盞,顧不得嗆,飲下幾口。
殷衢見殷明鸾獨自篩酒,又飲了幾盅,說道:“朕看,必須先讓妗兒出局。”
殷明鸾擡眼細細聽他講述。
殷衢說道:“妗兒出局,母後才會将寶壓在你身上,來抗衡許氏。”
他略微思考:“妗兒還小,沒什麽主意,先前許氏的話讓她有些動搖,今日過後,她會更懼怕朕,”他望了一眼殷明鸾,“妹妹,接下來要你來幫朕一個忙。”
殷衢故意叫了一聲妹妹,只是打趣,但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殷明鸾琢磨着這幾個字眼。
妹妹……幫忙……
殷明鸾思考着殷衢的話,若有所思地又飲了一盞酒。
說完了正經事,殷衢看着她,見她還未将酒汁吞下,攫住了她的下巴,彎腰問她:“怎麽不為朕倒酒了?”
殷明鸾睜大眼睛看他,就要被嗆到了。
然後殷衢俯下身來,模糊地說道:“就這麽饞?”
說不清是誰更饞,唇.齒間似乎有酒香,也許是傾身的動作不太方便,殷衢一伸手,将殷明鸾提到了懷裏。
殷明鸾被抱了起來,失了重量,她緊緊地摟着殷衢的脖子,這下子換了位置,倒是她居于上位,微微垂頭。
她小心翼翼地開始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殷衢的唇瓣,然後殷衢抱她更緊,勾着她的舌.頭,攫取她的呼吸。
荼蘼花架下,不知為何,兩人後來竟然滾作了一團。
花堆香氣醉人,迷得人頭腦都開始糊塗。
殷明鸾頭腦發熱,她的手臂環繞着殷衢,感受到這次殷衢格外地熱烈。
他的身體發燙,燙得殷明鸾渾身都軟。
她的呼吸起伏不定,情不自禁想要靠近殷衢更近一點點,她柔軟溫順着,就這樣體會着殷衢的熱度,殷衢低頭,挺直的鼻尖掠過了她下巴,激起殷明鸾一陣的慌亂。
忽然間,她感到殷衢的手從她的腰上穿過,她的腰上一松,長長的腰帶系繩被抛去一邊。
她驀地感到腿上一涼。
現在是什麽時候,為什麽會感到涼,她的襦裙怎麽擋不住這丁點的寒意呢?
這涼意終于侵進了殷明鸾的大腦,讓她有一瞬間的冷靜來審視目前的狀況。
亂了,亂了……
這是在做什麽!
殷明鸾神思歸位,猛地推開了殷衢。
殷衢跌倒在地上,有一霎時的不清醒。
而後他意識到了……
他站了起來,走到殷明鸾身邊,伸手想要為殷明鸾拉起領口,但是殷明鸾慌慌張張地擡頭看他一眼。
然後……
逃了。
殷衢站在原地,狠狠地按了手指上的羊脂玉扳指。
吓到她了。
殷衢有些懊惱,他有時候覺得殷明鸾明白他的心,有是有覺得是他在誘哄殷明鸾。
從兄妹到情人,好像可以一步跨過,好像隔着千重山水。
擁抱可以,親吻也可以。
更進一步,就會吓跑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