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暮雨(新)
灑滿房間的月色忽而隐去,房間驟然變得十分昏暗,若不是腰間白練,在這漆黑的房間裏,紅蓼都看不出這幾個月剎門人的身影。
她面色緊繃,掃了一下這幾人,來了大概有五六個,她雙手背在身後,摸開了手镯暗扣,若只有這幾人,她應該還有幾分勝算,一顆毒丸掐在了指尖,準備伺機而動。
門再次被推開,又有幾個月剎門的人闖了進來,紅蓼趕緊把毒丸收起,現在這屋裏,有十餘個月剎門的人,就算她能拉幾個陪葬,她也注定難逃一死了。
只見那幾個人相互看看,不知在說些什麽,雲破月開,月光再次灌入房間,紅蓼也不過看他們彼此目光相交。
“問問?”一人壓低聲音而道。
捂着紅蓼嘴巴那人,猶豫片刻,低下頭貼在了她耳邊說:“不要耍花樣,不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紅蓼點了點頭,那人放開了手。
“那個人呢?”
紅蓼佯裝不明“嗯?”了一聲。
“和你在一起那個白色頭發的人在何處!”那人壓低聲音,幾近怒吼。
紅蓼遲疑片刻,心中思付。
“他……他不在房裏嗎?”紅蓼顫着聲問道。
“別同我裝傻!”大手握在紅蓼纖細白淨的脖頸上,他只要稍加用力,這脖頸便會被他折斷。
“我……”紅蓼聲音卡在了嗓子裏,心中思緒叢生,花月宮費勁心力好不容易有一次機會,還不能毀在她手上。
“我……我說!”這幾個人不會是連珏的對手,若是這樣倒不如将他們交給連珏。
“我知道他去哪……”那人放開了手,大口喘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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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怎麽樣,都不能死在這裏!
月剎門人相視一眼。
“說。”
“他去……他說他要去薛家堡。對!他說他要去薛家堡!”紅蓼十分篤定。
看到這幾人遲疑幾分,紅蓼急言:“你們若不信我,你們去,我在這裏等着!天将黑他便走了,找不來人,大不了你們再處置便是。”紅蓼說的堅決,由不得他們多想。
“月雪,月影,月染,你們和這個丫頭一起。”點到的幾人,微微颔首。
那人說完帶着剩下的人,離開了。
紅蓼安靜的站在房間一隅,一言不發,其中一人忽然走了過去。
紅蓼猛往後撤了幾步,“你別殺我……”躲在陰暗的床腳,一個身形清瘦的男子拉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拽,把紅蓼整個人拖了出來。
“去拿繩子!”看樣子這幾人對自己還是不放心。
紅蓼低聲道:“我……我冷!”
“我萬一凍死了,你們可就找不到人了!”
那人放開了她,紅蓼揉着手腕走到床邊,擡頭看到了半敞的窗子。
她的手在包裏面摸了許久,摸到了一根金釵,握在了手裏。
“你在做什麽?”
紅蓼握住金釵的手加了兩分力度。
那人握住她的手腕,紅蓼反身用金釵一劃,那人手掌被劃了一條兩寸長的傷口,趁他張口痛呼時,紅蓼早已夾在指尖的毒丸一擲,直接進了他的口裏。
三人瞬間圍了過來,紅蓼心中暗悔,也不知那群人行了多遠了。
服下毒丸那人還沒堅持少頃,忽然發出聲聲嗚咽,随即倒地。
那二人見此狀一驚,片刻慌了手腳,紅蓼看已無可乘之機,正好趁其不備一腳踩在床上,直接翻窗而出。
穩穩落在地上後,她飛快逃跑,那二人緊追其後。
紅蓼一個閃身跳入馬廄,再回首,那二人已經将她圍攔。紅蓼順手拿起旁邊劈柴的斧頭,奮力一揮,二人往後撤了兩步,她急忙躲進了群馬之中。
馬兒被人驚動,不安踩着腳,嘶鳴着,兩個月剎門人見此況頓時不知如何是好,紅蓼見此,心中一陣欣喜。
她拿起斧子砍斷了一匹馬的缰繩,飛身上馬,她不敢耽誤片刻,沒有馬鞭,也無馬鞍,紅蓼唯有緊緊扯住缰繩,她兩腿用力夾住馬腹,馬兒被驚動,長嘶一聲,前蹄高擡,跳過馬槽。
其他馬也被驚起,嘶鳴聲不斷,紅蓼扔了斧子,抓穩了馬,策馬而去。
她直奔清潇觀方向而行,只希望不要被那幾個先走的月剎門人發現,若是老天賞臉,她可能還能半道截住連珏,馬廄中那些受驚的馬也夠那兩人應付一下。正當紅蓼心中略略安放之時,她覺左邊肩頭一銳物刺入,痛的她失聲而呼,馬兒仍在飛馳,她坐的不太穩當,手上的力氣也減了不少。不多時,額角上已是汗水密布,痛意從肩頭蔓延全身,她左手已經沒了力氣,她忍痛轉頭看去,幾個月剎門人就在她不遠處。
她正欲調轉方向,奔進窄巷,可還沒來及勒住馬頭她眼前一黑,直直從馬上跌落下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該死,暗器上有毒!
“疼……”紅蓼□□一聲,嗓子裏灼燒若吞火,想動一動換個姿勢,還沒牽動手指,便痛的蝕骨灼心。她艱難的擡起眼簾,周圍的景物都極為模糊。
她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制毒多年,對各種毒物皆深谙其性。雖不知此毒為何,不過以她現在的情況看,這毒應該要不了她的性命。
努力看了好久,才将周圍景色逐漸看清,這是在馬車裏?她手腳均被綁束,身子蜷縮趴在馬車車板上。渾身上下哪兒都不自在,她埋怨,怎就沒和連珏一同去清潇觀的,若是去了,也不至于被這群人抓住。
道路不好走,馬車十分颠簸,紅蓼的臉貼在馬車車板,每壓過一個石頭或者是土塊,她的臉就會重重的摔在馬車車板上,還未走兩刻,她就覺着自己的臉和下巴開始發燙。
紅蓼試圖翻身坐起,正好借着颠簸的力道,她翻了個身,摔在車板時她痛的呲牙咧嘴,可能動靜太大,引來了駕車人的注意。
馬車門忽然被推來,外面天色灰暗,紅蓼不知此時是黃昏還是清晨,她主動開口喊着。
“大哥……這位大哥……”她嗓子幹得要命,說話時嘴巴張開,嘴唇就像要破裂一樣。
那人沒有應聲,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水,我想喝水……”紅蓼躺在了車板上,小聲嘤咛。
那人沒有說話,拿起旁邊的水囊扔了過去。還沒等紅蓼下面的話,他忽然勒住了馬。
“月風?”旁邊的同伴喊住了他。
“那個丫頭要喝水。”他解釋了一句,轉身進了車內。
将紅蓼扶起,接着拔掉了水囊的水塞,将水囊放到了紅蓼的嘴邊。
紅蓼的嘴唇剛剛沾到水囊口,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冰涼的水順着她的喉嚨一路向下,滋潤了幹涸的肺腑。
“慢點……”看她迫切的樣子,月風開口提醒。
放開了水囊口,紅蓼大口喘着氣,她舔了下嘴邊的水漬,向旁邊人道了聲謝。
月風沒有說話,将水囊放在了車內,準備出去。
“能幫我解開嗎?太難受了,傷口疼太疼了,我跑不掉的。”紅蓼聲音極為虛弱,她現在連東西都看不清,哪還有力氣跑。
“喂,別做多餘的事!”月風折轉回身,旁邊的同伴開口打斷。
月風輕嘆一口氣,從馬車裏退了出來。
外面人還在說着話,不過紅蓼一字都未曾聽清,她靠在馬車邊上,閉上了眼。
身子酸的要命,腳和手也已經麻了,縱然頭腦昏脹也睡不着。不過現在這樣要比剛剛舒服了不少,至少臉不用一直砸地了。
透過馬車紙窗,外面天色漸暗,淅淅瀝瀝幾聲落雨聲傳來,紅蓼睜開星眸,擡眼看着緊閉的車窗,上面沾了一些水痕。
外面的人似乎并未被這場雨所打亂計劃,繼續前行,只是腳步加快許多。
暮雨潇潇,轱辘碾過黏濕的土地,北風卷着雨水砸在馬車上,發出啪啪聲響,薄薄的木板抵擋不了寒風,紅蓼覺得渾身發冷,她意識有些模糊,倚在車裏。
“喂!喂!” 有人說話,紅蓼睜開了眼,手腳上的繩子已經被解開了。
“嗯?”她慢慢睜開眼,喊她的人是給她水喝的月風。
“起來吃點東西。”他聲音平靜,聽不出什麽情緒,不過應該年歲不大。
紅蓼拉着他的手臂,好不容易起了身,肩膀上的傷已經不再流血,只是那枚暗器,還沒有取出。
月風把一塊幹餅塞到了紅蓼手裏。
“這位大哥。”紅蓼喊住了他,“咱這是要去哪兒?”
“去月剎門。”
紅蓼倏然一慌,“為何……”
“那個男子,門主說一定要将他帶回,為兄弟們報仇。”
說到這句,月風一直平靜的語調多了幾分憤恨之氣。
紅蓼不敢多語,連珏雖然嘴上壞,可心腸熱,月剎門怕是将她作為誘餌,引蛇出洞。只是這茫茫人海,他們又如何去找?
“還要多久?”紅蓼繼續追問。
“若是行動利落些明早前就會到。”
紅蓼看他似乎與其他人不太一樣,便想與他多說兩句。
“大哥,能幫我尋家藥鋪嗎?肩上的傷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