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四/沉沉摔落

倒計時:離結局還有七章

BGM:愛無反顧——姚貝娜

SECN71Y025 11:51

情報站。

“毒蜂指示,今天晚上的行動,我們兵分兩路。”明臺裝着槍支彈藥,聲音低沉,“郭騎雲為第一路,負責護送密碼本,到赫德路137號。”

郭騎雲一身西裝,轉頭看了看他,沒有反對地點點頭。

“我和于曼麗為第二路。”他轉頭看着于曼麗,“我會先護送你,到川沙古城。你從那裏出發,把密碼本,護送到第三戰區。明白嗎?”

“明白。”二人別好槍支,點點頭。

“一真一假,亦真亦假。”

第三戰區那數百萬将士的命,可算是系在他們手裏了。

此行若能把真密碼本送至我軍手上,讓日軍截獲假密碼本,誤導其作戰方向,可減免不少損失,不至于像棗宜會戰時那樣,數萬将士壯烈殉國,血流漂杵。

于曼麗朝郭騎雲笑了笑,“我身上的密碼本肯定是真的,”她眨眨眼,“因為我要去第三戰區。”

郭騎雲沒什麽反應,面色平淡至極,“你如果真能順利到第三戰區……那你身上的密碼本才是真的。”

室內的燈光霎時暗了下,于曼麗心裏一咯噔,擡頭看他。

“如果到不了呢?”明臺出口問他。

“……”郭騎雲打開打火機,朝自己的組長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那你們會少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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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臺繃着臉抿緊唇,手指把牛皮袋捏出道道褶痕。郭騎雲看起來像是知道些什麽……

“你,這次拿情報順利嗎?”他微眯眼,仔細觀察着郭騎雲的反應。

“順利,手到擒來。”郭騎雲一頓,“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我……”明臺無來由地有些焦躁,“我遇到些麻煩。這次去彙豐銀行,有點像陷阱。總感覺……被人出賣了。”

甚至有那麽一瞬,他懷疑起大哥和老師來。

于曼麗盯着明臺,“難道是自己人?”

“……”明臺沉默了半晌,最終搖搖頭,“現在還不能妄加揣測,總之晚上各位多加小心吧。”

這次的行動代號起得如此不吉利——喪鐘,冥冥之中,似是已注定了所有結局。

喪鐘為誰而鳴?它為我,也為你。

原來早在無人知曉之時,哀悼挽歌已然唱響。

“咚——咚——”就在那一刻,十二點的鐘聲震鳴,回蕩在這個空蕩蕩的屋子,敲打進每個人的心房。

在這一瞬,沒有一個人說話,似是整個秋冬的凜冽寒風都洶湧進了他們的口腔,喉嚨艱澀成幹枯的老木樁。

“差點忘了,我還給你們準備了臨行禮物呢。”郭騎雲明明一臉灰白如死,卻還是勉強笑了笑,笑得似那寒風裏飄搖無定的芥草,只需一根稻草,即可徹底壓垮,“曼麗,給,這是你的。”他遞給她一塊腕表。

“你前不久不是問我怎樣才能把一個人拴在自己身邊嗎?把這塊腕表給他戴上吧,戴上了,就栓牢了,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于曼麗臉上轉過一抹羞澀,沒有看到那人眼中的落寞。她伸手接過了郭騎雲的禮物,“謝謝你啊……我本來還想新年快到了,不知該送什麽好呢……”

“老郭,我有什麽禮物沒?”明臺忽視那沉重的氣氛,哥倆好地搭上郭騎雲的肩膀,眨眨眼。

郭騎雲目光凝滞地看着他,看着細小塵埃在空中舞動出光影的韻律。

“不會吧?”明臺摸了摸鼻子,“你都給曼麗準備了,沒給我也準備一份?”

“有的。”郭騎雲收回眼神,淡淡開口,“我這兩年對你其實挺不好的,你在軍校時,我總是責罰你,到了上海後,我也總是忤逆你。我不是個好副官,也不是個好下屬。”

明臺僵了僵,“都這會兒了,你說這個做什麽?”

“如果有下輩子,我們做最好的兄弟吧!”郭騎雲拿上袋子大步跨了出去,“就此別過吧,希望行動過後,我們還有機會握着紅酒杯慶功聚宴!”

“這不會就是你給我的禮物吧?”明臺朝着他的背影大喊,“哎,這可不算啊!下回再見你得補我一份,千萬別賴賬!”

郭騎雲沒回頭,只放聲笑了笑,笑聲像往日一般粗犷,有鬥酒彘肩,風雨過江之豪放。

沒人看見,那暗色下的一滴淚水,消失在無盡的喑啞裏。

19:15

被“策反”的王天風親手打死了接應他的郭騎雲,任汪曼春等人成功奪走了他身上的密碼本。

郭騎雲臨死前,看着胸口的血洞,微微瞪大着雙眼,不知是無法置信,還是早已明徹。

而這個時候,對那場血案一無所知的明臺與于曼麗,正準備翻越城牆,穿過川沙古城。

“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于曼麗收了收繩子,測試了下效果。

“B區行動組,會幫你清除掉所有的障礙。等到信號燈一亮,你就出發。”明臺幫她綁上繩子,連蟲聲都悄然的寂靜間,他卻聽見了那人輕如夜色的聲音,“明臺,如果我回不來了,能幫我個忙嗎?”

他系繩的動作一頓,擡起頭來看她。

于曼麗笑了笑,帶着些凄涼,眼裏星光閃爍,流淌着濕漉漉的淚意,“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老是做噩夢……夢到自己躺在一片黑暗中,被厚重的泥土蓋了個嚴實,想大聲喊人來救自己,卻偏偏發不出一點聲音……。”

“別說傻話。”明臺低下頭,聲音沉了下去,“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自己。”

于曼麗搖了搖頭,情緒激湧間,一滴清淚從眼眶中流下,滑過臉頰,直直地落入飽含鮮血的泥土之中。她把手中的腕表塞入明臺手中,聲音哽咽,“你答應我,如果我真的出了什麽意外,你就幫我把這塊表……交給錦雲。”剩下的話語,低至塵埃深淵裏,“告訴她……我怕是不能回去,陪她一起過年了。”

“你?!”明臺又驚又疑地看着她,“你不會……”

于曼麗一抽鼻子後點了點頭,“我也不知道。你就當它是吧。”

明臺抓着繩子的手顫抖着,他竭力控制住心中滔天起伏的情緒,卻無法忽視那鯨波怒浪拍打在礁岸上的猛烈聲響,嘩嘩地,像是落了整個世界的雨。

“那如果你順利回來了呢?”他轉過頭去,深吸一口氣,“如果你成功活下來了,你有什麽打算?”

前幾天,他已跟曼麗郭騎雲他們說過,這次行動之後,他會徹底退出軍統,轉入□□。不知道曼麗她,會不會一起願意去。

“我們不是生死搭檔嗎?”她抽抽鼻子,清婉一笑,擦去眼角淚滴,“生死搭檔,自然是同生死,共患難。你去哪,我自然也去哪。而且……”

“我還有一個想見的人。”

明臺沉默着沒有反問,他知道于曼麗說的是誰。“那□□還真好運啊,策反了一個,還賺了一個。”他系緊于曼麗腰上的繩子,擡頭朝她一笑。

“好了,該走了!”

于曼麗抱了他一下,接着沒有一絲遲疑地吞下密碼本,轉身拉着繩子翻下了城牆。

明臺一腳踩在凸起的石塊上,用力牽扯着粗繩,以維持着曼麗的平衡。一切如預料中進行,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還不過一分鐘,就有耀眼的燈光打在了牆上,刺目中一片眩暈。

“別讓他跑了!”

“抓住他!”

“明臺,是陷阱,你快跑!”

遠處槎桠的樹影和如潑墨般無邊蔓延的黑暗開始有了一缺暖色,暖得冰冷,暖得人四肢僵凍,血液發涼。明臺的呼吸急促如鳴鼓,整個人像是被浸泡在沸騰岩漿和萬裏冰海的交界處,焦灼炎熱,又刺骨寒冷,暖如地血,又寒比天風。

“我拉你上來!”

隐約的人聲如忽明忽暗的光影,浮動着、叫嚣着,可這一切他都聽不見了,他瞪紅了眼,脖上臉上青筋根根突起,雙腿雙手繃緊到極致,鉚足全身力氣拉扯着吊在半路的于曼麗,力道大得快要撬起大半個地球。

“咻”地一聲,信號彈劃過了天際,如明晝般照亮了大半個天空,提前燃燒着白日的光輝。它從天的西邊滑落到東邊,從天的盡頭滑落到另一個盡頭,滑落了整個夜色,滑落了小半個上海。

“啪——”

一束微光照耀天際,卻又如閃雷般轉瞬即逝。

程錦雲心頭一緊眼皮一跳,紙上的“共”字就這麽一筆蕩了開去。

她愣愣看了許久,而後沉默地放下筆,轉頭望了眼窗外暗沉的天色——不均勻的黑被深一道淺一道地随意塗抹在穹布上,讓人沉悶恐慌,難以喘息。

就像是方才的那道白光從未出現過一樣。

她靜默凝視了許久,直至燭焰躍動的鬼魅光影在眼前浮動搖曳,把神游的思緒重新拉扯回世間。

許是自己想多了……

她撫上胸口,輕嘆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不安,轉過身繼續執筆寫那封被黎叔嘲笑為“明明是告白”的規勸信。

“這一年來與你相交,你的才貌、聰慧、果斷、精幹,你的一切,都如暗夜裏閃爍的星子,深深地吸引着我,讓我如癡如醉,不可自拔。雖然兩黨信仰不同,但現下國難當頭,你我亦是坦誠相交,戮力同心。感謝上蒼賜此良機之餘,難以遏制地,我還是為你感到惋惜。正如偉大的列寧同志所說,‘一個國家的力量在于群衆的覺悟。’我想,你的能力應該用來在更好的地方,發揮更大的作用。社會主義,才是這個古老國家真正的前途!

有幸的是,問過黨組織後,他們也有讓你入黨的意向。倘你看到此信後,能與我并肩作戰,共同為黨效力、為國獻身,我陳錦雲願與你義結金蘭,一世不離,休戚與共,生死同穴。

安康

吾友曼麗謹啓”

“砰”地一聲,凝滞空氣被沉沉劃破,像是油燈哔哔剝剝的火聲,轟轟隆隆的荒野炮聲,又像是軋過蒼穹的殷殷雷聲,永無停息的槍林彈雨聲。

還像是誰的靈魂被寒風吹到了天之盡頭。

再無歸途。

程錦雲在寂靜中猛地擡頭,隐約中,似是聽到了萬裏之遙,有誰聲嘶力竭的大喊震響天際,直直地穿透胸膛,擊打入心頭。

“曼麗!!!!”

恍惚中,上海的天色似是一寸寸地沉下來了,讓人無處可去,生生窒息。

“于曼麗!!!!!!!!!”

明臺瞪大雙眼,急喘的呼吸恍如烈焰岩漿,焚燒了所有血液。

曼麗怎麽敢,怎麽敢就這麽松開繩子任自己掉了下去?!

說好同生共死,說好是一輩子的生死搭檔,都說好的,都說好的……

加速下落的那人卻只向他笑着,笑容清麗宛若初見,一碗花開,夜蝶翻飛,流光傾瀉。

“組長,再見了啊……”

于曼麗用口型對他做着最後的告別,那笑中含淚的模樣,卻在夜色中無限遠去,飛速淡去,直至最後撲通的一聲,徹底掉落在地。

掉落在永無黎明的黑暗裏。

明臺竭盡全身力氣忍住那洶湧如潮的淚意,一抽鼻子後,他顫抖着雙手射擊起城下前進的敵人。

少一個敵人,曼麗就少一分痛苦。

“砰——砰——砰、砰——”

那是震破死寂的槍響,是劃破暗夜的火光,是牆頭人影的執着堅守,是顫巍站起的那人……最後的尊嚴。

無數子彈在呼嘯聲中穿過柔軟的身軀,綻放成點點血色梅花,觸目至極,也凄美至極。

于曼麗緩緩閉上了眼睛,嘴角含着的淡笑像是見到了花開月圓的極美之夢。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那人摸着她亂糟糟的頭發,聲音溫柔真摯,“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我可以照顧你。”

她呆呆地看着那人,“可我、我得了花柳病,還染了傷寒……這要是傳染出去,是會死人的。”

“別怕。”那人把她從地上拉起,牽着手迎向夕陽照耀下的青石小巷,“我會找大夫治好你。治好了,就不會傳染人,也不會死人了。”

“你,你不嫌棄我?”

她望着那人好看的側臉,小心翼翼地問出口。

霎時,像是天邊的火燒雲從天際一路浩浩蕩蕩地洶湧燃燒到了那人明亮的雙眼中。

照映得柔軟至極,也情深至極。

“喜歡你還來不及,怎麽還會嫌棄呢?”

她愣在原地,半晌後又哭又笑地,反握上那人柔軟的手,任黃昏把相依身影拉長,任餘晖把漫漫歸途照亮。

【——我想,就看看她什麽時候會作罷一切吧。】

【——你對愛的要求很高啊。我的要求就很簡單。】

【——只要有人願意呵護我,永遠也不抛棄我,這就夠了。】

【——明臺,你就替我告訴她……我怕是不能回去陪她一起過年了。】

這一世颠沛流離,東奔西走,她終究是……

終究是,如願以償。

“啪……”

風把油燈吹滅。

上海的天色,終是全沉了。

作者有話要說: TBC

雲麗CP剛有□□苗頭,就被我無情扼殺了。

我其實很喜歡她們這對cp _(:з」∠)_ 可能因為她們在我心中重塑過的原因。

這幾天考試,爬上來更新一下,我是不是很棒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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