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親人
是不是欲望太強烈便會出現幻覺?
渾身冰透的清曉感到融融暖意,還有淡淡的檀香味,溫熱的氣息撲面,有人在喚她。
“清曉,清曉?”
這聲音是林岫?!
清曉頭痛欲裂,強忍着睜開雙眼,果然是那張熟悉的臉。只是目光中少了平日的清冷,多了份焦灼。
“可算是醒了。”他嘆了一聲。
話一出口,周圍熱鬧起來。言氏撲上來,雙唇顫抖,含淚打量着女兒,撫着她的小臉。突然,一巴掌拍向她,呵斥道:“你個讨債鬼,你要吓死為娘啊!”
清曉緩過來,明白自己獲救了。
看着言氏一股沖動騰胸,清曉扯着嘶啞的嗓子大喊一聲“娘”随即便嚎啕起來,好像要把穿越以來受到的所有委屈都發洩出一般。
有親人真好。
女兒這一哭,言氏心口悶疼。淚水嘩然落下,也跟着嚎了起來。
“……娘不該讓你出去,娘對不起你!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娘還怎麽活啊……”
越說越激動,幾日不眠不休,體力透支的她撐不住要倒,趙嬷嬷趕緊攙住,扶她坐下。
清曉拉着母親,瞥見她身後的父親,眼睛頓時溢滿了惶恐。
“父親,歹人抓住了?”
阮知縣凝眉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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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想用我來威脅您。父親可答應他們的條件了?到底出了何事?清河縣禁兵刃,那些人皆跨刀持刃,看上去非盜即匪!”
聽了這話,言氏吓得呼吸一窒,瞪大了雙眼望向阮知縣,驚恐中帶着滿滿的怨意。
阮知縣卻是平靜得出奇。他點了點頭,目光複雜地看着女兒安慰道:“為父知道,莫要着急,會查清的。你先安心養着,一切都待身子好些再說。”
天已晚,阮知縣吩咐下人照顧好小姐,便攙起床邊的言氏,帶她回去休息。
言氏拉着女兒的手不肯走。林岫勸道:“清曉醒來便沒事了,岳母放心,有我在呢。您若再累倒了,豈不更讓清曉難過。”
話說得是,再不舍也得回了。
衆人皆散,林岫摸摸清曉的額,還有點熱。“要不要喝水。”
清曉點頭。
林岫托她起身,一手擁她在懷,另一手端着茶鐘送到她唇邊喂了她一口。
“再喝點?”他給她擦着唇角問。
清曉搖頭。
林岫把茶鐘放在小幾上,抱着她的手始終沒撒開。清曉也沒力氣躲了,靠着他阖目問:“我怎麽回來的?”
“縣衙捕快把你帶回來了。”林岫給她提被子。
“是他們救的我?”
“他們在南軒坊的玉皇廟找到你。你昏迷不醒,應是被丢在那的。”
清曉想起來了,自己失去意識的那刻,看到了一個身着黑衣手持銳刀的人,是他救了自己嗎?既然救了怎又把自己丢在玉皇廟。
林岫告訴清曉,清妤安全,巧笙也回府了,不過因為丢了小姐被言氏罰,關進了浣衣房到現在還沒出來。
喂清曉喝了碗肉糜粥,林岫便讓小丫鬟門外候着了,自己坐在床邊守着她。
清曉仰頭看着他,他也低頭看着她。見林岫雙眼微紅,略顯憔悴,她問道:“我昏迷多久了?”
“兩日。”
“你一直守着我?”
林岫淡笑。
清曉此刻不止身子暖,心也暖了。
林岫哄她入睡,然她睡得并不安穩。侵寒兼發燒,胸口憋悶一晚上沒停了咳。每每都是他起來為她拍背,折騰了半宿。
清曉躺在床上,看着給她倒水的林岫。他外衫未着,中衣裹體,寬闊的脊背和健美的腰線一覽無餘,瘦削卻不單薄,有種蓬勃的力量感。清曉恍惚,好熟悉的背影……
“我失蹤那日,你去哪了?”她乍然問了句。
林岫斟水的手一頓,放下茶鐘,徑直轉去八仙桌捧來一葵瓣朱漆盒,放在清曉面前打開是水晶餅。
“你不是要吃三品居的點心嗎,我去買了,可卻回來晚沒能保護你。對不起。”林岫聲音低柔道。
就知道自己想多了。清曉搖了搖頭,揀起一塊便要吃,林岫制止。
“時間久了,不要吃了。”
清曉繞過他的手,咬了一口。“你的心意,我怎會不吃。”說罷,彎眉甜笑。
看着她唇邊的點心渣,林岫眼底溢笑,不由得伸出手去拈。清曉略慌,忙放下點心躲閃道:“母親又不在。”
林岫笑容一滞,終了還是擦幹淨了。溫熱的手指碰到她微涼的臉頰,清曉心顫了顫。面暈春影,眼神躲閃,卻無意瞟到了他小臂上的傷。她猛然扯住他衣袖颦眉問:“怎麽受傷了?”
林岫平靜應道:“給清昱紮風筝劃的。”
“給他紮風筝?”
清曉一臉的不可思議,他佯做無奈道:“你不在,總得有人哄住他啊。”
聞言,清曉哭笑不得。“何必呢,清昱雖頑皮卻非不通情理,和他講清了,他都懂。你傷可還疼?搽藥了沒,仔細可別發炎了……”
話說一半,清曉突然意識到他應該不懂何為“發炎”,于是搜尋替換詞,卻聽林岫道了句:
“你是個好姑娘。”
額?這思維有點跳躍,清曉都不知該如何回應。沉默半晌,忽而一笑,反問道:“那你呢?可是個好人?”
她不覺得這問題有多難,卻着實把他難住了
方才還笑意淺淡的林岫,忽而英眉微蹙,落拓與不羁在那一瞬消失,整個人清冷得像遠山雲霧似的,看不清,摸不透。
不過頃刻間,他又邪笑道:
“善惡哪有那麽容易區分。若論起行惡,我倒也不是沒做過。五戒除了一條,我條條皆犯,你說我可還算個善人?”
挑逗意味頗濃,清曉知道他在開玩笑,可還是認真答道:
“善惡本就是一體兩面,佛曰善惡皆發乎于心,而不在形态和模式。你心底向善,那必為善。萬事皆有因果,若惡行為因,善舉為果呢?從辯證的角度看,若你所為是權宜之計,為了利益的最大化,那便算不得惡了吧。”
清曉不确定他聽懂沒。雖然知道他有秘密,可直覺告訴她,他并非“惡人”。
林岫頗是吃驚,他沒想到在完全不了解彼此的情況下她道出了他的心結。
他盯着她,恍若又見到了新婚那日容顏清淡的小姑娘,水瑩瑩的明眸眨動,櫻唇微抿,憔悴得讓人心疼,卻又美得撩人心弦。
林岫乍然意識到,原來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印在自己心裏了。
他眼神澄澈,目光綿長,帶着溫度似的。看得清曉臉一紅,幹脆翻身躺下睡了。
林岫給她掖被子,她又瞧見了他手臂的傷。帶傷還要照顧自己,思慮須臾,朝裏挪了挪,輕語道:“你也躺下歇歇吧。”
背後人沉默片刻,随即床動,他躺下了。
二人不語,房中寂靜得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一閉眼,被關時那股巨大的恐懼感侵來,清曉心裏慌得厲害。她抓緊了被子,嘆道:“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語氣柔弱,甜軟得像在心頭撒了蜜,揉搓着。身後人呼吸一窒,驀然翻身,伸臂從背後抱住了她。
清曉驚鄂
她只想感喟一下當時的絕望,難不成讓他誤會了。
“……不是,我是說還有我爹娘,還有清昱,還有……”她一邊解釋,一邊掙脫。
然越掙他抱得越緊,二人緊貼,林岫身體燥熱,貼在她耳邊道了句:
“別動了,不然最後一條戒律也要破了。”
清曉一怔,不得不安靜下來……
其實她不是怕他,她只是沒準備好。
穿越到這不是清曉的選擇,但對命運不能妥協。如果這個男人值得她托付,她不會拒絕。如果不值得,那她也不會委屈自己。
不過細想,林岫确有很多特別之處。本以為他為利益入贅,然除了偶爾裝模作樣并沒其他非分之想;一直覺得他不學無術,可發現他不僅懂醫,頭腦也頗清晰。
沉靜淡泊,氣質出塵,好似一切于他而言皆是雲淡風輕。
可偏這樣的人,一直守在身邊照顧着自己……
清曉縮了縮身子。林岫懷裏暖融融的,身體的寒冷和心底的恐懼漸漸消失,她一夜無夢,許久都沒睡得這麽安穩了。晨光透過窗格耀進帷帳,一片溫馨恬逸。舍不得睜眼,她拱了拱,尋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睡。位置找到了,感覺卻不對。
腰酸腹痛,身下這感覺再熟悉不過了,怪不得前幾天長痘腹痛心情煩躁,原真是到日子了。
清曉惶恐。
生理期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此刻還在林岫的懷裏。她擡頭看看他,見他眼皮睜開,忙低頭縮進被子裏。阿醜文團隊獨家整理,所有版權歸作者所有
林岫低頭問道:“醒了嗎?”
清曉窘迫,佯做剛醒,伸了個懶腰自然而然地從他懷裏掙了出來,翻到一側,和他保持距離。林岫輕笑,起床了。
他應該是沒察覺。趁他穿衣,清曉跟着小丫鬟去東稍間淨室了。
陪清曉用過早飯,林岫被阮知縣叫去前院書房。
言氏請大夫來給清曉把脈,言道:小姐舊疾未愈,經此劫更是氣血損虧,不過好在救得及時,細心将養定會好轉。
聽了這話,言氏大喜,謝天謝地謝大夫,賞了他好些銀兩。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清曉之前已調養得疾患将愈,只是裝病重罷了。如今這一遭又将她推回到了兩個月前。
雖怨,能保下一命也實屬不易。
在鬼門關晃了一圈,她明白一件事。母親對子女的愛是無私的。自己對言氏陌生,不等于言氏對自己的愛會少一分。于她而言,自己就是她的女兒。
那個拼了命從死神手裏把女兒搶回來的母親,再一次給了她精神支撐,讓她挺了下來。
這些日子,她是強迫自己做了很多事,包括成親、和林岫相處、偏袒林岫,其實都為了自己。她對女婿好,說到底是怕他委屈了自己。
不管過程和結果如何,母親用心良苦,清曉覺得自己應該感恩,更不應僅僅因為巧笙是她手裏的人便對她産生懷疑。
還有什麽比骨肉至親更重要。
清曉從來沒有這般溫暖過。無論如何她都要守護這份親情。
清曉看着坐在床邊,正數落小丫鬟不知冷熱,給小姐端來涼水的母親,心裏一片柔軟。她伸手抱住她,貼在言氏懷裏,撒嬌道:“我想吃母親蒸的蜜糕。”
言氏稍頓,随即點了點她額,嗔道:“都嫁人了還撒嬌,好不知羞。”随即抿唇一笑,帶着嬷嬷去小廚房了。
她一走,清曉登時冷若冰霜,對小丫頭道:“去前院把巧笙叫來!”
作者有話要說:林岫:別動了,再動最後一條戒律也要破了。
清曉(驚):……別殺我。
林岫(笑):給你講個故事。我三歲時偷過我父親的一只小金魚,父親責問,我撒了謊,一緊張便給它捏死了……
(佛教五戒:一不殺生,二不偷盜,三不邪淫,四不妄語,五不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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