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欺欺人
什麽叫萬箭攢心,江岘此刻是懂了。
清曉那一聲,把他心都喊碎了。
他沖上去将她抱在懷裏,溫柔安撫着:“對不起,我來晚了……”
熟悉的體溫,思念的味道,朝思暮想的人,清曉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到此刻她不得不承認,再克制,自己對他的依賴有增無減。
他終于回來了。
江岘雙目通紅,望着懷裏瑟瑟發抖的人,一雙俊眉擰成了結。一面給她整理淩亂的衣衫,一面撫着她的頸脖處的淤青。
“疼嗎?”
清曉望着他,挂着淚花的睫毛輕顫。再次相見,本想給他一個優雅的笑,可抖索的唇怎麽也挑不起來,氣得她“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疼,我疼啊!”
眼中黑雲翻滾,江岘猛然回首瞪向角落裏的謝程昀。謝程昀撞的頭暈目眩,擡頭便對上江岘冷若刀鋒的目光,一股寒氣直沖腦仁,他徹底醒了。
“這,這……誤,誤會……”謝程昀支吾,口齒不清道。可話未說完,只見十幾人破門而入,齊聚房中,頓時房間被填充得狹小。清曉愕然掃視,除了幾個一身護院打扮的壯漢,竟還有三兩個身着短衫的看着眼熟,好似這些日子趁火打劫滋擾自己一家的地痞。
清曉恍然懂了。
好個謝程昀,人渣都不配!他就是個畜生!
謝程昀躲在人群裏,揉着受傷的額角陰笑。從江岘破窗而入到踢自己那一腳,看得出他練過,可練過又如何,就不信他一人抵得過十幾個,他謝家養的護院也不是白給的。
不止他,拉着江岘的清曉也如是想的。眼見着一個個氣勢洶洶,心裏不免忐忑,于是攥着他衣襟的手更緊了。
江岘握着她的手笑笑,柔聲道了句“別怕。”便眼見着兩個壯漢撲了上來,清曉心猛提到嗓子眼,剛欲大呼,然接下來的一幕讓她明白自己的擔心純粹是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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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頭都沒有回,刀鞘一揮,直擊身後兩人。随即躍身而下,穩站人群中,任對方誰人上前,均以鞘相抵,不能近身,甚至未動得他腳下一步。
謝程昀急了,呵斥衆人齊上。
護院地痞,互望一眼,壯着膽吼聲撲來。只見江岘穿梭人群中,動作快的不要說手腳,就連對方的目光都跟不上。頃刻間,随着嘿呀嚎叫聲起伏,十餘人皆倒,橫豎趴了一地,而他卻連發絲都未曾淩亂一根,陽光下,有若天神而降。
清曉驚得目瞪口呆
若非穿越,哪能看到這一幕,電影裏的畫面再精彩,也不及他一個迅捷的出刀。
而且眼前這個武力顏值雙爆表的男人,竟是她的夫君!
此刻多巴胺飙升的她腦袋裏只有一個念頭:自己真的是賺大了。
江岘對面,謝程昀吃驚程度分毫不小于清曉。眼看着一衆人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爬也爬出去了,他吓得心髒狂跳,雙腿發軟,撐着門框勉強直立。
“誤會,真是誤會……”謝程昀臉皮抽搐道。見江岘臉色陰森,全然沒有動容的意思,轉向清曉求饒:“清曉,我錯了,我是一時沖動,你幫我說說。我真的”
後語未言,江岘的刀已經抵在他的下颌。雖未脫鞘,那冰涼滲骨的感覺已然讓謝程昀魂飛魄散。
“清曉!清曉!”謝程昀啞聲嘶喊。
此刻就是喊她“親娘”也沒用!方才的能耐哪去了!
“‘清曉’是你叫的嗎!”
随着江岘幽沉而喝,“啪”的一聲,一刀掴向了謝程昀的頭,他順着力勢跌倒在地,一時口中五味陳雜,眼冒金星。
謝程昀顧不得抹直直流竄的鼻血,躲閃道:“別,別激動,咱有話好好說。”
話剛出口,只聞清曉哼了一聲,笑了。兩個男人同時望向她。想起方才被欺,清曉學着謝程昀的口吻,冷道:
“不用說,做就好。”
說罷,還沒待謝程昀反應過來,江岘手腕翻動,招招怒向謝程昀,狠辣不留情。
謝程昀哪招架得住,龇牙咧嘴,鬼哭狼嚎,然不過片刻便被打得想叫都叫不出了。看着蜷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謝程昀,清曉略慌,趕忙上前扯住江岘。再這麽下去可要出人命了,他是不足惜,但惹禍上身,累及父親就糟了。
江岘收手,回身看着清曉。鋒芒隐退,他眼眸清潤,微挑的眼線溫柔得讓人心都化了。
日盼夜盼,終于見到了,可她胸口就這麽堵得慌呢。
能不堵嗎!這段日子,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可都憋在這呢!
眼淚滴落,精美無雙的小臉水瑩瑩的。最後也顧不得形象,扯着他袖子鼻涕一把淚一把,哭得慘兮兮的。江岘看得好不心疼,心被她揪了起來,酸疼酸疼地,可又泛着絲絲的甜。
不管是她的小脾氣,抑或哭相,連她瞪着自己的眼神,都讓他滿足得不得了。
這便是鐘情吧。
明明知道不是最好的,偏就是心心念念,朝思暮想,入骨入髓的
他思念她,卻不知道有這麽思念,見到這一刻便再不想分開了……
見他望着自己癡笑,清曉怒了,撅着櫻唇,小手朝他胸口捶了一拳。江岘“哎呀”一聲,蹙眉彎腰。吓得她瞪着水霧的大眼睛,緊張道:“怎麽了?你受傷了?”
只見江岘直腰,從懷裏掏出巴掌大的紙包。
“糟了,都碎了。”
他笑着把紙包打開,竟是三品居的水晶餅。
清曉哭笑不得。
江岘給她抹了眼角的淚,缱绻柔情道:“對不起,我又晚了。”
晚了……
清曉怔住。
方才的興奮褪去,理智瞬間流轉。
他何止是晚了,他可知道他的失蹤對自己而言意味着什麽!
清曉伸出的手收了回來,斂容,神情寡淡地望着他。
“你到底去哪了?”
江岘笑容持續。“任務未完成……”
“任務?”聲音軟糯,明明嬌滴滴的紅唇,偏就帶着抹不适稱的冷漠。“你在清河也是為了完成任務?”
江岘遲疑。“是。”
“你的任務是偷馮三爺的東西?為了完成任務,用我們一家人做掩護。東西到手,你連個招呼都不打,說走便走了,留下一副爛攤子,害我們一家人蒙冤?”
他托着點心的手僵住,聲音無奈道:“對不起。”
誰要他的對不起!她想要的是他的解釋,給她一個可以為他開脫、原諒他的理由。
可他什麽都沒說。
說什麽呢?這是事實
“時間緊迫,走得匆忙,帶薛秀才回去指認姨娘已然是拖延了時間”
“那我還要謝謝你了?”清曉冷哼,截了他話。“你能帶他回來,就不能道個別。”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沒想到這一去便再抽不得身。可我給你留了信,在詩集冊裏。”
清曉苦笑。“人成各,今非昨……”這便是他留下的話。
還不若不留!
她抹了把淚,神情堅定道:“你若真覺得對不起,便跟我回去,把事情解釋清楚,救父親出來!”
江岘眸光閃動,俊朗的臉凝重下來,看得清曉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麽。
“你父親我會救的,但我不能跟你回去。等任務完成,我帶你走……”
清曉的心徹底沉了。
她哪裏真舍得把他交給馮三爺,她只想要他回去。可結果呢……還是任務最重要!
一切不過都是癡心妄想,看着他手裏的糕點,只覺得諷刺得很,自己就是一個大笑話。
被他耍來耍去!
清曉冷笑,涼苦又滿是不屑。“如何救?如同救我一般,從大牢裏把他劫出來?不但讓我父親蒙受冤屈,還要背上逃犯的罪名?林”
她想喚他,卻突然發現自己連他到底叫什麽都不知道!太狗血了。
目光陡然落在他手裏的點心上,她徹底怒了。他把自己當什麽?小孩子嗎?很好騙很好哄很好捉弄嗎?
越想越氣,她大口喘息,胸前起起伏伏。
“啪!”
紙包被她打落,點心墜地而碎,似她心。
江岘愣了。
她轉身便走,他跟了上去。清曉乍然回首,瞪着他道:“別跟着我!”說罷,沖出門外。
腳下被絆了一跤,看着躺在地下的謝程昀,她心中懊惱,狠踢了他一腳跑了。果真都被這個人渣說中了:他就是個騙子,一直在騙自己!
江岘依然要追,乍然被人拉住。始終隐藏的秦穆皺眉,沉聲道:“只有半個時辰。若你還想救阮伯麟,立即趕回山東……”
哭歸哭,心裏那點惦記到底還是放不下。才出巷子口她便停下來,身後有腳步聲
清曉心咯噔一下,莫名軟了。
就知道他不會放棄自己,追出來了,只要他和自己回去,她依舊會選擇原諒。
腳步聲越來越近,清曉心都快蹦出來了。她猛然回頭,愣了
是巧笙。
“小姐,可吓死我了。您沒事吧,他們把我關了起來,你可受欺負了?”
瞧着清曉衣衫微亂,白嫩的頸脖上淤青點點,巧笙吓壞了,上前詢問,可她不吱聲,唯是呆愣愣地看着巷子深處。
半晌,她原路跑了回去
再回故地,哪裏還有人,連昏迷的謝程昀都不見了蹤影,唯有地上散落的糕點證明這一切曾經發生過,他真的回來了。
清曉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托着油紙将糕點捧了起來。心下悔恨,可更怨他,一次次給他機會,他一次次放棄。
“為什麽就不追出來啊!”
……
擔心母親瞧出端倪,清曉回家後直奔後院。
心冷
再不要原諒他了。
可起碼也應該讓自己知道,自己不肯原諒的人到底是誰!
方才怎麽就沒問呢。
可誰也沒想到他會溜得那麽快!
算了,知道又如何。既然選擇放棄,那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吧,不留任何牽念……
其實有些事,清曉心裏清楚。馮三爺大戶,若只是丢了奇珍異寶,犯得上如此興師動衆?能牽扯身家性命且羁絆淮陰伯的,必是見不得人之物。父親一心想要扳倒馮三爺,他是良是惡,自不必說,那麽“林岫”偷盜此物,定不是為了幫馮家。
這可能也是為什麽清曉再恨他,心裏始終對他保持一份信任的原因。
可這份信任到頭來卻成了自欺欺人,明知道他們不是一路人,偏還想把他捆在身邊,猶如那把刀,她怎可能留得住……
正愣着神,清昱匆匆闖進了稍間,見了姐姐雙眼亮晶晶地,耐不住激動道:
“姐!外面亂了,馮三爺被抓了!”
作者有話要說:追妻難度×4
江岘T^T:我還是直接跪耳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