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一課

首先,清妤沒有嬷嬷

其次,哪家的老太太不喜歡熱鬧啊!

清妤尴尬,臉色頗難看。左右沒話可應,默然欲起。馮氏又道:“宋氏的事我聽說了,着實令人憎惡,你雖庶出,卻也是我阮家後。聽聞你是她養大的,難免耳濡目染,日後要學着明是非,切不可如她一般做出不堪之事。”

還沒怎樣呢,先給了個下馬威。清妤更窘,心中怨恨,卻只得讨好道:“謝祖母教誨,清妤定知母親教訓,不會做出越禮之事。”

本是句讨好,馮氏又一聲冷哼,冷得清妤打了個寒顫。

“你母親只有一人,她是你姨娘!真是連起碼的禮數都不懂。”說着,瞥了一眼言氏。見言氏恹恹狀,把後面的話止住了。

清妤退下時都快哭出來了。清曉看得痛快,卻也擔憂。這老太太,還真不是個善茬。古代為人,着實不易。想到上一世的自己,和祖母親昵,都參加工作的人了,時不時地還鑽進奶奶懷裏撒嬌,被她拍屁股擰臉蛋,這種日子怕是見不到了……

正想着,大伯母帶兒女來請安了。

先入門的,是一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大清曉一歲的四姐阮清懿。清懿福身喊了聲“祖母”便貼在馮氏身邊,挽着她胳膊撒嬌道:“祖母昨晚睡得可好?我昨夜夢見您了。”

馮氏笑逐顏開,摟過她問:“夢到祖母什麽了?有沒有罰你個小猴孫?”說着,捏了捏她的小臉,拍了拍屁股。

這臉打的,真疼啊

原來親昵這事,不是時代不對,而是人不對。

早飯吃得壓抑,清曉一邊裝淑女,一邊盯着對面大房的鄙夷的目光,使勁地按清昱的腿,讓他克制,咱別這麽狼吞虎咽行不行。

早知這樣,還不如留在清河呢!

瞧出姐弟過得不悅,言氏帶他二人回了娘家。外祖父只有兒女一雙,母親是小女,如今雙親都不在了,言府由舅舅言繼承。

外祖父本以為兒子能繼祖入仕,可舅舅并無讀書天分,倒是個理賬奇才。外祖父也不是那迂腐之人,便順其自然。舅舅發展得極好,不要說田産商鋪,連通州入口河岸的私船基本上都是言家的,偶爾朝廷也要求助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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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相聚,涕淚漣漣。見妹妹體弱,舅舅好不傷心,感頓沒有盡到為兄的義務。

這才是親人的正确打開方式嗎!到通州以後,清曉第一次感受到親人的溫暖。舅舅問了姐弟些話,便每人給了一個錦囊,清曉耐着好奇心雅然收下。可清昱不管那些,打開一看,竟是幾只拇指大的小金魚。

好闊綽的舅舅啊!清曉頓時脊梁骨都直了。可言氏眉頭一皺,回道:“兄長破費了,小孩子,給這麽重的禮。”

“妹妹!”言心疼地喚道。“這麽多年都生疏了。你遇到麻煩也不和家裏說一聲,沒能幫上忙,為兄心中有愧,虧得你回來了,日後萬不能再如此。父母不在,為兄便是你的娘家,若有不如意處,便來找大哥。”

言氏泫然落淚,清曉心裏也好不酸是甜酸。

再親終還是要回府,一回到偏院西廂,心情回落。可偏還有更郁悶的,祖母來人道:從明個開始,姐弟三人要一同進學。

清曉忐忑不安。如何能安,她心虛啊……

果不其然,次日用過早飯,姐妹幾人便到了前院,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學女紅。

清曉的水平,釘個扣子是不在話下,可刺繡,還不如讓她練劍。其實本尊技術也一般,往日她都病着,根本繡不動花,大多時候都是倚着床欄讀讀書而已,所以手指不算靈活。本想再以裝病推脫,可瞧着馮氏那張嚴肅的臉,她愣是說不出口,硬着頭皮上了……

巧笙提前幫清曉描了花樣,幫她引了針。可清曉盯着繡繃一動不動,急得巧笙指着繡繃上的桃花,示意她從這下手。

一針下去,清曉嘶了一聲,花瓣殷紅。

“五妹妹,你這是要血染桃花啊,可是心急!”清懿道了句,惹得她身後兩個庶出的妹妹笑了。清妤也跟着瞥了眼,解釋道:“我家姐姐不善刺繡,人家這手是拿筆的,可不是捏針的。”

說罷,衆人笑得更歡。清妤望了清懿一眼,清懿滿意挑眉。

呵,這眉來眼去的,才幾天功夫,清妤和她竟走得這麽近。不怪這兩日在偏院都見不着她,可是會站隊!

清曉沒搭理二人,繼續琢磨從哪下手。巧笙忍不住了,指着繡繃“這這這”地道了好幾聲,讓她從自己指的地方開繡。

“能不能安靜點!”清懿眉頭一蹙,瞪着巧笙呵道。眼神瞟向清曉,又咕哝了句,“不會繡便別來丢人,就這樣還有人願意娶……”

話一出,清曉愣住,陡地擡頭望着她。

自從離開清河,父母便商議,清曉清白依舊,嫁人之事不可再提。也不知是清讓未蔔先知,知道妹妹的婚事必不久;還是對“沖喜”一事耿耿于懷。來通州祖家,也未曾透露過妹妹出嫁一事。

所以,她如何知道自己嫁過人?

清曉目光掃向清妤,清妤慌恐躲開了。

就知道她是個禍害,清曉長出了口氣,笑不上眼道:“妹妹,好快的嘴啊。”

清妤低頭逃避,清懿卻鄙笑。“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不說,便沒人知了嗎?嫁了就是嫁了,不是你梳了個少女髻,便能從婦人回到未出閣閨女的。真是自欺欺人。”

清曉冷笑。“我梳這發髻不是因為我裝未出閣,而是我未及笄。我何時說過我要從人婦變成少女,我可曾說過我要再嫁。”

“行行行,五妹妹說什麽便是什麽吧。你嫁不嫁與我何幹。”說着,便繼續繡了,可挑起的唇始終沒有落下。

清曉窩氣,卻沒和她再扯下去,沒意義。

巧笙繼續指導小姐,生活了這麽久,咋就沒發現小姐手這麽笨呢!急的她幾次恨不能奪過針來幫她繡了。

清曉也急,老太太請的師傅在房裏喝茶,說好一會要查看。她倒不怕被數落,只是怕給父母添麻煩,他們在這個家待得不易。

絹綢細膩絲滑,算是布匹中的上等。阮家小姐們練手都用這麽貴的料,奢侈可見一斑。可再貴的布,對清曉而言都是一樣的,無從下手。

她無奈看了巧笙一眼,忽而發現她抱着的繡筐裏有一塊棉布,質地粗厚,經緯分明,突然來了主意,于是揀了一塊讓巧笙簡單畫了花樣,她握針,繡了起來。

見她繡得興致勃勃,大夥很是詫異,細量她一針針上下,不分個技巧都忍不住竊笑。

大半個時辰過去了。刺繡師傅來查,贊了四小姐的翠竹,見了清妤的錦鯉着實吃了一驚。活靈活現,手法巧妙,對其贊不絕口,惹得四小姐翻了個白眼。清曉瞥了一眼,自己這個妹妹還真有隐藏屬性呢。

輪到清曉,大家都好奇的瞪着眼睛,師傅剛提起來,小姐們一見那像花不似花,色彩極豔麗的刺繡,噗地一聲都忍不住笑了。

清曉尴尬。

師傅看了半晌,卻道:“五小姐繡的可是黃梅挑花。嗯,黃梅挑花重在寫意,色彩明快,渾厚樸實。只是小姐手法過于單一,只用到了挑針,而且背面亂針,若是正反齊整便最好了,不過說來,繡得還不錯。”

黃梅挑花?老師您真能靠,一個十字繡愣是靠到民間藝術上了。自己這可是舶來品,和那差遠了。不過她說什麽便是什麽吧,總比被人數落的強。

“繡得再好又如何,粗質土布,做鞋都嫌硬,不過拿來做踏腳墊罷了。果真是什麽人做什麽物,天生就該被踩。”

還能再過分點不?

清曉阖目深吸口氣。随即揚首,清媚一笑,道:“踏腳墊又如何,您想用,還不是得見天對它低頭。物盡其用,總比繡花枕頭壓櫃底強吧,腐了爛了都無人知曉。”

說罷不慚不愧地對師傅笑着點了點頭。再瞧面前的姑娘們,一個個都不屑地撇嘴皺眉,清曉心裏莫名地好。

其實臉皮厚也是優點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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