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新婚
清曉坐在轎子裏, 蓋頭穗子随着颠簸在她眼皮底下搖晃, 晃得她眼暈, 一把将穗子握住了。
舉起的手腕金玉叮當直響,沉得她又松開了手, 幹脆閉上眼睛不看了。
坐了好久的轎子,也不知到了沒有?新郎官應該在眼前吧, 從出門到上轎,除了背她的言煥之,她誰都沒看着。有那麽一刻沖動,她想扯下蓋頭, 掀起轎簾望望, 可就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 于是兩只手握緊了,掌心裏都是汗。
吹打之聲一直沒有停, 昨晚上基本沒怎麽睡,此刻聽得腦仁疼,胃裏更是空。
轎子終于停下來,應該是到了,清曉坐直身子。
鑼鼓聲未停,吵嚷聲不斷, 隔着蓋頭眼前突然一片光亮, 轎簾被掀起。眼前模糊地有個高大的身影,隐約聽聞一聲“請新娘下轎”,清曉心猛然一驚。
是汪坤的聲音
兩位全福夫人攙扶着已經僵硬的新娘。新娘子身子倒是嬌小柔弱, 可她好似并不太配合,兩位夫人撐得有點困難,連笑尴尬了幾分,咬着牙拉着她跨了馬鞍,邁過火盆,入門檻……終了入了正堂。
上一次成親,這些清曉都沒經歷過。她身子不好,又是招婿,一切都是從拜堂開始的。
眼下,她又要拜堂了。
上一次,她是站不直身子被兩個婆子攙着的。
這一次,依舊是被兩位夫人架着,好似生怕她跑了一般。
都到這份上了,她還有地方可跑嗎?這婚是一定要成的,她躲不掉,也沒想躲。
不就是拜堂嗎,她熟着呢!
清曉輕輕推開了兩位夫人的手,站在新郎官身邊。從蓋頭低下望去,他鮮紅的吉服下一雙白底皂靴,很大,纖塵不染。邁步時能看見他素白的褲腳一絲不茍地掖在靴沿裏,整潔清爽,一看就是個喜淨之人……
唱禮響起,三拜之後,兩位夫人攙扶新娘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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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曉邁入拔步床,坐在床沿。
房間很大,鬧洞房的人不少,聽起來都是知書達理的婦人,連吉利話都說得頗是文采斐然,動聽極了。
新郎才坐在她身邊,幾位夫人和全福人便開始撒帳。
大棗、花生、桂圓、蓮子紛紛落在兩人身邊,新郎伸掌接了幾個,惹得衆人一陣歡笑,道:新郎官這着急了?想要早生貴子。
衆人打趣,他依舊沒說什麽,好似輕笑了一聲。透過蓋頭清曉看見他的手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清曉驚。急着要掙,可他握得太緊,根本掙不開。
他拇指用力,探進她的小拳頭心,摩挲着一推,便将她的手心展開了,把方才接到的桂圓蓮子塞進了她手裏,讓她握住。
這一舉,惹得衆人笑聲更歡了。
她們高興,可清曉手指冰涼,手心裏都是汗,捏着那些堅果黏膩膩的。心裏也是說不出的膩,像抹了蜜,不是甜,是黏得甩不開,抹不掉,心裏躁得慌。
全福人笑着道了句:“新郎官別急,還沒到新娘子呢。”于是端來餃子給清曉。
清曉暗哼,左右過不去這些講究,于是舉箸夾起一只咬了口。
果不其然,半生的
“生不生啊?”全福人笑問。
沒回應。
衆人屏息,眼看着新娘子再次舉筷,把方才咬的那只餃子全都送進嘴裏,不疾不徐,慢慢咀嚼咽下了。然後淡定搖了搖頭。
“正好。”
這……不止端着餃子的全福人,在場人都愣了,房中安靜須臾,只聽身邊人輕聲而笑,越笑越是開心。
見新郎歡喜,大夥也跟着笑了,洞房已鬧,又道了幾句吉祥話便退出去了。
新郎起身相送,在門外說了什麽。嘈雜中也沒聽清,送罷,反身回到清曉面前,默立許久。清曉看着面前的那雙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随即對方遞給她一精致的小果盒,便轉身走了,去正堂待賓客了……
她松了口氣。
抱着食盒,清曉肚子叫了。晌午就沒吃,都餓了一天了,也不知是誰規定新娘子不許吃飯的,若不是那餃子有點生,她真恨不能都吃了。這會兒手都餓得抖了,一會哪來的勁兒繼續和他鬧,還是得先吃飽了!
她毫不猶豫地打開食盒,愣了。是水晶糕
也不知侯了多久,身周的人也不肯與她講話,待他回來時,清曉倚着床欄睡着了。聽聞房門響,她登時坐直了,警惕地聽着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待他靠近,清曉嗅到身上帶了絲酒氣。
洞房內,燭火搖曳,紅床喜帳映得旖旎暧昧,看得人心都醉了。
而床邊,大紅喜袍的新娘子,更是讓他心柔得化成了水,站在她面前半晌,默默望着,一動不動。
端着紅綢托盤的婢女站在一旁,也不敢出聲。靜靜候着……
他們淡定,清曉可等不了了,她都在這僵了一天了。于是冷笑一聲,問道:“夫君不把這蓋頭掀了嗎?”
半晌,眼前那雙腳動都沒動。
清曉安奈地深吸了口氣,努力平靜道:“不掀,如何飲這合卺酒,不飲酒,又如何算禮成?”
對方依舊沒動,卻在她頭頂留下一聲輕笑。
清曉這股火耐不住了。“你若不掀,我自己掀了!”說着,捉着蓋頭穗子便要扯,一只大手驀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二人僵持須臾,他手指愛惜地在她纖細的手腕劃過,摩挲。溫熱的感覺惹起一陣酥麻,清曉猛然收回了手。
半晌,她冷道句:“世子爺,咱該玩夠了吧!”
說罷,趁着對方怔愣間,她伸手又要去扯,可還沒待捉住穗子,喜稱一挑,蓋頭飛落。
清曉怔愣地看着眼前人。
淡眉薄唇,深眸狹目。面容清寂,淡若水,唯是挑起的唇勾着一抹笑意,蜿蜒出魅惑的弧度,動人心魄。
就知道一定是他!
望着江岘,清曉神情漸漸淡定,随即眉眼一揚,鼻間不屑地冷哼了聲,再不看他一眼。
江岘笑意愈濃,端起酒杯坐在她身邊,遞過去一只,清曉不接也不看他。
他笑道:“合卺酒不喝,不算禮成。”
她還是不接。
“不喝?”
“不喝!”
江岘收回了手,垂目看着自己的那杯,想了想,兀自一笑。“可也是,早就喝過了,還差這一杯嗎?”說着,捏着酒杯的手一揚,喜酒入口。
清曉偏頭看着他,只見側面揚首的他在燈光下映得極是漂亮,完美的喉結一動,酒喝下了。
他側目看了她一眼,二人對視,她趕緊若無其事地扭過頭。
餘下的那杯酒仍在他手,修長白皙的手指和那白瓷酒杯融為一體似的,好看的不得了。他指尖撚動酒杯,看着清曉笑了笑,手又是一揚,把這杯也喝了。
“你……”還真喝啊!
清曉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好歹這也是她和江岘的真正新婚,合卺酒是她和江岘的,之前的根本不作數,他怎麽能就這麽不當回事,說喝酒喝了。
他瞞着自己折騰這麽大一圈,連個解釋都不給。自己方才不過拒絕一次而已,他不好再問一次嗎?誰說她不喝了!
清曉越想越惱,秀目水瑩瑩地瞪着她,大紅喜服,襯得她明豔不可方物。看得江岘心馳神蕩,眉稍一挑,捏着她小巧的下巴驀然吻了上去
清曉驚得僵住。
趁她驚忡間他撬開了她的唇齒,将那杯入口的酒哺入她口。
他怎舍得不叫她喝,這是他們的合卺酒……
回過神來的清曉伸手便去推,兩只細腕被他單手握住。他繼續索求,清曉後躲,沒了支撐猛然朝後摔倒,被他順勢壓在了床上。
鳳冠掉落,他撐在她兩側為她挪開。手被放松,清曉擡起便去抹唇角流出的酒,還沒碰到,又被他握住了。
江岘看着身下人,嬌豔得似朵虞美人,勾人心魄。胸口悶躁,他恍惚了……
目光從她的眼移到精致的鼻子,最後落在水潤欲滴的紅唇,和那滴正在緩緩滑落的酒。他低頭,輕吻在了她的唇角,接着下颌,頸脖……去追逐那滴酒。
酒消失了,吻還在繼續。
清曉被他吻得呼吸亂了,心更亂,酥酥麻麻的快窒息了……
接着,他褪下了她繁瑣的霞帔,一只手覆在了她腰間的系帶上,輕扯。
“江景行!”她突然喊了一聲。
江岘一愣。擡頭看着身下人,眼中的溫柔缱绻濃得化不開,把她都快漫盡了。
“你方才叫我什麽?”
被他盯得臉紅,清曉不敢看他,視線落在自己的鼻尖上,小聲道:“江,江景行,你話還沒說清楚呢!”
他從什麽時候開始設得這個計劃,汪坤又是怎麽一回事,他都沒說呢!
自己就這麽被他騙了半個月,他連個解釋都沒有!
江岘彎唇,柔柔地吻了吻她的眼睛,鼻尖,最後落在唇上……
“有的是時間和你說清……”他含混道,手下的動作卻在繼續。
來日方長,以後的日子長着呢,她想聽多久,他就陪她說多久。但是今天不行,他等今天等得太久了。
他終于把她接回來了,失而複得,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不會再放手。
他欠她一個婚禮,可她不欠自己嗎……
他吻得綿長而急迫,不給清曉一點喘息的機會,甚至連思考都停滞了,她徹底溺了進去。原來吻比酒還醉人,她只能閉上雙眼,任他動作。
……
二人坦蕩相對,他滾燙的身軀壓了下來,把嬌軟的她攏在懷裏。
她以為二人做夫妻那麽久,同床過,共眠過,一切都會自然而然,可當他蓄勢待發地抵着她時,她還是緊張了。
她緊閉着眼,蹙眉道:“你……輕點……”
江岘微怔,突然想笑,可攀上眉間卻是淡淡的疼惜。他捧着她小臉親了親,低啞着聲音柔聲道:“一會就好了……”
可是
好不了!怎麽可能好!
除了痛還是痛,清曉去推他。
江岘也想極盡輕柔地待她,可他的小妻子太小了,那麽嬌,那麽弱,他不舍得。可再不舍也抽不得身了,急得他一動不敢動,隐忍得額角滲出汗珠,僵了半晌。
直到清曉緊蹙的眉頭漸漸展開,能夠接納他了,才輕輕地動了動。
然這一動,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洞房,拖到了今天……終于圓上了……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