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補償

玉爐冰簟鴛鴦錦, 粉融香汗流山枕。

三更梆子響了不知有多久, 紅床喜帳中才漸漸平靜下來。

江岘抱着清曉, 像抱着失而複得的珍寶,懷裏被填滿, 真實得反倒是像個夢境……可不是失而複得的夢境,這一刻他盼了有多久了, 她終于屬于自己了,不是清河林岫,而是他靖安侯府的世子爺,江岘。

他忍不住低頭去啄她的唇, 一個接着一個, 到了她眉梢。清曉癢, 可又沒力氣阻止,只得扭了扭。滑膩的臉蛋鼓了鼓, 他手掌撫上去,好似吻已經表達不出自己的渴望,江岘挑唇而笑,在她耳尖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別鬧了……”

清曉沒睜眼,哼了哼。蝴蝶骨扇動,振翅欲飛。他環臂将她圈住了, 好似真的怕她逃走一般。她可不能走, 即便離她最近的時候,近的他深入她,他依舊抑不住對她的思念。

他捋着她額角被汗浸濕的發, 親了親,濡濕溫柔的聲音傳入她耳。

“累了?”

昨晚就沒睡好,又被他折騰半宿,怎麽可能不累,又累又困,眼皮都被黏住了。

江岘小心翼翼把她翻過來,衣衫未着,皮膚暴露在空氣中,微涼。她像只尋暖的小貓,朝他懷裏鑽,抱住了他的脖子。

被她這麽一抱,江岘的心猛然一緊,随着她幽幽的氣息呼在胸口,他心徹底化了,一股燥熱騰起,他又将她壓了下來,緊緊地抱在懷裏。見她始終不睜眼,他邪邪一笑,動了動她。

清曉吓得趕緊眯着眼睛推他,含混道:“不要了,不要了……”

江岘笑容寵溺,深深地在她額上吻了一下,捏着她下巴道:“一會再睡,我陪着你睡。”

說罷,喚了一聲。侯在門外的婆子和丫頭紛紛入門。“備水。”他道了一句,便揀起清曉的中衣給她裹上,自己披了件外衫。

水準備好時,清曉已經睡着了。不忍叫醒她,江岘沒用婆子和丫鬟,獨自将她抱去了東稍間。試試了水溫,小心翼翼地将懷裏人放進花梨的大浴桶了。

嬷嬷跟了上來,他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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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嬷嬷有點怔,不過還是帶着丫頭退出去了。

江岘撐在桶邊看着她。方才放在水裏她都沒醒,唯是哼了哼,這會兒還在阖目睡着。

怎麽能睡得這麽熟,這是有多少天沒睡了。江岘有點心疼了。這半個月她定是吃了不少苦吧,都怪自己,應該早點告訴她。可就怕露出破綻被阮家看出來,他一直在忍。不過如今好了,她回到自己身邊了,他一定要把她捧在手心裏護着,不會在讓她吃一點苦。

越想心越是柔軟。花梨木桶太大,看着不住滑向水裏的清曉,他一個沖動也進了水中,将她放在懷裏,讓她貼着自己睡。

他輕撩着水,給她沖洗。

每每觸碰她的身體,手心都像燃了團火,一直燒到心裏。清曉也感覺到這團火了,她側過身子趴在他身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臉在他的鎖骨上蹭了蹭,環住了他緊致的腰。

“……我真怕不是你。”她阖目呢喃了句。

沒聽清她說什麽。江岘低頭看着她,以為她在說夢話,輕輕地拍着她肩,哄她睡。

“我說,我真怕掀開蓋頭的那一瞬間,看到的不是你。”她又低聲重複了一句。

她是醒着的。

“所以你就在腰間備了把刀?你不是要……”洞房纏綿,他摸到她腰間刀的那刻,心疼得不得了。這是把她逼成什麽樣,才會想到這些。他更是不敢想她若發現不是自己,接下來會做出什麽。

清曉哼笑,擡頭看了他一眼,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緊繃着。

“不是要什麽?你以為我會做傻事?太低估我了。”她笑影更深。“我只是防身而已,聽說汪坤習武之人,他若是待我不好,那我便要唬一唬他。對你也不例外……哎呀……”

腰間猝不及防地被大手揉捏了一把,她驚叫一聲。

“怎麽?你還真想要嫁給他?”他捏着她尖尖地下巴,蹙眉不滿道。

“不然呢?都走到這步了,我退得了嗎?再說汪坤也挺好的,那麽讨母親歡心……”她故意挑高了音說給他聽。江岘懲罰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笑道:

“沒我,他能知道那麽多嗎?”

早就該猜到都是他做的。沒生活過的人,怎麽可能那麽了解言氏和阮家,再用心也到不了這種程度。汪坤不過是他的替身罷了,目的就是讨言氏和一家人歡心,不然汪坤為何對家人頗是上心,唯獨對自己冷冷淡淡。

可想來能做到這些,江岘也是用心了。不管在清河還是現在,他真的把阮氏一家放在心上了。清曉心暖,可還是笑道:

“虧你想出這麽個辦法,你這叫投機取巧!瞧回頭母親如何埋怨你吧!”

江岘将懷裏人摟緊了,緊得清曉都快和他融為一體了。

“這債早晚都得還,與其先還再得到你;不若先把你拴在身邊,再慢慢還,還一輩子都行。”

呵,他倒是會算計,這不就是貸款消費,先享受,後清債,就不怕把言氏惹火了,利息太高。

可是他是“提前消費”了,那自己呢?

今兒成親,靖安侯府歡喜一堂,想必拜堂時拜的便是老侯爺、侯夫人和林氏吧。他們肯讓自己體面地嫁進來?就算兩位老人同意,那林氏呢?他們一定認為江岘娶的是“阮清芷”吧。

“他們是不是也不知道你娶的是我?”清曉幽幽地問了句。

江岘握在她腰間的手微僵。沉默半晌,他認真道:“我不會讓他們怠慢你的。”

清曉不語,默然嘆了聲。他抱緊了她道:“擔心了?”

她搖了搖頭。“不是。我不擔心,畢竟我嫁的是你,他們如何我都不在乎。我只是覺得你也不易。剛剛知道你是靖安侯世子時,以為你不過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少爺,可了解得越多,越是心疼……”

“我有點後悔了。”清曉擡頭看着他,眉眼之間頗是堅定。“我應該早些嫁你,我若早些想明白,你也不必如此為我費心了。”

江岘的心猛然被擊中,胸口再次燃起了一團火。他脈脈地看了她半晌,眼中情意暗湧。

忽而,他勾唇笑了笑,輕托起她的腰臀,讓她面對自己,貼浮在他懷裏。随着蒸騰的水汽,一絲濡濕的熱氣竄入耳中,他含着她耳珠,溫柔道:“那你補償我吧。”

補償?如何補償?

清曉正想着,江岘托着她的手驀地松開,她驚叫着沉了下去,沉入了她心底。她緩過神來,朝着他的下巴報複似的咬了一口,可這一口太輕了,輕得像只小貓在心口撓了一下,他挑唇淡笑,再次将她擁住。

清曉軟弱無力地趴他在肩頭颠簸,用僅存的意識又悔了一次。

早知他火這麽旺,方才還不若一睡不醒了……

……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日光已經透過拔步床的窗格照了進來,漫浸朱紅的紗帷,被染上了暖色,打在床上的二人身上,是旖旎風光無限……

被江岘攬在懷裏,清曉有點熱,翻了個身從他懷裏竄了出來,可還沒尋個舒服的姿勢,一雙大手攔在她腰間,又将她拉了回來。生怕貼得不夠近似的,他溫熱的胸膛壓緊了她的背,雙臂攏得更緊了,下巴抵在她頭頂蹭了蹭,全程竟連眼睛都沒睜開國。

這個動作,二人已經重複一夜了,她嫌他懷裏太熱躲開,他再把她撈回來扣進懷裏,反反複複。

這會兒被他身子騰着,被陽光曬着,她是真的太熱了,漸漸睜開眼睛,透過床欄帷帳,內室陌生,卻哪哪都是喜氣的朱紅,紅燭,紅帳,紅燈籠,紅色的嫁衣喜服……還有那對紅色的喜字……

此刻,攔在她腰間的熱掌所帶來的感覺越來越清晰,她反應過來。

她昨日嫁了,嫁給了江岘……

想着想着,她猛然坐了起來,錦被滑落,帶得身上的半邊寝衫敞開,玉體春光乍洩,她趕忙攏了起來,茫然地抓住衣襟。

身後忽而傳來一聲輕笑,她回頭,他正以手撐頭慵然地看着她。

他們真的成親了。她也扭着身子看着他,身上的酸痛也喧嚣着昨晚的荒唐。

可荒唐過去了,該做的還是得做。

“今天不是該拜舅姑嗎?”清曉急迫地問了句,看看窗外,這都幾時了,定是晚了。江岘只有一對祖父母和母親林氏。而林氏本就不待見她,她可不想因為這再徒留個話柄招惹是非。

江岘笑了笑。“不用急,你若累便再歇會吧。”

清曉攏了攏被,擁在胸前,赧顏搖頭道:“不累,起吧。”

“不累?”

一絲谑笑在他眼中閃過。清曉突然意識到什麽,瞪着他将被一推,越過他便要下床。可腿絆在被子上,又倒下來,重重摔在他身上,重得他悶哼一聲,握住了她的腰。

這一幕恍然又回到了當初在清河的日子,二人對望許久,相視而笑。

能重新在一起,真好……

江岘從不用丫鬟伺候,一直是随身的小厮照顧起居,不過清曉來了,小厮再入室總歸不妥,于是這穿衣一活便落在她手。

“在清河你不是也自己穿的。”清曉拎着他衣衫撇嘴道。

“那是在清河,現在在靖安侯府。”江岘佻然伸了伸胳膊應道。

清曉瞪着他。“對啊,現在是世子爺,得叫人伺候着。”說着,給他穿上了外衫,可這個玉勾腰帶,她如何都系不上。

她低頭擺弄着,他垂目看着她。她就近在咫尺,鼻間萦繞着她身上淡淡的蘭香,有她在感覺真好。可瞧她急得鼻尖都冒出了晶瑩的汗珠,江岘握着她手無奈笑道:“我怕還真是沒這個福氣,算了吧,我自己來吧。”

她撩眉看了他一眼,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清曉洗漱裝扮都是由靖安侯府的丫鬟伺候的。雖說靖安侯府的丫鬟陌生,可自己帶來的陪嫁丫鬟也沒熟悉到哪。

真該把巧笙帶來,若不是和她生氣,她一定會随自己來吧……

二人梳洗後,便去了靖安侯府前院正堂。老侯爺和侯夫人正候在那等着二人敬茶。林氏坐在東側的官帽椅上,紅光滿面,心裏耐不住暗喜。

到頭來,江岘還不是得聽老侯爺的,娶了禮部阮侍郎家的女兒。就知道用老侯爺壓他最管用。其實說起來,阮侍郎家的阮清芷,她并不是多喜歡。論門戶,也只能是勉強相對,若不是他父親巴結着自己送了好些珍品,還在這次科考中幫助了侄兒林蔚;而與此同時又出了阮清曉一事,她許也不會讓清芷入門。

不過如今好了,皆大歡喜。她得了阮侍郎的好處,清芷也如願入了門,兩不相欠。

林氏正算計着,只聞丫鬟來報:世子和世子夫人到了,她挑眉探脖望去,一眼看到了雖面容清淡,卻掩不住神清氣爽的江岘。

男人麽,不過如此。體會了女人的溫柔,哪還顧得前一個。眼看着江岘走到門口,忽而頓足,回身攙扶着嬌妻小心邁入門檻,林氏掩口笑了。

看來夫妻二人感情不錯,才不過一夜便如膠似漆了。

可正想着,卻見那新婦緩緩擡頭,對着江岘柔情一笑,林氏登時愣了

這……

這哪裏是清芷……

她猛然起身,指着二人道:

“阮清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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