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這地界兒以前是幾代的都城,厚厚的文化底蘊,許多市中心的房子都是一水兒的古建築。省一院雖然是個西醫院,但是裝潢有點偏古風,外面一圈幾米的圍牆,統統刷了一層青灰色,上頭搭着玻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發着白光。

“張潔啊,27號那床是今天出院嗎?”趙明庭一邊翻看着手裏的病歷,一邊問道。

小護士答道:“是啊,那家屬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

“幫我問問科室裏誰有空去替我買束花?”趙明庭擡頭沖小護士笑了一下,又把手裏的病歷放下,起身從抽屜裏掏出錢包,“那家店還有咖啡蛋糕什麽的,想吃就買點,也給其他人帶些。”說着,掏出了幾百給小護士。

“趙醫生啊,”小護士把錢接下來,擡頭望着眼前這個帥氣的醫生,“又給病人送花啊?這些錢醫院也不會補給你的,何必呢?”

“病人出院我高興啊,你看這心外科天天送來那麽多病人,有豎着出去的有橫着出去的,每治好一個人啊都值得慶賀。”趙明庭從挂鈎上取下白大褂,披在身上。“快去吧,謝謝了啊。”

小護士把錢放進口袋,先回去換下制服,從櫃子裏拿出包,又把手機點亮,看了看沒有誰發消息,就把手機放了回去。

正這時,從外面跑進來三個護士,匆匆忙忙取了藥品和儀器又跑了出去。這種事情張潔看習慣了,是在準備13號的手術。

“還是雁鳴大道那家店啊。”張潔一邊把包挂在肩膀上一邊嘀咕,“為什麽非去那麽遠一家買花啊?”

張潔瞟了瞟醫院附近的水果店和賣花的店鋪,明明有這麽近的。“算了,那家的咖啡糕點還是不錯的,就當是趁着午休時間出來吃些東西。”

去雁鳴大道坐汽車的話得兩個小時,坐地鐵就方便一些,加上買花時間一個小時出頭就夠了,張潔這麽盤算着,回去還能在醫院沙發上迷瞪一會兒。

其實那麽短的午休時間,要是別人讓她做什麽,她都恨不得一口氣全回絕了,但趙醫生人長得帥氣,心地也善良,又對自己的患者這麽負責,許多小護士都願意幫他忙。

張潔靠着扶手想着,其實這也是個好差事,賣花的老板長得也帥氣,還有一雙桃花眼,瞅誰誰動心,說話也溫聲細語的,每次她說是來幫趙醫生買花,那老板也會多給她幾朵。

地鐵到站了,張潔拿起包走出去。花店就在地鐵口對面,中午這時人還挺多,小夥計們都在櫃臺後面忙着做咖啡,老板在屋外擺弄着他的花。

店內店外擺着許多花,一來賣花也增加些收入,二來襯托着這咖啡店還挺浪漫。張潔來回看了看,最後挑了幾朵帶水兒的玫瑰讓老板包起來。

“喲,來了啊。”老板把手裏的花插進水裏,從一旁拿出幾張包裝紙,“要什麽顏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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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潔看了看,本想說你随意,後來又覺得今天的玫瑰是真真的紅,便改了口說:“來那白的吧。”

老板熟練地用白色包裝紙把花朵包起來,“你們醫院可真好,還給病人送禮。”

“跟醫院可一點關系都沒有。”張潔低下頭從包裏取出趙明庭給的幾百塊錢,“都是趙醫生自己出錢的。”

張潔感覺老板笑了一下,但也只有一瞬間。她把花朵抱過來,“還剩的錢你看有啥糕點就都給我裝上吧,咖啡就不要了一會兒灑我一手。”

“咖啡給你包嚴實了,不會灑出來的。”那老板把錢接過來,笑着說。

“別,我拿回去那拉花都亂了,喝着也沒有心情。”張潔也笑着說。

“那行,你等等,我給你去拿糕點。”

張潔進了咖啡店,順手坐在門口的位置,她把花剛放到桌上,手機就開始嘀嘀的震。“喂?”

護士長來的電話,一開口就劈頭蓋臉的罵,把張潔罵得是一臉懵,連忙用右手換了左手,“13號病人怎麽了?”

“我知道她今天手術啊,不是已經開始了嗎?”張潔低頭看了看左手上的表。

“你的東西打包好了。”老板這時正出來走到張潔跟前,左手右手挂了不少袋子。張潔揮手的時候瞄了一眼,知道這老板肯定又給裝多了。

正要說話,就聽見護士長在那邊罵,“13號有艾滋病你問了嗎!”

轟隆一聲,張潔覺得房都塌了。最大的一塊鋼板正砸到她胸口上,她這下更懵了。“13號的手術是……”張潔在腦子裏回顧着,她今天是給誰去通知做手術來着。

她低頭看了看桌上的花,趙醫生怎麽碰見她讓她去買花的?

左手的手機突然就滑落了。

“趙醫生!”張潔猛地站起來,兩只眼睛都失了神。

賣花的老板把糕點放到桌子上,低頭去撿小護士的手機,正巧聽見那邊在破口大罵:“你害死趙醫生了知道不?他正給那艾滋病病人開刀呢!”

老板的身子晃了一晃,睫毛閃動着,只一瞬間就沖出了門。

張潔這時也反應過來,顧不得拿什麽東西,拎起包和手機就跑。她出了門看見那老板正橫穿馬路,來回的車哔哔地沖他叫,他卻毫無反應。

一輛黑色別克急剎車停在他跟前,那車主正搖下玻璃要罵他,他卻已經跑走了,直奔地鐵口。

張潔跟着那老板身後跑,也不管那些車主罵不罵她,急忙跑下樓梯看見一輛開往省一院的地鐵正要關門,便沖了上去。

花店的老板在地鐵上也沒停,一邊拿自己手機打着電話,一邊從擁擠的人群中穿過。

“讓一讓,讓一讓。”張潔跟在那人身後,也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她轉過身把自己的包從後面拽了出來。

那老板還在打電話,但是對方好像沒有接。

張潔覺得這老板和趙醫生認識,從他剛才的反應,從自己提到趙醫生時他的笑容,從……一開始趙醫生點名來這家買花。

地鐵的門開了,省一院站到了。老板頭一個沖了出去,出去的位置正好是樓梯口,張潔跟在他後面,一邊跑一邊擔心着。

“趙醫生你可千萬別有事啊。”張潔的高跟鞋嗒嗒嗒地踩着,眼淚欻欻地流着,哭得妝都花了。

那人一下閃沒影了,張潔卻被護士長逮了個正着。

趙明庭的手術室門外聚着許多人,何知許費勁兒地把他們都撥拉開。一個人正哐哐地敲着禁閉的門,奈何裏面沒點聲息。

“趙明庭在裏面嗎?”何知許的聲音十分虛弱,臉色也是煞白煞白的。

拍門的那人是趙明庭的同事,看見這人的樣子本能地還想讓他住個院檢查檢查什麽的,就聽見那人開口說:“我是趙明庭的……朋友,剛剛知道這個事。”

“他朋友啊,你快安慰安慰他。”那人像是找到救星一樣,雙手扶住了何知許的肩膀。

“他做艾滋病抗體檢查了嗎?”何知許問道。

“做了,他一做完手術就被我們直接拉去了,結果還沒出來。”

何知許點了點頭,咬着嘴唇的皮,轉身敲了敲辦公室的門。“趙明庭……我是何知許,讓我進去吧,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說着,明明剛剛狂跑了一陣兒,卻屏得大氣都不敢喘。

他怕。怕就算自己表明身份,趙明庭也不會讓他進去,他現在明顯是任何人都不想見,更何況一個突然就消失了八年的人。

八年啊。

莫名其妙地退學,連東西都是他打電話讓蘇鶴楊收拾好送出來的。

他故意避開了趙明庭,卻也在趙明庭看不見的地方守着他。

門裏突然傳出金屬撥動的聲音,門打開了一個縫兒。何知許立刻使力把縫推的大些兒,讓自己側身鑽了進去。

面前的人可憐巴巴地望着他,頭發被汗濕的有些散亂,本來幹幹淨淨的白大褂上面有幾道顯眼的血印子。

何知許上前幾步抱住了他,兩只大手在他身後輕輕拍着。他沒有說一句,趙明庭也沒有,趙明庭把下巴搭在他的頸窩處,兩只手緩緩抱住了他。

“真慢啊。”趙明庭的語音裏帶着哭後的鼻音。

“抱歉,我知道的有點晚……”

“我等了你八年。”趙明庭把頭側過來,盯着眼前何知許的脖子本來想親一口,卻愣住了。他急忙推開何知許,自己向後退了一步,滿眼都是驚恐。

何知許一把抓住他的左手腕子,把白大褂向上挽了挽。趙明庭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死命向後抽。

“別動。”何知許用手摸了摸那觸目驚心的刀疤。“還疼嗎?”

趙明庭的全身氣力都彷佛被人抽去,他有氣無力地說:“秦思立告訴你的?”

“她只給我說了你離家出走住在她的酒吧。”

“那你都不來看我?”趙明庭的語氣透着冬天三九的寒。

“那之前你住院時我去過一趟,你還在昏迷……”何知許低着頭,急促地吸了幾口氣。

“然後你就碰上了我爺爺?他說了什麽你就這麽狠心走了八年?”趙明庭對着何知許吼着,好像要吼出他這幾年的委屈。

何知許擡頭看着趙明庭,“你知道了?”他使勁兒攥着趙明庭的手,把兩只手都捧起來放到心窩窩處。“對不起……”

他說他關你緊閉,關了三天。他說你不吃不喝,他們給你找了精神病醫生。他還說你偷走了醫生的鑰匙,那上面有把瑞士軍刀。

何知許只低頭說着對不起,對不起,但是他不敢把這些苦難說出來,他心疼,心裏刀紮一樣的疼。他不知道趙明庭是怎麽捱過來的,他不想再讓趙明庭受這些罪。

但是趙明庭還是沒有妥協,繼後的離家出走……

何知許無比後悔當時他選擇了離開,卻又愧疚的再不敢靠近,只默默守着,拜托着秦思立替他打探消息。

何知許擡起頭,一手摸着趙明庭的後腦勺,摸那硬硬的發茬,一手扶着他後頸,靠近那日思夜想的薄唇,輕輕碰了上去。

趙明庭向後掙紮了一下,“結果還沒出來……”

“沒關系。”何知許輕輕地回答他,用舌頭将對方幹燥的唇濡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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