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過去,都在風裏說

兩個人吃過午餐,即刻趕出門去看情況。

忱軒禾邊穿外套邊跑着追上去,他說,“你們等等我啊。”

三兄弟浩浩蕩蕩的出門去了,留下忱芍虹站在家門口,她伸出手哎了一聲說,“小河,你剛才不是說去崆排看球賽嗎?”

忱守煜才記起大年初一各村落間的籃球比賽,他說,“軒禾,你不去嗎?”

忱軒禾走到哥哥的前面,人擋住小叔的去路說,“幫我,幫我把帽子拉出來。”

忱守煜伸手要幫忙,忱軒宥快一步,他把那卷進脖子裏的帽子拉出來,再拍了一掌弟弟的後背說,“別擋路。”

忱軒禾可憐兮兮的看向小叔,“哥欺負我?”

忱守煜撥了撥還是長不大的孩子的頭發,他說,“乖,等下別亂來,讓我們先走。”

忱軒禾鼻子皺起來,他說,“你說他們敢動我們的老祖宗嗎?”

忱守煜和忱軒宥互相看一眼,他們說,“不會。”

忱軒禾拉了一下脖子上的兩條繩子,他說,“但願吧。”

忱守煜想了一下,他說,“你為什麽認為他們不會?”

忱軒宥解釋,“有的人再嚣張,也不能對墳墓動手動腳吧,我們是不相信那些地下的人,可其他人信。”

忱守煜不由失笑,他說,“你迷信。”

忱軒宥伸手搭住身邊的同伴,他說,“某些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忱軒禾走在前面,他步子快了些,聽不到後面的兩位哥哥說什麽,他豎起耳朵努力聽,聽不清楚,回頭就就見到親生哥哥特別流氓的舉起左手搭住小叔的左肩膀,然後,那修長的爪子順勢拐上去,摸了小叔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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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守煜把不安分的爪子拍掉,他說,“信不信我剁了它。”

“你舍不得。”

忱軒宥加快一步追上弟弟,他說,“好像有人在籃球場裏打球。”

忱軒禾擡頭仰望一眼,村上頭,之所以命名如此,那是因為這塊地在全村的中央,而且是在最上頭,所以就這麽叫了。

忱守煜趕了一步,忱軒宥等着人來到面前,他說,“已經找不到我們小學時候的教室了。”

兩排瓦房教室已經被堆成平地,前兩年朱家還霸占了操場,在教學樓的地塊上種植東西。

朱家人素來以蠻橫着稱,尤其是朱大爺,在村裏是出了名的土霸王,什麽都搶,村幹部沒人敢拿他怎樣。

一直以來,朱家和忱家沒有過多交集,村子大,兩家人一個在村頭左東邊,一個則在村中落,彼此互不相幹,卻不知最近幾年朱家為什麽盯着忱家人不放,似乎是存心挑釁。

忱守煜走上去,以前踏上操場的路需要攀爬,那要爬過一個高度,就依靠操場邊沿生長高大的香椿樹,他們男生三兩下就能踩上去,而女生,有的比較矜持,因此必須等着上邊的哥哥或者鄰居男生伸手拉一把。

忱軒宥走過操場邊沿,香椿樹的樹葉已經落光,枝頭光禿禿一片,他說,“這幾顆數估計也活不了多久。”

忱守煜站在下邊,他擡頭仰望。

是啊,什麽都不能保留,為與時俱進,他們失去太多東西,就連記憶深處的美好回憶,也在一點一點被周邊的人無情的連根拔起。

忱軒禾站在小叔的身邊,他說,“啊呀,好想打彈珠啊。”

忱守煜敲了敲還想搗蛋的鬼頭說,“多大了,還想玩泥巴。”

忱軒禾摸摸被彈到的頭,他說,“玩心不分大小,再說,要是現在玩,肯定不會用泥巴,直接用水泥,那才夠勁。”

忱軒宥看一眼沉浸在美好往事裏的弟弟,想起小時候沒少讓親弟弟禍害,眉毛不由蹙緊了,要知道忱軒禾所說的打彈珠,其實是用水活了泥土,然後把泥巴捏成一顆顆小粒子,再然後,去撿香椿樹上掉落下來的樹葉條,就用枝頭叼着捏成顆粒的泥巴,然後,拿住香椿樹的枝條,搖啊搖,接着泥巴在彈力的作用下,順利飛走,對,飛走,就飛向很遠的地方,若不小心,很可能就直接打到別人的頭頂上,因為是泥巴,泥土軟,人被打到不是很疼,但任誰都不願被一顆不知是不是哪個小屁孩用尿活成的泥巴沾了頭頂,而且和頭發纏綿在一起……

小時候的忱軒禾沒少幹這種壞事,他去收集了一捆香椿樹條,然後回到家裏的陽臺上,背着爺爺偷偷活泥巴,等活出了一團黏巴巴的泥塊,他拿了枝條爬上樹,然後一邊坐在枝葉繁茂的果樹裏吹着泡泡糖,一邊拿了樹條把泥巴拈在木條頂端,接着,站在最高處,甩手一揮,唉喲,路上正惬意行走的大爺大嬸,就這麽被從天而降的泥巴粒給砸中,別提有多窩火,開口就直罵是哪家熊孩子,又玩彈泥巴…………

忱軒宥十幾歲時沒少為弟弟背黑鍋,誰人被忱家忱軒禾少爺欺負了,那些大人們在村頭讨論說起頑皮孩子王,必說及忱軒宥不懂帶弟弟,老讓小鬼胡作非為。

那時的忱軒宥別提有多冤屈,他說,“難怪我老弟非送他們泥巴,沒事老在背後議論是非。”

忱守煜那時總擔當起和事老,一邊勸着調皮的忱軒禾,一邊還要安撫怒氣橫生的忱軒宥。

忱軒宥和忱軒禾從小就水火不容,要不是有一個小叔煜在一邊撲火,想來他們兄弟倆肯定誓死抗争到底,從此楚漢分明。

忱守煜正靠着一顆香椿樹回憶往事的點點滴滴,而調皮搗蛋的忱軒禾,他又去撿香椿樹條了,他撿了兩根,把它們折成一根一根,差不多筷子長短,然後拿出打火機,他點燃了手裏的木條筷,随後,把它們戳到螞蟻窩裏。

忱守煜眼前突然滑過幾條粗壯的黑線,忱軒宥已經扶額看向別處,他說,“別說你是我弟。”

忱軒禾嘿嘿的笑了,他捅了螞蟻窩,之後走到小叔身邊,他說,“奇怪,操場都鋪水泥地板了,怎麽還有螞蟻?”

忱守煜瞥了一眼,他說,“沒看到樹旁邊的雞腿嗎。”

忱軒禾轉頭四顧,操場上飛奔着幾個六七歲的孩子,他們搶了籃球,完全不理會被迫晾在一旁的女生。

按照習俗,女生大年初一不能随便去外婆家,也不能走出村莊,她們能在村裏走動,當然,時間必須是過了中午。

忱守煜看不清遠處的幾個女學生,她們應該都是高中或者大學的女孩子,遠看着亭亭玉立,想必心裏頭那些懵懂的感情也如芝麻開花節節高。

忱軒宥看過去一眼,他知道她們在看過來,想想村裏頭的年輕人都去崆排存打球了,就剩下忱家三兄弟,謠傳忱氏家族為了抗議村裏某些人動用到忱氏家族的祖墳土地,他們全族年輕人沒有一個報名參與籃球比賽。

忱守煜懶得理會那些亂七八糟的栽贓嫁禍,他離開了背靠的樹木,跟着忱軒禾走過操場,他們踏過曾經是教室的如今已經是平地的滿地是水泥裂痕的空地,忱軒禾踩過放在空地中央的石堆,石堆自然是為了建造公共操場而動員全村人搬來,當然,他們做的這些工作村裏的相關領導會分發相關補貼費用,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會無私的奉獻勞動力,現在的鄉親人,各個懂得算計并且精明得跟鬼似的,他們缺乏了很久以前祖輩流傳下來的淳樸厚實品質,也失去了一些互相幫助互相扶持的傳統觀念。

忱軒禾站在那堆石頭上面高高俯瞰,他說,“警示碑被打碎了。”

忱守煜看着被大錘子敲過的水泥警示碑,他記得回家過年的前幾天,媽媽爸爸和同族的其它叔叔嫂嫂一直在忙,當時忱守煜問,“媽,你還去工地幹活?”

忱守煜媽媽當時說,“沒有沒有,族裏的幾個人在忙着給祖墳地圍起牆面,因為公共操場的事,他們想把祖墳地也給占了。”

忱守煜蹲在被打碎的石碑前,他看向坐在圍牆上的忱軒宥。

忱軒宥說,“看來他們故意挑起事端。”

忱守煜環顧了周身。其實祖墳地的存在并不影響操場的建立,而且在公共操場和忱氏祖墳地之間,還有相當可用作操場的空地面積,就算在旁邊建立一座樓房,也不用逼着忱氏家族搬遷祖墳之地。

忱軒禾坐在石堆中,他還在搗亂,穿着的運動鞋,鞋底耐磨,他一個勁踩着腳下的石頭讓它們滾下來,他說,“小叔,你說我們祖墳地有玄妙之處嗎?”

忱守煜對這些東西不太懂,他看向悠然坐在剛剛建起的就是用石頭堆砌而起的圍牆上的忱軒宥。

忱守煜正接着電話,他挂斷後說,“這裏是根據風水學定下來,其中玄妙,去問三叔公。”

忱軒禾把手放進嘴裏吹口哨,他招呼不遠處的幾位小朋友過來。

那幾個孩子,都是五六七歲年紀,對于大一點的哥哥,特別是上大學的哥哥,都習慣用一種敬佩的目光仰望。

忱軒禾掏出了口袋裏裝着的紅包,他說,“小的們,只要你們幫我搬石頭,我把這些紅包分發給你們。”

那些小孩子正閑着無聊,當聽到有人發號司令,各個當即活躍的舉起手紛紛答應說,“好呀。”

忱守煜在忱軒宥的幫助下,他也坐在圍牆上看着胡鬧的忱軒禾。

忱軒禾讓孩子們把石頭搬去,扔得滿地都是,他就想把打掃幹淨的空地弄亂,滿地撒滿了大小不一的石塊,看過去就像亂葬崗。

忱軒宥說,“軒禾,你別胡鬧。”

忱守煜難得也跟不懂事的弟弟任性,他說,“由着他吧,反正就算朱家人知道了也不能怎樣,畢竟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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