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确定過沒過十二點,窗外月亮的輪廓越發清晰了,看上去又白又冷,我卻只覺得熱,臉頰灼灼的發燙,仰面朝天,跟花梵并肩躺在床墊上。
練習室這個地方,當真是不錯的,寬敞又隔音,是野合的好場所。想想我交代在這兒,也算是将自己獻給了生命中最光輝燦爛的事業,死得其所了。
兩人各自放空了好一會兒,他伸過胳膊,用手指的指背蹭蹭我的嘴角,聲音疲倦而微啞:“沒事兒吧。”
他懶洋洋說話的腔調讓我打了個哆嗦,被摸到的半張臉連同整個下半身都麻了,翻了個身面對他,嗫嚅着說:“沒事兒。”
能有什麽事兒。
爽哭了,他媽的。
他坐起來,皮帶也沒系、門戶大敞的,順手把自己的衣服蓋到我身上。
“沒事就好。”
我想起還有話想和他說,可是在這樣溫情脈脈的時刻總覺得開不了口。“謝謝,我——”
“那要不要再來一……”
我反手就把衣服甩到他臉上。
賢者時間結束,我們倆也沒打算徹夜躺在這張泛潮的床墊上思考人生,清理了一下事後現場,開窗通風的時候倆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讀出了一種欲蓋彌彰的意味。
走到樓下,我準備跟他說拜拜了,一眼望過去,卻發現空蕩蕩的停車場裏沒有他的車,有點疑惑:“你助理怎麽沒等你就走了?”
“我沒讓他接我。”
他雙手抄在大衣口袋裏,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揚起下巴指指遠處那扇被夜色填滿的大門。
“我要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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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是“送我回去”,不是“跟我回去”。
仔細品品,這兩種語境還是有一定差別的。
花梵根本沒察覺我在他身旁竊喜,自顧自地走。他身高腿長,勾着背吊兒郎當就跟流氓似的,過一會兒把口罩也摘了,這個鐘點兒路上幾乎沒有行人,馬路又寬又展,适合撒潑。
轉過兩個彎,面前是一處幅度平緩的下坡,通向燈火闌珊的街。我慢了他兩步,從身後叫他:“花梵。”
我還沒有為當下的關系給他找到一個合适且動聽的稱呼,來不及做的事仍有許多,喜歡和選擇都是。
但好像連讓我拿個主意的時間都沒有了。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不是“告訴你”,是“和你商量”。
“等……跟你的合同到期之後,我要接一個全國巡演。”
他站住不走了,回過頭看我。
我沖他比劃了一下手指:“半年。”
“畢竟時間不短,我覺得我不能擅自決定,所以……想問問你……怎麽看。”
我忽然間有些無措,擱以前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兒,最多通報父母一聲,現在卻橫空多出一票決策權握在別人手裏,這讓我清醒的意識到,我不是一個人了。
而他始終沒有言語。
我以為是我表達得不夠清楚,接着說:“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說不行……”
“謝知念。”
他打斷我的話,還連名帶姓的叫我,吓得我都忘詞兒了。
“啊什麽?”
他啧了一聲。
“合着我跟你說的話你都沒往心裏去?”
試問哪個男人不怕這種沒頭沒尾的質問。
我整個兒被他問懵逼了,編瞎話的功力再深厚都不好使,嘴跟不上腦子,沒等回想起什麽來,愧疚感先行一步,只好心虛地道起了歉:“對不起。”
他伸出右手瞄準了我的頭,我以為他要抽我。
誰知手掌一勾,勾得我身心都朝他傾斜過去,他的聲音低低地壓在我耳邊,生怕我再聽不見。
“我說我要買你。”他說:“我他媽都告訴全世界了。”
“……”
深吸了一口氣,我恍然大悟。
——公開當天就在網絡上浏覽量破萬的MV幕後花絮裏,花梵一只手摟着拘束又局促的我,一只手從畫面外拉近鏡頭,頑童似的笑着宣布“我考慮買了他”。
這次是來真的啊。
我自知理虧,心頭又冒出一點兒惴惴的欣喜:“有話好好說啊你怎麽能罵人呢……”
他快被我氣死了。
“對方出價多少?”
我舉着手機退開一步,竭力證明自己沒有先斬後奏:“不知道……這、這不問你呢嘛……我還沒給人家回電話。”
“很好。”
他說:“如果她再找你,你就說你要跟花梵續約,由我出面跟她交涉,就算她是一姐也不可能不給後輩這個面子。”
“我願意出兩倍傭金,三倍,whatever,把你簽到我公司名下的工作室也OK,你別想走。”
話音落下,他餘愠未消似的,滿臉不痛快地撇下我就往前走。
邊走邊嘟囔:“憑什麽啊,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我賺錢不夠養你嗎……”
我沒敢接茬。
等他走出一段距離了,發現我沒跟上去,別扭地不肯回頭,只把手斜斜的伸出身後,惡聲道:“過來。”
我便及時收斂臉上的笑,得便宜賣乖地跟了過去。
牽住他手的時候,還是不小心笑出了聲。
第二天一早我給舞室老師回了電話,下午又跟對方的經紀人做了個比較正式的會面,婉拒了這次邀請,理由是:我已經續約了。
雙方愉快地談完之後,老師在開車回練習室的路上悄悄問我:“你什麽時候續的?花梵的工作室主動找你的?你小子運氣還真好啊。”
“是吼……”
我答應得含糊,轉述過程中也沒添油加醋,反正重要的是結果。
到了公司樓下,我們正好撞見在自動售賣機前買奶茶卻被街拍的花梵,他冷眼看周圍凹着各種扭曲造型的拍照的記者和只敢在遠處捂嘴尖叫的女粉絲,淡定地把吸管插進紙盒裏,自我的喝。
你是不是覺得他挺桀骜挺高不可攀的?
可惜這朵花,我摘定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