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顆星星
宿醉的感覺并不好受,常星拖着沉重的身體下床洗漱,确認身上聞不到一絲酒味後才趿着拖鞋下樓吃飯。
“昨晚是不是玩兒的太累了,你看你,早上都起不來。”常遠道嘴裏教訓着,筷子又十分實誠地給常星夾了一塊糖醋排骨。
秦女士替她打着圓場:“一年就過一次生日,女兒開心就好。”
常遠道用筷子敲了敲瓷碗,厲聲道:“你就是太寵她了,現在都十八歲了,也沒個大人樣子。”
“昨天才剛十八歲,允許星兒慢慢成長嘛。”秦女士放軟語氣,又把白皙的手伸到常星面前問:“你看我這次做的美甲怎麽樣?”
常星乖乖附和:“好看。”
秦女士頓時喜上眉梢,總覺得自己還是個二十多的小姑娘,她又保養得極好,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很多。
常逸冷不丁地來了句:“她哪兒只是今天起晚了啊?平時也沒見起的多早。”
得,一早上火-藥味都這麽濃。
“常逸,你嘴裏是點炮仗了麽?”常星把新鮮出爐的例湯推到他面前,假意關懷道:“喏,喝點湯滅滅火。”
這時就到了和事佬常遠道開始發言:“好了好了,這湯是你們王姨早起熬的,都多喝點兒,對身體好。”
常逸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自己兒時有記憶時,常逸就很讨厭她,甚至做出過把她鎖在衣櫃裏、帶她出去玩随後消失不見的前例。
很明顯,兩人的矛盾也沒随時間的流逝而沖淡,反倒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常星喝了一小口例湯,就聽見常遠道在叨叨:“過完這個暑假,你就要上高三了,我和你媽媽商量過,既然你喜歡畫畫,不如就當美術生,課業要求也沒那麽高。”
常遠道是知道自家閨女脾氣的,偷瞄了幾眼見常星神色如常又接着道:“我們找了個專業的美術老師,你到時候去好好學,聯系方式在這兒,對方要求下周六見一面。”
搞藝術的多少有些心高氣傲,常星沒接名片,脖頸如青竹般倔強:“我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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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逸聽完常星模棱兩可的回答,冷嘲熱諷道:“常星,不是我說你,你成績又不行,爸媽幫你找後路,你還不領情。要麽死皮賴臉啃老,要麽早點找個人嫁了。 ”
“常逸——”常遠道的這一聲呵責明顯是想讓他少說兩句。
“爸,沒事的。”常星托腮,半點兒沒被常逸的言語給刺激到,拿起手機噼裏啪啦按了一通,明晃晃給常遠道看了一眼:“號碼我先存着了。”
秦女士見她只喝了一碗例湯,莫不是小鳥胃,關切地問:“吃飽了?”
“放心,我暫時不餓。”常星趴在她肩頭,眼睛笑眯如月牙,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沒好氣地說:“常逸哥哥需要多吃點呢,女友換的這麽勤,身體不要搞垮了。”
常逸的臉色被她羞辱得青一陣白一陣,而常星懶得再糾纏下去,吹了個口哨就把碗筷收拾好上樓。
度過了一個惬意又疲憊的周末,常星淡淡掃了眼今天的課表,第一節就是陳旭升的課,看來補覺計劃是要泡湯了。
陳旭升一如既往攤開教案準備講課,卻是在眼神觸碰到教室後的黑板時目光一愣。
他還以為是自己花了眼,的确不是背景牆,而是畫上去的黑板報。
“你們班黑板報誰做的?”
臺下鴉雀無聲,以為是陳旭升要把板報擦掉寫題。
“班長呢?黑板報誰畫的?”陳旭升窮追不舍地問。
黝黑的男生站起來怯怯地答道:“常,常星。”
陳旭升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常星,畫的挺好的,繼續加油。”
一頭霧水。
這個詞還不足以形容常星此刻的心情,簡直是莫名其妙嘛。陳旭升沒批評她就不錯了,居然還表揚了她。
整節課活在陳旭升表揚裏的常星有點兒飄飄然,季南随挪動凳子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等等,季南随,去小賣部嗎?”
季南随沒覺着意外,問:“幫你帶點零食?”
“嗯。”常星財大氣粗地先轉了一筆錢,嘴唇有些幹涸:“我要一份旺仔小饅頭,盒裝維他檸檬茶......”
季南随終于忍不住吐槽:“你沒吃早飯啊?”
“吃了。”常星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因為常逸沒吃幾口就擱了筷子,只得随口說道:“吃點零食墊肚子。”
還沒等她享受短暫的課修時光,陳旭升就站定在她面前,不茍言笑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溫和:“常星,你挺有繪畫天賦的,不來做美術生可惜了,課業方面老師們都會幫助你的。”
要不是常遠道給她介紹了個美術老師,常星就要覺得他肯定是給陳旭升塞了錢,說話也忒客氣了。
“不瞞您說,這周六我正要去見我的美術老師。”
本來只是先來應付陳旭升好心的建議,結果陳旭升上了一大通教育經,常星倒打算先去會會面,免得家裏學校兩頭總有人念叨。
周六的清晨,常星拉開衣櫃門挑挑選選,勾了件吊帶裙套上,纖腰易折,又妖又純,兩種大相徑庭的氣質在她身上融合得極好。
手腕處的黑色尼龍發繩紮在腦後,高馬尾很顯清爽利落,原本巴掌大的臉似乎更小了些。
對方約定的地點是一家咖啡廳,常星沒仔細看,以為是城東的一家,拒絕了司機的接送後,一個人跑去擠公交。
她可不想今天的動态傳聲筒似的彙報給常遠道,那會讓她産生一種被監視的錯覺。
江城的太陽毒辣,車窗外的花花草草被曬得蔫彎了腰,人貼人的汗味讓常星短暫性地屏住呼吸,臉往窗邊側。
一個急剎車,常星釋然呼出口氣,幸虧颠簸着到了目的地。偌大的咖啡廳內很安靜,放了一首舒緩的法文歌。雖然聽不懂歌詞,但動聽的旋律和廳內的冷氣一下子讓常星放松下來。
咖啡廳內人不多,落單的只有左側靠窗的那一個男人。
他留了個背影,肩線勻稱,背脊筆直,從矮桌上端起咖啡杯,這個角度看,小臂流暢的線條也很好看。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那麽點眼熟。
升騰起這個想法時,常星覺得自己有病,熟悉也可能是因為好看的人都有種好看的氣質嘛。
江燃澤慢悠悠品嘗着曼巴咖啡,白色短袖襯得他很有少年氣息,眼睫投下的一層陰影氤氲在眼周,陽光裏纖塵浮動,他沐浴在窗邊的陽光下,一塵不染。
“老師,您好。”
嬌軟造作的女嗓,出現在酒吧的确比咖啡廳更适合。再配合那一聲“老師”,總夾雜着幾分不明不白的意味。
常星先是恭恭敬敬打了個招呼,又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江燃澤的對面。
要不然怎麽說,江城這地方又大又小呢。
江燃澤很難對一個人産生長久的印象,幸虧他是大學教授,不用記得那麽多張臉和名字的對應,否則一定會被投訴不稱職。
但是眼前的少女,他很有印象,是“粉紅豹”。
沒聽錯的話,她剛才叫他老師,可江燃澤對這張臉有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課堂上還真拿不定。
她旋過飲品單,半開玩笑道:“老師你一定很渴,居然自己就先喝上了,你要是常來這家店的話,可以給我推薦。”
吊帶連衣裙下包裹的是年輕鮮活的軀體,白而軟的手臂比冬日裏的雪色還要賞心悅目。陽光半折射在桌上,她的眸子亮晶晶的,挂在嘴角的是一副乖巧的笑容。
當然,前提是江燃澤沒在酒吧裏見過她,還能對眼前的少女産生乖巧的錯覺。
對常星而言,她十分詫異,這位美術老師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德隆望尊,反倒很年輕很好看,但散發出的穩重矜貴氣質也不容忽視。
“你點你愛喝的。”江燃澤試圖和她撇清關系。
這聲音.....常星覺着耳熟,但沒回憶起來在哪裏聽到過。
“那我也要一份曼巴咖啡。”她其實不喜歡喝咖啡,白桃烏龍、芋圓奶茶哪個都比咖啡要可口,可第一次見面,她總不能顯得太幼稚。
“我爸媽推薦我來見您。”常星撩撥着耳後的發絲,露出一雙小巧盈然的耳朵,斂起笑道:“我的确很喜歡畫畫,但從沒想過以此來謀生,當美術生也就是應付高考的暫時之需。”
畫畫?
江燃澤眉峰一挑,顯然知道“粉紅豹”是認錯了人,還有那一晚也醉的不輕,愣是對他失了印象。
男人攪動着咖啡匙,幹巴巴從唇齒間吐出三個字:“粉紅豹。”
“啊?什麽?”常星沒太明白這位美術老師跳脫的腦回路,順其自然承接過話題:“我是很喜歡粉紅豹。”
但她沒想通這和今天她來的目的有什麽關系。
江燃澤繼續暗示:“酒吧。”
“老師,您放心,我這種乖學生呢,是不可能出入酒吧這種地方的。”她又露出人畜無害的笑,賊兮兮道:“不過您要是想去酒吧取材,我很樂意陪您。”
說起謊來還一套一套的。
江燃澤實在沒想到那一晚靈動的女孩兒,今天怎麽就反應遲鈍,他很是不想悠閑的下午茶喝咖啡時間,耳邊還有人在絮叨,更直接地說:“可以讓我親一下嗎。”
“......”
空氣是死寂一樣的沉默,江燃澤雖然不想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方式來提醒,可話音已落,剩下的就靠她自己悟。
“那我勉為其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