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顆星星

常星雖然撲的急, 但是并不是實實在在地挂在他身上,只占據了他肩膀一邊的位置,腦袋埋得低低的,不願意讓江燃澤瞧見自己被眼淚糊了一臉的狼狽模樣。

但凡旁邊的人是喻清,她都不會把情緒宣洩的這般歇斯底裏。和她玩的好的都知道,常星要是真難受了并且不想說原因,問她一百遍都是不肯開口的。

江燃澤心下一軟,側過身攏住她的肩頭,用力不大卻像形成了一個屏障,完全掙脫不開。

常星身體一僵, 推拉間眼淚全蹭到男人幹淨的沖鋒衣上了。

“對......對不起。”

嶄新的褐色沖鋒衣在左肩處有明顯一小塊濕掉的痕跡,雖說是能幹的, 就是怕江燃澤不耐, 連帶着常星的心也揪了下。

江燃澤的瞳色偏棕,光線暗淡的地方瞧着很像咖啡糖那種顏色, 所以平時看上去總是很淡,沒什麽情緒起伏。

然而剛才他的眼神在接觸到常星的怯意時,變得炙熱又深沉:“怎麽着, 又想幫我洗衣服?”

單單這麽問着, 也沒松開扶住她肩膀的手。

常星又羞又惱, 這樣的行為總之而已可以被歸納為“哪壺不開提哪壺”。

也不想搭理揶揄她的男人,她自顧自抽着車上放着的一盒紙巾,連抽三四張才解氣,把巴掌大的臉足足擦拭了幾遍才罷休。

“行了, 不是小花貓了。”他故意逗她,嗓音含笑,像墊在桌上的硬紙板,顆粒的、電流一樣劃過她的心門。

常星這才穩定下情緒,失神地望着枯樹滿街的街道,挪了挪嘴唇說:“還是謝謝你,江燃澤。我知道每個人的悲歡并不相通,所以之前情緒低落的時候,我也只是悶在心裏,怕因為我的心情影響了他們。我童年的時候和我爺爺奶奶生活過一段時間,那麽調皮一小孩,兩位老人總是無條件地包容我。說要喝可樂,我奶奶就大晚上跑去買,說要玩積木游戲,爺爺就一直記得,那是我六歲生日的禮物。”

“一時情緒有些失控,沒太忍住......”說這話時,常星懂事的讓人心疼。

“常星。”江燃澤鄭重其事地叫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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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在等男人的後半句,冰涼的雙手放在口袋裏都被捂熱了。

“在我面前,不用忍着。”江燃澤表情凝重,像是在交待什麽終身大事。

常星朦胧地看着他,機械地點了點頭,不管怎麽樣,面前的這個男人的确溫柔且強大。

就像是他擋住了所有的黑暗,卻唯獨在她面前放軟了聲音,一聲又一聲地把她當小孩子哄。

其實,江燃澤自诩性子悶,連葉峤也總說他有事喜歡放心裏藏着,沒想到碰到了一個自己的“同類”,常星是直白坦率,但兩人都不喜歡麻煩別人,也難怪先前的相處模式一直那麽別扭。

“去吧,你家裏人應該還在等你。”他手臂垂在方向盤上,微微昂了昂頭。

常星推開車門,走之前還特意觀察了江燃澤一眼,被他捕捉到視線後,又赧然地小步跑掉,準備去見常家的一大家子。

人被停在太平間,常星剛摁下向下的按鍵,電梯門一打開,走出來的是唐泉。

女人氣色算不得多好,白色的羽絨外套松松散散披着,眼底的黑眼圈很重,近兩年,皮膚狀況也大不似從前那般光潔。

見常星來了,唐泉也沒有想說明情況的意思,環抱着雙臂,心理學角度上說,這是人下意識的攻擊性動作。

常星也不怵,半只腳卡在即将關上的電梯門口,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緩緩說道:“唐泉阿姨,我奶奶現在還好麽?”

唐泉本是不想搭理的,又怕這小姑娘牙尖嘴利地到處告狀,便不耐煩地說:“媽現在轉危為安了,血壓降了下來,人在病床上休整着呢。”

“噢......”常星對唐泉的回答置若罔聞,頂多讓她暫時放下了擔憂奶奶身體狀況的心,不過是誰在存心攪局,一眼便知。

她掰着手指開始陳列唐泉剛剛那一句話裏的幾處錯誤:“第一,你和我爸已經離婚了,沒資格喊我奶奶叫媽;第二,奶奶高血壓怎麽起來的,你自己心裏有數。”

唐泉被她的态度氣的牙癢癢,又礙于醫院來來往往的人太多,實在不好發作,“常星大小姐,我是你的長輩,別忘了怎麽和長輩講話,是常遠道沒教好你,還是你媽媽沒有讓你明白這個道理麽?”

她蹬了蹬高跟鞋,鞋跟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另外,大人間的事兒,你還是少插手,別什麽都不懂就給我安罪名,省的大家都不開心。”

唐泉掏出羽毛外套口袋裏的女士香煙,沒到醫院門口,就借勢點了個火,讓常星看到了一串的煙霧,只能消氣作罷,蹙着眉頭進了電梯。

太平間向來是醫院最能鬧騰的地方,還有不少家屬在門口哭,抑或是泫然落淚的模樣。

常遠道眼睛裏布滿血絲,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十歲。

常星開口叫他:“爸......你看上去太累了,要不要休息會兒?”

的确,昨夜常老爺子因突發心梗被送到搶救室搶救,常遠道得知消息,直接把飯局給推了,連夜從外地買機票飛回來,算起來快有一天一夜沒合過眼。

“星星,來。”常遠道對她還算放任自流,卻是在接受完常老爺子的是去後,一本正經地叮囑她說:“我和你媽媽向來不幹涉你的職業選擇,很多人說畫畫管不了溫飽,是要餓肚子的,但我覺得只要你喜歡,爸爸媽媽都支持你。”

常星點了點頭,深以為然,常遠道不經常對她說教,都是用談心的方式來教育,在看到同齡人在父母的壓力下被迫選了自己不愛的專業,她其實有暗自慶幸過,幸好常遠道、秦女士只要她快樂自在就好。

“你爺爺在公司的控股還沒分下來,具體怎麽分配還需要重新開一次股東大會。”

她也是一愣,從小到大常遠道就沒和她說過公司的事情,一方面是因為她本身沒什麽興趣,還有就是常遠道也不希望女孩子太累,管控公司,面臨的是更大的壓力和責任。

“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了?”常星攥着手指,心下咯噔一下問道:“爸,你的意思是唐泉、常逸他們都會去這次的股東大會麽?”

“按理來說,是。”常遠道剛開始打拼事業的時候,常老爺子并不願意出資相助,事業上的成功完全是他個人奮鬥的結果,所以唐泉也跟着他吃了幾年苦。後來兩人性格實在不和,常遠道就提出了和平離婚,也表明不管孩子有沒有成年,會一直資助常逸作為補償。

常老爺子持股的重新分配想必又要掀起一陣驚濤海浪。

常遠道眉頭擰成“川”字,還是開口相勸:“你爺爺生前一直挺偏愛你,我和你媽媽的意見在這件事上也達成了一致,不出意外,下周你也要來股東大會投票表決的現場。”

“我?”常星用一副別開玩笑了的表情望着常遠道,她看上去像是會經營公司的人麽?!

“星星,別怕。”常遠道繼續說:“你成年了,可以參與股權分配,另一方面,分到你手裏的也只是用來保底,挂名參與分紅就是了。”

常星明白了常遠道的後顧之憂,他是怕萬一自己和秦女士發生什麽意外,常逸要是被架空,公司就會徹底流落到唐泉手上,後果不堪設想。

交接清楚後,她又跪下來,對着門口的方向磕了重重的三個頭,以作最後的告別。

常星把手攏在袖子裏,柔聲道:“爸,你先回去睡一覺吧。”

常遠道按壓着眉心:“司機在停車位等我,你今天從學校回家,行李什麽的一并都拿過來,一起走吧。”

她走的急,行李箱還放在江燃澤的車上,腦子裏想的全是亂七八糟的事兒,差點就給忘記了,不會江燃澤現在車裏等她吧?

“不,不用了爸。”常星找了個借口搪塞:“回家前,我還要找我朋友還個東西。”

“好。”常遠道在這方面一向不太管她,便由着去了:“早點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實在不行給我打電話,我讓司機來接你。”

在常遠道坐上車走遠後,常星才一臉愧疚地跑到江燃澤停車的位置,黑色卡宴沒動,果然是一直在等她啊。

積雪很厚,天空灰蒙蒙的,看着比平時矮了一截,暴露在外的樹幹也光禿禿的。常星感受着沒過靴子鞋跟的松軟,弓着身子敲了敲卡宴的車窗。

江燃澤剛在車裏結束一通電話會議,面前還攤着寫滿了密密麻麻筆記的本子,剛睜眼,就疲憊地歪着頭看到了車窗外的常星。

他伸手搖下車窗,寒氣進來了大半,頓時清醒的不得了。

常星吸着鼻子,反應過來江燃澤眉宇間的勞累,實在不想再麻煩他送自己回家一趟,“我先把後備箱的行李拿出來,再打車回家吧。”

江燃澤瞥過後座,印着唐老鴨圖案的背包還安安靜靜躺在那兒,他越過座位伸手拿過來,結果背包拉鏈是開着的,一不小心就掉落出來一件白色的衣物。

“是你的麽?”

“嗯是。”彼時,常星已經全然忘記背包裏還有塞着的一套情趣|圍裙,也沒多想就應下。

江燃澤喉頭微動,藏在眸子裏的情欲翻湧,拎着只有一片布料的東西問她:“這個也是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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