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2
肖天明扭頭看是她,真的就把球拍給了同伴,另招呼人上場換下了他。
“什麽事啊?”他一臉的汗,運動過後的他還帶着一點喘息,鼻孔一張一合的,還下意識的撩起運動衫,抹了把臉。
李白忽然有點臉紅,頭也不自覺的低了下來。
“你……”她忽然擡起頭,恢複了氣勢洶洶,“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郝延華的事?”
肖天明愣了下,臉色有點難看。“誰又在背後說什麽了?”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郝延華的事?”
肖天明冷淡的說,“有什麽好說的?和我們又有什麽關系?”
“你……”李白怔怔的看着他的側臉,心忽然就軟了。
是啊,這有什麽好說的?她又不是不了解他。其實他也很驕傲。不過,兩人的驕傲一顯、一隐,這件事,他心裏會很難受吧?于是她的聲音柔了下來,“你該和我說的呀。”
肖天明以為她說的還是為什麽不把郝延華告訴她,剛要說話,看見球蹦了過來,就伸手接住,嘴裏說,“那些人,都是別人,和我們有什麽關系?”手中的籃球投了出去。李白仰頭看球劃過弧線,正被人接住,喜孜孜地說,“天白,你這話,寡人我很愛聽。”
在有些場合,尤其是兩個人非常契意的時候,她愛叫他天白,仿佛那是一個只有她知道的秘密,自有一份親近。
兩人再也沒有談過郝延華,肖天明不是一個什麽都願意說的人,尤其在事情無法解決的時候。
但他倆不談,不代表郝延華不存在。一開始,郝延華凡事就愛找肖天明。過了些日子,在李白和付穎看來,簡直就是有事沒事找肖天明了。
半大的孩子有天然的排外傾向,更何況,A大附中的孩子要麽是精英的後代,要麽是自身學習超牛、本身就是精英,對于外來者,尤其像郝延華這種走着有點來路不明路線的、又很土的外來者,有一種不需人鼓動的歧視。
說郝延華土,并不是因為她穿的寒碜。相反,在姐姐的照料下,校服下面的郝延華沒有便宜貨,用的也都是名牌。但郝延華的名牌就是比人家顯土。肖天明穿着普通,騎個普通的自行車,拎個書包随便一站,雖然還是個半大孩子,但氣質上絕對是A大子弟。郝延華的打扮,也說不出哪裏不好,就是土氣。比方說,亮橙色的發卡,有女同學說那是什麽享譽世界的牌子,戴在她頭上,就是很詭異。再比如說,大家都是穿運動鞋,只有她穿了雙帶繡花的絨面鞋,貴氣十足。也早有識貨的女同學說,那雙鞋的價錢以千元計。
因為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郝延華在同學中非常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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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一個叫劉奔的男同學挑起來的。A大附中人人都是優等生,嘴也是極損的。那天上實驗課,需要兩個人一組。以前都是自己找人結伴,在郝延華沒來之前,他們班是單數,誰落單了,就是三人組成一組或兩組。劉奔最愛上實驗課,膽子又大,于是,通常他就是落單,自成一組。
郝延華來後,所有人都有自己約定俗成的夥伴,只剩了劉奔。郝延華便和他一組。那天的實驗需要用到酒精加熱,郝延華本來以前就沒做過這麽複雜的實驗,膽顫心驚,在她顫抖着手往燒杯裏加溶液的時候,劉奔似乎無意的一碰,非但溶液灑了,酒精燈也倒了,火苗就蹿了起來。那時候的火苗還很小,實驗桌下就有滅火裝備,随便一噴就沒事了。但郝延華吓得把燒杯扔到桌面,燒杯又碰到了酒精燈,火一下子就大了。郝延華抱着頭嗷嗷的叫,又碰到了旁邊的同學。肖天明離得遠,幸好附近就站着化學課代表,和劉奔一人一個滅火器,倒也沒什麽事。
前後不過五六分鐘的事,郝延華卻似乎被吓崩潰了,抱着頭一直喊救命。鎮定下來,人們再看郝延華,眼光中鄙視的意味就很明顯了。
肖天明轉過身,繼續做自己的實驗。劉奔幸災樂禍的哼了一聲,“真是有來頭的大小姐。”然後大着嗓門說,“老師,我的實驗裝備讓她毀了,我怎麽辦啊?這課怎麽上啊?”
“你去和誰擠一組吧。”
劉奔斜了郝延華一眼,“真晦氣,和她一組。”
實驗課很快就過去了,課間回到教室,大家還在說着實驗心得,劉奔的嗓門很大,“今天要讓我總結,我能總結的就一點:實驗室突然大火,林妹妹嬌喊救命。”他旋即捏着細嗓,“啊,救命、救命啊。”
教室裏響起了稀稀落落的笑了。
郝延華滿臉通紅,眼角不斷看向肖天明,滿眼的求助之意。肖天明天生不愛拒絕人,更何況還是女生,更何況之前還曾多次找過他、算是認識。他雖然不喜歡她,但對她也沒有惡意,于是就說,“劉奔,行了啊。”
劉奔怪裏怪氣地說,“喲,我說林妹妹,這寶哥哥舍不得了啊。”
肖天明嫌這話紮耳,“劉奔你怎麽說話呢?”
“我怎麽說話?大家都知道我實話實說啊。哦,也是啊,好像我說的是有問題,你倆更像是賈蓉和二尤。”
郝延華雖然學習不錯,但基本就是讀死書、考死試,課外書很少讀,更何況《紅樓夢》,加之剛才化學課給她的印象太深,還以為這是什麽化學物質,于是就問,“‘賈蓉和二尤’是什麽?”
笑聲就像爆發了一樣。
肖天明可是從小飽讀《紅樓夢》,自然知道這個比喻的意思。本來郝延秋就是他心裏的刺,劉奔的話刺激了從來不發火的他失去了理智,站了起來,“你說什麽?”
半大的孩子,最喜歡沒有用的死面子,劉奔很強硬的說,“我說賈蓉和二尤,怎麽了?”
肖天明一拳揮了過去。
李白和他們并不在一個班,等她知道的時候,已經是放學後。她習慣了兩人一起回家,左等右等不見人,去了他們班找人,有女同學帶着一點暧昧的說,“肖天明為了郝延華和劉奔打架,兩人都受傷了,三個人都去醫院了,兩個流着血,一個流着淚。”
真不愧是A大附中的精英學生,這短短一句話,總結的真豐富,便于傳播。沒幾天,A大附中傳的都是這個版本。
李白當時聽了這句,心裏也不是滋味。雖然她了解肖天明,相信肖天明,但“兩個流着血,一個流着淚”的話怎麽也不能讓她舒服了。她問了他們去了哪個醫院,女同學說不知道。那時候手機雖然已經比較普遍,但學校禁止将手機帶到校園,加之李白父母并沒有給她買手機,兩人有事,也是座機聯系,肖天明也就很少把手機帶在身上,李白甚至記不住他的號碼。沒辦法,李白只好去肖家爺爺門前等。
那天天氣不好,下午突然變天,陰冷,李白又穿的少,她一直等到晚上八點多,也不見回來,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不冒涼氣的。她想敲門問問,又不好意思,想了想,回到了奶奶家,也不顧回答奶奶的問話,就撥了電話問肖天明在不在。
“不在。”肖家爺爺對李白的聲音是很熟悉的,“他今天不回來了。”
李白脫口而出,“為什麽?”
“說是他家新來的那個姑娘過生日,他給她過生日去了。”
李白想了一想,旋即知道“他家新來的那個姑娘”是誰。她“哦”了一聲,挂了電話。
當夜,李白大病,發高燒。
第二天上課,李白前所未有的沒有交作業,好在她病的很明顯,也沒有人追問她。她都昏沉沉的,付穎不斷的摸她的額頭。中午吃飯,她支撐不住了,對付穎說,“你去吃吧,我不去了。”
付穎說,“還要吃些。你先趴一會兒,我們等會兒去,人少,不用排隊。越不吃越難受。”
李白無可無不可。她趴了一會兒,迷迷糊糊的時候,付穎小聲叫起了她,兩人往食堂走。已經過了吃飯高峰,餐廳門前人影都不見。付穎替李白挑起門簾,李白低頭進去,一擡頭,偌大的食堂,只剩下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正給男的遞剝好的蝦。李白搖晃了下。
“慢點兒,”付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怎麽,你頭暈?”
李白轉身要走,“我不想吃了。”
“怎麽了?多少吃點兒。”
李白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餐廳,付穎在後面追,“李白、李白。”
李白停下來,“付穎,你和老師說,我病的難受,下午請假。”說完,就跑回了家。
李白再次出現在學校,已經是新的周一。周一的校門口永遠擠的像是紅葉季。李白提前一站下了公交車,步行到學校。前面是個紅綠燈,過了就是校門口。她等在人群中。有車在前面停下,一男一女,兩個穿着和她同樣校服的人從車裏下來,肩并肩朝學校走。李白的心裏一陣難受,她走到路邊,蹲了一會兒,才往校園走。偏偏遇上劉奔。
劉奔看了看那兩個人,有些輕蔑,“後媽作主的包辦婚姻。”
李白不吱聲。
劉奔知道李白和肖天明交好,他在李白面前說,本來也是帶了點挑釁的意思,又說,“還不承認自己是賈蓉和二尤,做都做出來了,還怕別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