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7-1

李白忽然不知說什麽,她把頭轉向另一邊,拿後腦勺對着他,“不想說了,沒意思,也沒人對你的事感興趣。”

“上次說怕問了我不喜歡,這次又說對我的事不感興趣,那你是不感興趣,還是不想問?”

李白阖着眼皮,“我就好奇你為什麽那麽篤定的相信自己的試探結果。”

他說的沉穩,“我以為他再也不會出現。”

李白動了下,“你為什麽這麽篤定?”

“因為你當時出現在我面前的感覺,像是等再也不會回來的愛人。”

“我不信。”

“你幹什麽都很有分寸,笑容也很到位,但就是對所有男人都不感興趣。以你的眼力,你能看出來,哪些是社會精英。當時給你獻殷勤的并不少。”

“當時不是你都擋住了麽?”

“那是你願意讓我擋住的。即便是在莫斯科,我攬着你的腰,你也并沒有拒絕。”

“那你當時就沒想着,我其實只是約個一·夜·情?”

他笑,“你傻還是我傻?但我比較好奇,為什麽那年聖誕節你會忽然答應了。”

“沒什麽忽然,無聊而已,少個伴而已。”

“後來就這麽呆了下來?”

“嗯。可能我也是個懶人,和你一起,倒也蠻安逸的。”這是真的。當時就是随性。無論是當時,還是之後,她都沒有多去想。

很久,李向樵說,“如果今天不是我去找的你,這話我不會說,因為怕你誤會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雖然我并不想失去你,但如果你真的有愛人、真的還愛他,不妨放下一切去追。”停了停,他說,“要麽追,要麽斷,夾在中間最糾結,沒有必要。我說過,你沒必要把自己弄的這麽狼狽——于外在、于性格,你都這麽漂亮,我也舍不得。別再糾結下去,不是你的個性,我也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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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趴在枕頭上,因為下巴被抵住了而顯得聲音模糊又有些憊懶,“李向樵,我發現你哄起女人來,還真是一套一套的。”

“這不是什麽好話,不過,我也甘之如饴。對于你這位大小姐來說,能誇一句,也是不容易了。”

李白哼了聲,“好吧,那馬上就貶損你一句:和你在一起,就像踩在雲彩上。雖然輕飄飄的似乎又清涼視野又好,但也要時時提防一腳踩空而栽下來,粉身碎骨。”

李向樵重新拾起藥膏給她擦着,“你不是才說你喜歡被撞得頭破血流?”

李向樵随口的一句話,讓李白啞然。她有些悻悻的說,“我又沒有受虐症。”

李向樵笑了下,沒有再說什麽,他的手勁也沒有絲毫的變化。在他的按摩下,李白慢慢睡着了,臨睡着時她想,還真是會見好就收,真有分寸,哼。

付穎約李白吃飯。

等李白到了約定的地方,卻發現門口站着肖天明。

“付穎吶?”

“她說她不來了。”

“今天是你和付穎串通好的?”

“你的朋友你知道,我你也知道,可能是我和她串通的嗎?”

李白當着肖天明的面打電話給付穎,付穎說,“我本來已經出來了,可才接到單位的電話,着急回去。你和肖博去吃吧。”

李白說,“付穎,你別做的這麽明目張膽。”

付穎說的毫無畏懼,“你知道就好。小白,你還是趕緊回到正常人的狀态吧。趕緊做個選擇,這麽着的,我都嫌硌牙。”

李白點點頭,挂了電話,看着肖天明,“肖博,我們現在這是去哪兒啊?”

“旁邊就是A大,先去那兒轉轉吧。”

這裏雖是他們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但近幾年新建築太多,原來的記憶不少被摧毀,好在還有一些标志性的木結構還在,給他們做着無聲的指示。

李白笑,“我怎麽仿佛又回到了上高中的時光?”

肖天明停下腳,目光隐隐的熱烈,“你覺得不好?”

李白笑意不減的轉過臉,“好是好,只是過去就是過去了。”

肖天明又停了下腳,“小白。”

“在我心裏,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就像這校園裏的小女生,皮膚好就是皮膚好,就是這個年齡天生自然的狀态。不像我,雖然注意保養、經常去做美容,但摸摸臉,只有粉。”

肖天明垂頭,默默不語。

兩人走到了教師舊居,就是他們曾經生活的那片區域。這裏是A大現在保持的為數不多的平房,屢次說要拆遷,但老教授們反對,也便遷延時日。在李白和肖天明看來,這叢樹遮掩之下的平房,是最具大學幽遠趣味的特征之一。路過當年那堵自己常停在那裏喊話的院牆時,肖天明停下腳步,門扉緊閉,院門斑駁,惟門口的臘梅花卻還活着,待他年報與春的消息。

“喲,這木蘭樹長的這麽高了。”

木蘭樹冠早已越過了窗戶。那是中學的時候,她和他鬧別扭,他誠惶誠恐的站在那裏,看着她用指甲掐那木蘭樹。掐到一半兒,她甩手,“不弄了,手指頭疼。”

他早已經看出來她要幹什麽,等她走了,他就接過來繼續密密的一下一下把圖案拼完整。

是一雙眼睛。

他的眼睛或她的眼睛。

如今,這雙眼睛穿過時光看着他們。

肖天明看了眼身旁的李白,她沒有擡頭,正在踩着北牆根尚未融化的積雪,一下一下,很專注。李白今天穿了件黑色大衣,剪裁得體,顯出她優美的曲線,絲毫不顯笨拙。兩只小小的、白皙的耳廓露在了黑發與大衣領子之間,頗似一線白雪,渾圓而瑩潔。肖天明忽然覺得有點混亂,眼前的巷子仿佛是一條幽遠的時間隧道,将他倆送了回來,不變的是建築,變化的是他們。昔日的少年少女,如今稚氣脫盡,各自歷盡風雨,仍是正當好年華。

他與她之間,是不是如此般隔着時間之河、不能跨過?

正在躊躇,李白擡頭,展顏一笑,“你在想什麽?怎麽呆呆的?”

“我想起了教你騎車的那些事。”

李白用戴着手套的手撈起一個雪球,丢了過來。肖天明忙跳到一邊,彎腰也握了一個雪球,扔向李白。

兩人開展了一場小型戰役,幾個回合後,李白笑,“不來了,不來了,老了,什麽都動不了了。”她伸伸腳,誇張的說,“呶,別再崴了腳,聖騎士可就沒法兒再用自行車馱我喽。”

肖天明看着那只腳,忽然很想蹲下來,像當初一樣,脫了鞋子,把她的腳捧在手裏,急急的問她,“哪兒?”時光荏苒,當初的感情卻依然在他的心裏翻滾。

“天明。”

李白一哆嗦,她對這個聲音過敏。她轉過身來,看着郝延華。幾年沒見,她很瘦,原本還算清秀的臉上莫名有點怨氣。

這怨氣,也許只是李白自己的感覺。

“你有事?”肖天明冷淡地說,對郝延華的出現絲毫不感意外。

“大哥讓你回去吃飯。”

“我說過了,我不想去。”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們,你就去吧。今天是他的生日。”李白垂下眼簾,看着她的腳,又看看自己的腳,忽然想不知當郝延華把鞋套在左腳上時心裏會想到什麽。想到這裏,她不由打了個寒戰。

肖天明關切的望着她,“冷了?”

李白勉強的笑,“還好。”她頓了頓,“你去吧。”

肖天明皺眉。

“去吧去吧,”李白說,“難得回來一次,既然碰上肖叔的生日,也是該去的。”

“就是一頓飯……”郝延華輕聲說,眼神裏似乎有哀求。

肖天明看了眼李白,李白說,“你們去吧。我也該回去了。”

三人一起走到校門,郝延華走得很慢,路上難捱,李白問,“你在這裏工作?”

“是的,”郝延秋也不看她。

“噢。”李白點點頭,“那工作應該不錯吧?”

“還行吧,”郝延華聲音雖然不高,但聽起來有些讓人覺得不舒服,“我這樣的人,還能怎麽樣?不能像你們,出國的出國,留學的留學,滿世界跑都可以。”

李白只覺得血往頭上湧,她想說,“這世界上殘疾的人多了,你要去,誰也攔不了你。”可這話,她說不出來。

“和書在一起,平平靜靜的,也挺好。”郝延華說得很平靜。

“哦。”李白說,“你覺得好就好。”

到了校門口,李白說,“我的車在那邊,我走了。”

出乎她的意料,郝延華說,“你開了車?那你能不能送送我們?這個時間打車太困難了。”

李白的眼神下意識地從肖天明的臉上掠過,很淡地笑,“不好意思,我不是很喜歡去肖天明家。”

“送一送也不行嗎?”

李白輕描淡寫,“對不起,我沒興趣給別人做司機。”

肖天明看着她,“你不能和我一起去?”

極為熟悉的表情和語氣,時光仿佛回到了上中學的時候,當他不想去哪裏、希望她一起時,總是這樣。

李白慣性的想答應,話都在嘴邊了,硬生生讓她改成,“你們家的飯,還是不要有外人才好。要是就是當個司機,你何苦抓我呢,對吧?不是人人都知道我大小姐脾氣、傲得很嗎?”她說的平淡,說罷,看也不看郝延華,直接說,“天明,我走了,下次再約。”

然後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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