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16-2
聽見有人進來,輸液室裏那唯一的病人睜開眼睛,他伸手揉了揉,一幅不相信的樣子。他盯着她看,忽然笑了一笑,“我這是在作夢嗎?剛才正夢到了你。”
“你怎麽了?”李白的聲音中規中矩。
“發燒。”他難得的聲音虛弱,打量了下她,“你呢?過敏又犯了?”
“你怎麽知道?”
“你怎麽沒吃藥?還是藥過期了,藥效不夠?”
李白沒回答他,過去摸摸他的額頭,“你一向很少病,這次怎麽燒得這麽嚴重?”
“人哪有不生病的。去了趟東歐,走時下了好大雪,一時沒防備,回來就病了。”
“李白?誰是李白?”護士舉着吊瓶進來,帶着幾分不确定的聲調在喊。
“我。”李白答應着,在李向樵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護士出去,室內安靜了下來,兩人安靜的打着點滴,還是李向樵先打破沉默,“你睡會兒吧。我剛才睡了一會兒,我來看着。”
“你睡吧,”李白說,“發燒的人應該多睡覺。我熬夜熬習慣了。”
李向樵看着她,笑了,“那好,你在我身邊,我睡的安心。”說完,真的閉上眼睛,好像重新睡過去了。
室內安靜了下來,李向樵的呼吸有些沉重,李白從旁邊看着他。輸液室的燈光明亮,照着他眼角小小的皺紋都顯露了出來。
這個男人,舉手投足間,無一不顯示出成熟的風采。李白看的莫名有些心酸。
這一年,她時時反思。有時她也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麽要這麽作。從上小學起,一路中學、大學,她都挺能作的。她給自己定義的是最好,即便學習成績不是最頂尖的那一個,也一定要最亮。有時候付穎會說她端着、裝,裝高傲,看不得失敗、累。她雖然不愛聽,但反思下來,這點子裝勁兒,好像進到她骨子裏了。
抗過敏的藥最困人,打上沒多久,李白的困意就泛了上來。起先她還勉強支撐着,後來眼皮越來越重,頭一歪,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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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覺有人往自己身上蓋了點什麽,連椅旁的空位子上坐了個人,又把她的頭輕輕捧起來,她知道那是靠在了他的肩上。他的話就在耳邊,“這一年,我走遍了天南地北,還是很想你,我不知道怎麽能給你安全感,但我其實真的不危險。也許我是成熟了些、理智了些,也許我的确缺少盲目,但也正因為我成熟、理智,我既然敢說愛你,就敢對自己的話負責任。”
李白的眼眶酸酸熱熱的,好在因為眼睛是閉着的,沒那麽容易流出來。
外面的風呼呼的,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李白睡的迷迷糊糊,覺得有人動了動自己,睜開眼,是護士來拔針。她不清不楚地問,“幾點了?”
“要三點了。”
李白“哦”了聲,“我可以在這兒睡到天亮吧?”
燈光顯得李向樵的臉有幾分蒼白,“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你自己都病着。”
“本來就病着,這兒睡不好,還容易交叉感染,能少呆就少呆。走,我送你回家。”
李白在這些事情上向來不堅持。更何況,既然他已經等了這麽久,堅持不讓他送,也未免有些過分。她才整理好衣服,李向樵已經把大衣遞了過來。
“有口服藥沒有?”
李白回身摸了摸,把藥拎在手裏,“又開始吃這賊困的藥,還沒有用,我來之前已經吃了。”她看着他,“你好了?”
“明晚繼續來打,急診時候人少。”
熟悉的車,熟悉的人,熟悉的氣息,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李向樵戴上口罩,又遞給李白一個,李白說,“我不用了吧?”
“戴上。今年感冒病菌的傳染性很強。我車裏放了一打,随時取着用。”
李白撓着胳膊接過來。李向樵問,“你剛才沒讓護士替你上藥?”
“沒事,”李白說,“抹不抹的,也沒大關系。”
李向樵也沒有再說什麽,發動了車子。
淩晨的街道,空曠無人,很快就到了李白家樓下。李白要推門下車,讓他按住了。
李白回頭,“你怎麽了?還有事?”
他看着她,胳膊稍一探,把她帶入懷裏,拉下自己的口罩,吻就落了下來。
隔着口罩的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口罩的無紡布在唇上形成一種摩擦,跟着他的熱量和濕濡傳導了過來,讓李白自己都想把口罩摘下來。
他不給她這個機會,按住她要去摘口罩的手,“會傳染。”然後繼續吻了起來。
她觸摸到那未曾消褪燒度的臉,他的呼吸仿佛如這燒度一樣的烙人。她覺得她的臉上像是敷了一層不透氣的面膜,她的舌尖想舔破那口罩換一點空氣,卻碰到了他的舌尖,讓他以更大的力量按了回來。
口罩給她的唇間帶來癢意,這種癢意随着臉上的熱氣傳到身上,渾身也跟着癢了起來,她禁不住又撓了幾下。
“癢?”他問。不及她回答,他下車拉開她這邊的車門,帶着一點不容商量的口吻,“上去我給你擦藥。”
她終于可以摘了口罩,大口的呼吸着空氣。他已經拉起她的手,進了電梯。
她紅撲撲的臉暴露在電梯的燈光下,熱氣似乎還在她身上,她禁不住又抓撓了幾把,讓他抓住手,帶進懷裏。“別撓,撓破了連藥都沒有辦法塗。”
仿佛是時光的重現,她趴在床上,他給她擦藥。清涼的藥膏和輕柔的碰觸,體內的過敏藥繼續作用着,她很快就睡過去了。
醒來時迷迷糊糊,看見李向樵在身邊還愣了幾秒鐘,才想起昨晚的事。
這裏沒有他的睡衣,被子下還能見他裸露的肩膀。
她有些臉紅。
就這麽着的,又混到一張床上去了。這叫什麽分手?
她有點負氣的扔了被子下地。他醒了,“抱歉”,他因為重感冒的聲音,聽起來少了過去的平穩和掌控,多了一些溫柔和磁性,“冒犯,好久不見,我很想你。”
李白回身瞪了他一眼,“別裝模作樣的。”
他面色坦然,“那我也不否認。”
李白又瞪了他一眼,轉身去洗漱。洗漱完畢,理都不理他,帶上門就出去上班了。
還真讓李向樵說中了,李白下午就昏昏沉沉的。睡到第二天早上,簡直有起不來的架勢。她深知自己這病毒是從哪兒來的,既然能襲擊倒李向樵,拿下自己那是不費吹灰之力的。李白不敢小視,趕忙去了醫院。
醫院哪裏都人滿為患。李白有點明白李向樵為什麽要半夜去挂急診了,實在是人多,還沒幹什麽,就已經累的虛脫。
李白在朋友圈裏發了個視頻,感嘆下醫院比菜市場的人還多N倍。付穎說,“你怎麽也感冒了?今年流感大爆發,光我們科裏就倒下去好幾個。”
“說點有營養的,你趕緊找個人來解救我。”
付穎哈哈笑,“等着,解救你的人一會兒就到。”
李白以為是付穎來,沒想到,她等來的居然是鄒博士。李白還是看了他白大褂上的名牌,才想起來他叫鄒一青。
她有點尴尬,和鄒一青打了招呼,心裏默默的罵付穎是豬隊友,面上卻只能是賠笑臉,“您平日也坐診?”
“比較少,但你這點小病,還對付的了。”
李白賠笑,“那是那是。”
鄒一青給她開了處方,帶她拿了藥,“你也別在這兒打了,輸液室人太多,沒地方,還容易交叉感染,把藥帶回去打吧。”
李白問他帶回去怎麽辦,他說,“找個診所?不過,小診所的消毒條件更差,交叉感染的風險也很大。你住在哪裏?”
李白說了,他看了看表,“倒是離我不遠,我也下班了。如果你沒有什麽忌諱,我可以替你打上。拔針我可以教你,比較簡單。”
李白趕忙說不用了,她找個小診所打針就好。
鄒一青也沒堅持,兩人就分開了。送走了鄒一青後,李白打電話譴責付穎,付穎說,“我本來就是求他個處方而已,是他自己說要去的。怎麽樣?承認鄒博對你有意思吧?”
李白的回複只有一個字,“滾。”
李向樵的電話在這時進來了,“你到底還是讓我給傳染感冒了。”
李白想起昨晚的那番糾纏,禁不住也上來一個字,“滾。”
“那晚上一起來打針?我去接你?”
小診所确實不大安全,李白想來想去沒辦法,也只能随李向樵走急診。她不吱聲,算是默許。
“你現在在醫院?醫院離我家更近些,要不,中午你來吃午飯,下午在這兒歇着,晚上一起過去?”
李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想不出來話。李向樵說話總是合情合理,知道你哪兒癢、知道你哪兒疼,讓你拒絕都無從拒絕。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快完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