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17-1
剩了最後一個針劑。
李白不大想打了,李向樵堅持讓她打完,說是今年的病毒株有些特別,不要冒險。李白哼哼唧唧的跟着去了。
路上她問,“你為什麽會同意我關于分手的提議?”
和李向樵談話的好處是大家既然心照不宣,就絕不會裝傻。
像兩人的第一次,她知道他在外面猶豫的原因是什麽,于是,她說個“不是”。他聽到這個“不是”,就知道她猜到了自己的顧慮,也不需要再多問和多确認,剩下的就是技巧。是否是處女、是否需要特別注意的尴尬話題在兩個人之間就這樣解決了。
這次也一樣,既然她問,就表示她至少是懷疑他并不願意分手。
“我當時如果不同意,你會怎麽對我?是不是會和我辯論到底、然後我們再也沒有餘地?”
李白咝了聲,“李向樵,我橫豎覺得奇怪,那天和你談話,你好像早有準備似的。你怎麽就知道我要和你分手呢?”
“這個很難嗎?每個人做事都有套路,像是貓走不走直線、取決于老鼠,一個人做事,取決于他的思維模式。看你如何對待肖天明時,我就知道你會做什麽選擇。後來郝延秋在網上亂說,我說我去接你回來,你也拒絕了,更加印證了我的判斷。”
李白不大服氣,“我不相信。”
李向樵也沒有争辯,“不相信可以不信。”
李白受不了他這幅“随你去、不強求”的樣子,不甘心的問,“為什麽?”
“為什麽我會有那樣的判斷?”
“還有你當時為什麽要假裝放棄?”
李向樵停好車,“不是假裝。我自己知道,在你眼裏,我就是肖天明的影子。沒了他,自然也就沒了我。你和他分了,卻和我在一起會讓你覺得是對他的背叛。以你的性格,你的選擇就會是和我分開。這麽一想,一定得給你時間,讓你緩沖。硬扯不是我的風格,也不夠聰明。扯的太緊,只會讓雙方都沒有餘地。”
李白推門下車,反身說,“李向樵,你跟狐貍精過吧。”然後狠狠的把車門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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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樵也不惱,跟在後面,看着針打上才說,“你自己要問,問出了實話你還發脾氣,小女人脾氣越來越見長。”
李白不自覺的抖起了新疆舞中的脖子,“我就是小女人,我就是情緒化,有本事你也來大姨媽。”
李向樵哈哈大笑。
針才打了沒多久,李向樵來了電話。他看了眼屏幕,出去接了。一會兒他回來,“抱歉,”他說,“我有點急事,得離開一下。晚上你打車回去吧。”
李白的眼睛在他臉上打了個轉兒,落在他的手機上,什麽也沒有問,“好。”
他走的很匆忙,大衣領子還折在裏面。李白從窗戶看他的影子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黑夜中。
當天晚上他沒有回來。李白等到十二點,沒有他的任何音訊。第二天早上她起床,默默的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回到她自己的家中。
李向樵晚上來了電話,電話一響,她挂掉。再響,她再挂。他發來信息,“你別亂想,是朱顏家裏人生病了。”
她忽然大怒,回撥過去,“你什麽意思?”
“确實是朱顏家裏人生病了,我——”
她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吃醋?是我懷疑你和她有什麽?李向樵,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也或者太小看我。我沒那麽low。你和朱顏的事,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聽見了嗎?”
他不說話,她的火氣更甚,“李向樵,昨天晚上我就在想,我在幹什麽?我在等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娶我的男人嗎?我為什麽要這樣?我知道給你打電話的是朱顏,你以為我吃醋?你別侮辱我。你自己的爛事兒收拾不好,你出來禍害誰?我不值得你尊重嗎?我不值得被好好對待嗎?在你眼裏,難道我的價值就僅限于此?我就該懷着卑賤的希望等着男人看我一眼、或者等他的問題解決了再來決定是不是能給我一個婚姻?我告訴你,我要不要結婚、要不要一個男人娶我是我的事,我可以不要,我可以不稀罕,但那是我不要。輪不到一個男人考慮是否施舍婚姻給我,你們都是老幾啊?”
昨天晚上,從他背過她去接電話時,她就在想,不過是一個電話,兩個人的關系就打回原形。
她并不懷疑他曾經和她說的話。對于那邊發生了什麽,她不想做任何的猜測,也不想有任何的正解或誤解。那本來也是他們的事,和她無關。他對朱顏有承諾,她也尊重他的承諾。那麽,她就像一個旁觀者,一個局外人,或者是一個介入者。
也或者,對于她自己來說,她是個等待者。懷着暗暗的期望,等待着有轉機。這和當年她暗暗的等待郝延華有什麽改變、好讓她和肖天明的關系有轉機有什麽區別?
她驕傲到放棄了肖天明,卻又落到了這個坑裏,她有點嗤笑自己。
李向樵試圖安撫她,“李白。”
“你不要叫我,我知道你巧舌如簧。你說我有勇氣,你說你給我自由,你坦誠的告訴我你不能結婚、又說你多麽的深情,你讓我自己決定愛或不愛。切,你以為你這是正人君子?你那叫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你那叫耍高級的流氓。甭給我來這個,我管你是軍幾代。給我滾。”
李白說完,就狠狠的挂了電話并關了機。然後又打開來,給李向樵發了個信息,“別再找我,別讓我罵你。我最不喜歡罵人家死皮賴臉。滾。”
李白把這事兒告訴付穎,付穎先是嘆氣,而後說,“不過小白,我覺得你說的也沒錯。”
李白擺手,“行了,從小到大,你永遠都說是我對。不用再說了。”
“本來就是。你從小就心高氣傲,你做不了這種等待的事。能做的話,你和肖博也不是這個樣子。既然你和肖博都做不到,你也別委屈自己和他做到。就像你說的,他老幾啊?這種啞巴虧,的确不能吃。将來都是你情我願。”
李白抱着她,“付穎,你最大的好處就是總這麽胖墩墩的,總讓人覺得挺溫暖。”
付穎推她,“你這嘴裏能不能說出點好話兒?從小刻薄到大。別說郝延華說就你最高傲,你說你奶奶那樣的大家閨秀怎麽就培養出你這樣的人來?”說完又心疼她,“哎,所遇非人,你也真是。要不還是我們鄒博怎麽樣?我們鄒博沒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對你印象還特別好,在我面前提過你好幾次。”
李白敷衍她,“等過年之後再說吧。”
“那就這麽說定了。過完年回來,你和鄒博處一處試試。小白,你一定要試試,趕緊把那些錯誤終結了。這都叫什麽事兒啊?那個李什麽樵,我早就看他靠不住,花花公子。”
國企不必像外資那樣趕命的拼,年假也不少,想休就休,李白臘月二十七就回到家裏。西寧滿街都是劈哩叭啦,鞭炮響聲震天,比北京更有過年的氛圍。母親忙裏忙外,又鹵牛肉、又煮豬頭。李媽媽的理論一向是:只有忙,才有過年的氛圍。
這氛圍是李媽媽的,與李白無關。她在家無所事事,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偶爾家裏來客人,她就笑眯眯的出來打個招呼,然後繼續進書房,守在電腦前各種刷,看看國際新聞,俄羅斯與周邊國家的關系都比較緊張,不知下一步會怎樣影響能源行業,烏克蘭的天然氣管道可是具有相當重要的戰略位置。
除夕守夜沒守住,不到十二點就睡過去了。反正本地也沒有她需要去拜年的人,初一早上自然醒。醒來聽見客廳有人說話,一聽就是來拜年的。李白的卧室自帶衛生間,還囤了一堆吃的,自然是不着急出門。她施施然的洗漱完畢,随便抓了東西一邊吃着一邊刷手機。
先是看有沒有紅包搶,又回了一堆拜年的信息。一到假期,就是朋友圈大賽的時刻,她去刷了刷、觀觀戰。刷到其中一條,她的手停住了。
是李向樵。
只有一張照片,配了一句話。“第一年在珠峰。第二年在阿爾金山。第三年在唐古拉山。今年本來就想爬阿尼瑪卿峰。以為離你終究是越來越近,沒想到卻是更遠了。抱歉,是我對不起你。”
阿尼瑪卿峰她知道,是昆侖山脈在青海的最高峰。
在一起這幾年,除了必要的一起旅行,兩人互相從不問行蹤。自第一個年開始,她就獨自買票回西寧,從來也沒有問過他去了哪裏,覺得他可能是回了家,也可能是出國玩兒,也可能是怎麽樣。沒想到,他的行蹤是這樣的。
憋了許多天,她的淚終于流了下來。她拿手掌擦了擦,淚卻越流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