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8-3
晚上睡的晚,第二天自然就起得遲。起來看外面已經天光大亮,李白有點懊悔,仿佛偷情似的。李向樵叫她去吃飯,她說,“我不想在這邊吃了,要回我們住的地方。”
李向樵沒有挽留,這讓李白更心悶。回到住處,付穎還在等着她。她倆住一屋,昨晚李白就給付穎留了言,說是遇到了李向樵,晚上不回去了。
今天見了付穎難免羞赧。付穎圍着她轉了幾圈,“啧啧,這滋潤的可以啊。”
李白伸手要打她,付穎這次非但沒逃、反倒往前湊了湊,“他那事兒解決了?”
李白覺得講不清楚。昨晚從頭至尾,她沒有問起朱顏,他也沒有說。她怕付穎罵她,索性也沒講遇到朱顏的事,只是說,“還沒有。”
付穎幾乎是大怒,“那混什麽?打炮呢?”
李白一天悶悶不樂,躲在房間裏也不出去。
吃過晚飯,付穎要拉着李白閑逛,李白無可無不可。兩人才出了餐廳,朱顏迎面走過來,看見她,很客氣的笑了笑,“李小姐,能不能聊幾句?”
李白一推付穎,“你先溜達下,一會兒我去找你。”付穎好奇的看了兩眼,自己先走了。
剩下李白和朱顏。兩人互相笑笑,“走吧。”
傍晚夕陽瑰麗,給樹木鑲了一層金色,海邊傳來人們的笑聲,哪裏在唱着歌,“因為夢見你離開,我從哭泣中醒來。看夜風吹過窗臺,你能否感受我的愛”。
“我一直好奇你是什麽樣子的。”
李白笑了,“李向樵——哦,你叫他是丁懷章——也是這麽說的。”她半帶着開玩笑的語氣說,“我很感謝你,沒想着潑我硫酸。”
李白說這話是強自鎮定,她并不知道朱顏找自己是什麽目的。但從小形成的不能輸氣場的習慣,讓她虛虛實實的先來這麽一句。
“效章和你,是怎麽說我的?”
這一句讓李白卸下了防備。朱顏确實有些不谙世事,而且也沒有惡意。她實話實說,“他說你很單純,”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上次你找我,他也說,你只是好奇我是個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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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笑起來時嘴邊有淺淺的梨渦,然後又收了笑,帶了點黯然,“他真是了解我,有時候,我很氣他這麽了解我。”
“為什麽?”
“因為他太了解我,又太會做人,所以,對他我恨不起來。其實是他對不起我,可我就恨不起來他。他好像有本領把握住所有人,至少對我是這樣。”朱顏的語調裏充滿的濃濃惆悵讓李白也跟着有點不是滋味起來。
朱顏說的沒錯。她甚至都不能替李向樵辯白什麽。
“他早早的就和我說過我們不可能,但又向我做出承諾,除非我有了照顧我的人,否則,他就會一直照顧我。他也的确身體力行。人有些時候是很孤單的。”她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夜風輕輕吹過,遙遠的歌聲隐約傳來,還是那句“因為夢見你離開,我從哭泣中醒來。”
“我想怪他,都找不了太多的理由。”她最後說。
李白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和朱顏不是同一種人,但忽然能理解她。不知怎麽的,她就說,“其實我原來也有我愛的人,也是不能在一起。”
“我知道,我在網上看到過。”她笑的有點苦澀,“所以那時候我就想,你和我很不一樣。可能就是這樣,我把握不住他,你卻能。”
李白愣了下,“我把握他?”她搖搖頭,“不,我也把握不了他。”
“但你有勇氣,你有勇氣去争取主動,也有勇氣去面對。即便是那麽狼狽的情況,你依然有自己的風采,有自己的判斷,我很佩服你。”
“我……”李白不知說什麽好。她對郝延華的處理,既是她的本性,也離不開李向樵的指導。
“那也不算什麽事兒吧,”李白說,“只不過是我這個人比較任性,脾氣也比較壞,上來一陣兒就和人頂上了,比較倔。”
“有時我覺得效章太會拿捏人心。這次是我讓他陪我來的,但他也不避諱我,你們昨晚在一起,對吧?”
李白的臉瞬間爆紅。
朱顏輕輕嘆口氣,“從我第一次聽說你到現在,也兩年多了。他給了我這麽長的時間,我也不能怪他——就連這麽一點點,他都不留讓我怪他的餘地,他真是。有時候我真希望能和他大吵一架,恨一輩子,然後老死不相往來,讓他覺得一輩子都欠我的。”
李白不知該說什麽,說什麽都像是虛僞。她最後說,“他的确是只老狐貍,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朱顏笑了,“你可真有意思。”
“他太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很清楚怎麽能得到,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我也很佩服你那麽愛他,我還真沒你膽子大,不過,最後也算了。他要要,我也就安心随他去、不和他杠了,反正我也算計不過他。”
朱顏笑出了聲兒,“你真有意思,哪兒有這樣說自己男朋友的?”
“我說的是實話。在他那兒,看似是我說了算,其實都是他說了算。杠來杠去也沒什麽意思,我只表達我的需求,其他的,就由他處理吧,我也懶得管。”
朱顏笑了一陣兒,幽幽地說,“我真羨慕你。我——要結婚了。”
李白大吃一驚,“結婚?”
“去年我爸去世,我想了很多。以前我總是在賭氣,我要等他,我就要讓他照顧我一輩子。我爸去世後,我不這麽想了。我需要一個實實在在的親人,而效章,永遠不會是這個親人,哪怕他對我很好。”
李白的心裏滋味複雜起來,她不知是否該向這個女孩子表示歉意。雖然可能會被認為虛僞,但她還是說了,“對不起。”
“沒什麽,沒有你,可能也一樣。以前和懷章在一起,總怕失去。每一小時、每一秒,都在想:‘他在哪裏?在幹什麽?會不會想我?’現在不會了。無論什麽時候,我知道,他都在那裏,和我在一起。我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這個故事:一個書生,佛陀說,他等了五百年,只為了和你相遇……有時想想,愛情也是這麽回事。誰替誰守望、誰又守望了誰?都是不一定的。愛情有時也是有慣性的。我現在知道,原來我也不是非效章活不下去。”
她的笑中帶着一點憂傷,“這次來,是讓他陪我做最後一次旅行,也算是結束我少女時代的夢。我願賭服輸。我還是感謝他,曾經給過我這一段愛情。”
海浪順着風,刷刷的拍打着堤岸,海鷗翻飛,世界廣大。
朱顏走後,李白一個人又在海邊站了很長時間。太陽漸漸的西沉了,萬丈霞光鋪在海面上,仿若人間仙境。遠遠的走來一個人,他沐浴在夕陽的金色中,走的沉穩。
李白看着他向自己走過來,自然溫和的伸出手,“你在這裏,讓我好找。”
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李白說,“剛才我和朱顏在說,你是只老狐貍。”
他笑了,眼角有細細的皺紋。他伸手替她把頭發別到耳後去,口氣平和,“是嗎?”
“我就說你昨晚敢把我帶到你的房間裏,原來,”她哼哼了兩聲。
“我首先聲明:你不是工具,而是我的目标。一直都是這樣。我不是為了刺激朱顏的,只不過是想讓她知道。她應該知道。”
李白心裏還是不得勁,“李向樵,我覺得朱顏說的太對了,你善于把握人心,什麽人都在你的掌握之下。”
“沒有,”他肯定地說,“讓朱顏不恨我,這個不算難。但要說我能掌握你的心,只能說是如履薄冰。不能着急,也不能太消極。好幾次我都覺得可能不行了,我都是想了很久才想出辦法來。”
“沒覺得。”
“我要是說出來,你又要說我心機深了。”
李白哼了聲,“你本來就心機深。誰也算計不過你。我說我也懶得和你算計了,随你去。”
他吻了下她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掌心,“原來你是這麽繳械投降的,不枉我背上心機深的名聲。”他的眼睛裏是難見的洋洋得意。
她哼了聲,“你別假惺惺的了。你李向樵想算計的事,有落空的嗎?”
他扳過她的肩,“不管是不讓朱顏恨我,還是算計你,都非我心思深沉的故意。朱顏對我來說是親人,我不能讓親人恨我。但你對我來說,是愛人。愛人需要我去争取,需要我去呵護,因為是我的愛人。”
她白了他一眼,“死大叔,就會說。”
“我還會做。”
夕陽染紅了她的臉,“你……”
他俯頭下來,她攀上了他的脖了。
晚霞逐步西沉,将那一雙人的剪影勾勒出一抹紅色。他的衣角,她的裙角,在晚霞中翻飛,仿佛蝴蝶蹁跹。
我們都将走向成熟,經歷我們該經歷的,有人成了路人,有人成了親人,有人成了愛人。那些人事物,随着時光疏疏密密的落下,成了印記。
感謝你們,曾在我的生活裏出現。
好比陪伴朝花之清風、露水,或者它應該經歷的酷曬、風雨。一切最後都将長成年輪。
那些年少的酸甜苦辣、糾結徘徊,回頭看時,皆幻成淡然一笑:只因當時太年輕。
謝謝你,我的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