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西有索村
空氣中已經開始散發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江暖躺在竹椅上,感受這和煦的風,她扶着椅子的一邊緩慢的站起身來,她離開那座城市已經三個月了,準确的來說是她和安安一起離開的。
她們住在英國的小城鎮,叫西有索村,旅游勝地,安安的固執的要到這裏來,江暖問過她原因,她沒有說,或者她本就不會說,卻一心向往的帶着江暖來了,江暖雖然看不到,但是她能感覺到,安安在這裏是快樂的。
江暖将竹椅上的披肩摸索着拿了下來,她在手裏感應了一會兒長度,然後才朝一頭放在脖子的後面,另一只手去拉,她把兩邊的長度拉的一樣長,兩邊的披肩頭剛好蓋在了她有些突兀的小肚子上,江暖的手在小腹上輕輕的按着,她試圖去感應這個小生命。
面對這個小生命她抱怨過,她甚至想要把它打掉,事實上她也這麽做了。
剛來這裏的時候,她身邊只有一個不會說話的安安,她的生活太過于平靜,致使她想到之前的種種,那時候的她想,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生孩子值得嗎?她想了好久,結果是不值得,她讓安安帶路去了醫院。
安安開始扭捏的不願意,在她的萬般請求下,安安還是帶她去了醫院,只是檢查結果出來了。
醫生只說了一句話,翻譯成漢語的意思大體就是“你如果執意流産的話,那麽将來你的受孕幾率将會很小。”
醫生讓她想好了再做決定。
那天的江暖嘶吼着要流産,她心裏氣氛到了極致,蕭何和她的感情都沒有了,為什麽還要用一個孩子來束縛她!
那天安安一直抱着她,她甚至感覺到了安安從背後抱她的時候,她的整個背都濕潤了,她停止了吵鬧,過來一會兒,一個類似機器人的聲音傳了出來“你要打掉他,會傷害你的身體,你卻執意要這麽做,只能說明你對蕭何還是忘不掉!”
那句話是通過手機的智能讀出來的,那是安安放的,這算是安安真正意義上用聲音和她對話,但是安安說了一個致命的事實,她這般執拗于這個孩子,那只能說明她是放不下蕭何的,那天她放棄了打胎,心裏重複的對自己說她在意的不是蕭何,這個孩子是與蕭何無關的。
江暖的腳步試探性的伸出腳向前探,根據三個月以來的經驗,她知道約莫在這裏有一個小樓梯,就腳上的觸感而言,還是木質的。
她才準備下第一步的時候,就聽到了奔跑在木板上的聲音,那是安安的腳步聲,很急躁的腳步聲。
江暖的頭側向聲音的方向說“沒事的,我心裏有數。”
江暖的話說完了,她的手就被安安抓住了,安安先下了一個臺階,然後手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江暖的腳也随着下了。
安安重複着動作幾次,江暖在次踩到了柔韌的草地上,她知道樓梯下完了,她和安安的這番舉動,有點類似導盲犬,因為導盲犬不會說話,只能肢體感應表達。
安安本來就是一個殘疾人,如今還拉照顧她,她有些感激“安安,謝謝你。”
江暖感覺到了她剛說完這話的時候,安安的手用力的捏了她一下,江暖有些會意,。哈哈,倒是我見外了,咋們是一家人。”
江暖說完,就要朝前走,可是她拉安安的手變成了僵直的,江暖有些奇怪,安安的手冰冷的吓人,她另一只手也去握住了安安的手,問道“安安,你生病了嗎?”
安安幾乎是瞬間拍了她的手背兩下,江暖會意了,安安表達她沒有。
安安繼續在前面拉着她走,江暖想大概是她剛才的話吓到了安安,所以安安才反應這麽冰冷,她和安安認識時間很長,但是僅限于短信的溝通,她的熱情是有些過頭了。
今天是去醫院進行産檢的,到醫院的時候,安安就是拐杖,全程和醫生交流的都是江暖自己,根據醫生說的,小生命很健康,不用太過擔心。
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江暖敏銳的聽到了“轟隆隆隆隆”的聲音,安安停止了向前的腳步。
江暖的頭偏向安安問“打雷了?”安安拍了一下她的手。
江暖覺得有些倒黴,出門還遇到了個雷雨天氣,江暖坐在椅子上等了一會兒,安安去而複返。
當江暖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的時候,她想安安是怎麽和醫生交流要到這麽一個休息室的,安安用寫的嗎?那麽安安會寫法語?她有些疑惑可是她沒打算去問,因為交流實在太困難。
江暖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睡着了,她夢到了滿院子的月季,蕭何牽着她的手,在月季花中行走,走着走着變成了滿地紅毯,米蘭時裝周的紅毯,她笑着,蕭何寵着,畫面漸變成在銀杏樹葉飄灑的季節,蕭何溫柔的摸着她的頭說“暖暖,等我一下,馬上回來。”
江暖的夢醒了,她是笑着醒過來的,夢裏太幸福,甚至她醒過來了,似乎聞到了蕭何身上的冷香,她有些期許的雙手向前探着,可是什麽都沒有,她努力的吸了口空氣,空氣中充滿着點滴的味道,似乎還夾雜着她依戀的冷香。
她大叫了一聲“誰?誰在這裏?”
她的叫聲,讓安安急忙的推開了房門,停頓了幾秒之後,才走向她的床。
江暖再次去聞空氣時,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她想一定是她的神經太緊張了,才會把一切都和蕭何聯系在一起,她有些自嘲的摸着小腹,自欺欺人的認為是肚子裏的孩子想爸爸了,做夢并非她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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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揚開始的時候還會向簡悅打聽着,江暖到底去了哪裏?江暖的新電話號碼是多少?
可是簡悅一問三不知,開始的時候周子揚認為簡悅不願意告訴他,直到有一天他無無意中聽到簡易打電話說“無論如何,請一定找到江暖,她的身份已經暴露,不知在外是否安全。”
周子揚不在執着于找江暖,他要努力學習,也許某一天江暖就回來了,剛好他考上個不錯的大學,或者找到份體面的工作,倒是他可以和江暖炫耀江姐姐,你看,我沒有辜負你的期望。
九十一章守望者
江暖和安安是從醫院打車回來的。
雨停了,外面的太陽開始炙烤着,江暖能感受到陽光照在她臉頰上的溫度,她向前伸開了雙手,想要擁抱遠泥土的芬芳。
“咳!”
聽到咳嗽聲,江暖連忙放下了舒展的手,她自從眼盲了之後,對周圍的聲音和氣味敏感了許多。
她想問是誰在哪裏,可是她終究沒有問,她現在站在室外,這不是她自家的領域,別人有權利站在哪裏,比說咳嗽,就是放聲高歌也是可以的。
她總有種錯覺,那個人在盯着她看,她極為不舒服,雖然什麽都看不到,可是她想要逃離那個人的視線,她笨拙的伸開雙手向前探着,腳步極速的行使着。
她聽到了身後也随着傳來腳步聲,江暖懊惱極了,她可以肯定這個人是個男人,因為他的腳步聲很重。
這個人跟着她幹嘛?她憤怒的停下了腳步!
江暖停下來了,後面的男人也停了下來,停頓了幾秒之後,腳步聲再次響起來。
她感應出來,那個男人沒有在向她的方向來了,而是選擇了後退,因為腳步聲越來越小。
安安的腳步聲比較輕快,江暖順着聲音的方向,把手伸了出去,她再次握到了柔韌的手問“安安,我們住的附近是不是有奇怪的人。”
江暖問了許久,安安始終沒有拍她的手,她有些納悶,難道安安是要用手機語音智能說明周圍的情況?
大約幾分鐘後,安安拍了一下她的手,江暖有些後知後覺,安安要表達的意思是有奇怪的人?
在她疑惑的時候,安安攤開了她的手心,在她的手心上小心翼翼的劃着“at”
“at“江暖的第一反應是電影“守望者”,安安和她說電影名幹嘛?難道那個奇怪的人和這部電影有關?是裏面的演員或者導演,
江暖有太多的猜測,可是她無從考證,安安要來和她慢慢解釋的話,那會很慢了,她急躁的性子等不了。
有時候江暖想她和安安還真是天造地設的朋友,她們一個啞,一個瞎只是這樣的組合最大的障礙就是交流。
若倆人都瞎,那可以通過語音交流。
若倆人都啞,他們可以通過文字交流。
可上天哪裏會這般雙雙對對成全她們,上天更喜歡寵溺他們。
她是安安的嗓子,安安是她的眼睛,天衣無縫,一切剛好。
江暖順着安安的胳膊方向坐了下來,她想她的一輩子還很長,雙目失明不能成為她的絆腳石。
江暖平視着前方許久,雙手抓着椅子兩側還是說了“安安,你給我找個盲文老師吧。”
吱吱的聲音響起來,江暖知道安安動了,因為椅子發出了聲響。
她繼續說“最好,最好找個說中文的吧,對了你說話不方便,可以在網上找,把條件都附加上去,嗯?最好找個女的,工資的話不用太在意,我卡上還有錢,卡就在我裝鑰匙的卡包裏。”
她一次性說了好多,她怕停頓了就忘記自己說道了哪裏,而且安安還不能提醒她,她到時候再去猜安安的意思就有些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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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彼岸。
錢盼兒順利進了劇組,新劇就在今天開拍。
由于她是蕭何引進來的人,而且得到了賀詞的提攜,所以心裏面自有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
她除了導演和一些大牌一點的明星都不放在眼裏。
剛拍攝完早上的戲,她感覺臉上有些油膩,想要跑到衛生間補妝。
她走的很慢,她不想讓那些人看到她急躁的樣子,她是有後臺進來的,她有資本傲氣。
“一個新人神氣什麽。”
錢盼兒本能的停下了腳步,縮在牆的一邊聽着,進劇組來的新人只有一個,衛生間的兩個女人難道在讨論她?
“就是,她不過就是借蕭影帝的光進來的,可是現在的蕭何已經半年多都沒露面了”
聽到這裏,錢盼兒已經完全肯定就在說她了。
她恨極了,她們說的沒錯,蕭何是消失不見了!半年前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有些人議論蕭何是去做生意去了,有些人說是厭惡娛樂圈準備隐退結婚生子了。
可是她錢盼兒清清楚楚的記得,半年前的那一晚,她躲在巷子背後看到,那個赫赫有名的影帝,血肉模糊,了無生氣的躺在救護車上被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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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暖靠在樹腳,半眯着眼,她什麽都看不到,可是習慣性的眯眼去聚光。
“踢踏踢踏”江暖忙把頭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腳步聲拖沓,不像是男人的腳步聲沉重,也不像女人的輕柔。
她習慣性的出聲試問“安安”
她叫完的時候,那個腳步聲也就停止了,她很奇怪,如果是安安的話,聽到她叫,安安會過來拍她的手。
可是這個人沒有,反而停了下來,難道是安安請來的盲文老師。
江暖又問“你是剛來的老師嗎?”
“我才是剛來的老師。”
聲音是從另一個方向傳來的,是個年輕女孩的聲音,江暖忙站起身來。
她的手又再次被安安的手拉住,那麽新來的盲文老師應該就是後來的女孩了。
江暖由于無法準确識別女孩的方向,所以她沒有伸手的打算,只是朝聲音的方向大體的微笑了一下。“你好,我叫暖,以後勞煩多指教了。”
江暖說完,才想起了那拖沓的腳步聲,她有些疑惑的看向另一方向。
過來幾秒,年輕的女孩說“你旁邊的夫人說了,那個是她的兒子,叫安好。”
江暖聽完,驚訝極了,安安到底幾歲了?
怎麽會有一個兒子,而且就剛才的腳步聲而言,那個兒子應該也不小了!在平時的相處中,安安調皮極了。
任江暖怎麽想,也想不到安安是個中年婦女的模樣!
江暖只驚訝了一會兒,她感覺到了安安的僵硬,她忙回握着安安,她想安安定是誤會了,誤會她不喜歡中年婦女了。
她趕忙列帶笑意的說“安好,穿的是拖鞋吧?”
“哇,暖,你看不到,怎麽知道他穿的是拖鞋?!”年輕的女孩聲音裏帶着誇張的贊美。
江暖笑而不語,因為她感覺到了鞋子撞擊草地的聲音不同,有些拖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