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上瘾 他想要掐死她
地下停車場。
陸相思坐在副駕駛上。
她解釋:“你去接電話的時候我遇到我同學了,她們叫我過去一起玩兒,我想着你回來應該也能找到我,所以就過去了。”
梁裕白開着車,沒說話。
陸相思定了幾秒,問:“你找我很久嗎?”
他偏過頭來,“我是不是說過,讓你在那裏等我?”
“你說過,可是我遇到我同學了,”陸相思擡眼,和他對視上,沒過幾秒,就洩氣地垂下眼睑,低聲道歉,“對不起。”
梁裕白神情未改,“對不起什麽?”
“我不該離開那個位置的。”
“嗯。”
“讓你找我,對不起。”
他緊繃的唇線松開,“陸相思。”
陸相思睜大眼睛,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但潛意識裏,她是怕他生氣的,唇齒翕動着,含糊地應了一聲。
他說:“陸斯珩讓我送你回家。”
陸相思小聲道:“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聽出她語氣裏的陌生疏離,梁裕白嘴角輕扯,“自己回去?”
陸相思點頭:“嗯。”
梁裕白:“畢業禮物不要了?”
陸斯珩送她的高考畢業禮物還在梁裕白的車上。陸相思猛地反應過來,忙說,“要的,那是哥哥給我買的畢業禮物。”
“我以為你連這個也忘了。”
“……”
也忘了?
她還忘了什麽?
忘了他說的話嗎?
還是說。
遇到同學,就徹頭徹尾地忘了他的存在?
氣氛瞬間凝滞下來。
沒多久就到家。
陸相思解開安全帶,禮貌道謝,“哥哥,謝謝你送我回家。”
梁裕白叫住她:“等會兒。”
她回頭。
梁裕白說:“東西在後備箱。”
他也下車,打開後備箱。
裏面放了兩個購物袋和一個小紙箱,下午的時候,陸斯珩去商場裏買的,一個包,一條連衣裙,還有一只手機。紙箱裏放着些飾品之類的小東西。
果然,陸相思笑了。
她一手提一個購物袋,而後,兩只手捧着那只紙箱。
“哥哥,我回家了,”她笑了起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
因為想拆開看看裏面到底有什麽禮物,她匆匆地跑回家。客廳裏,只陸宴遲一人坐着,見到她回來,桃花眼笑得溫柔,“手裏拿着什麽東西?”
“哥哥給我的畢業禮物,”陸相思邊換鞋邊說,“媽媽呢?”
“在洗澡。”
“那我先回房了,爸爸早點睡。”
陸宴遲在她身後說,“爸爸送你的畢業禮物在桌子上,記得看。”
陸相思從房間裏探出頭來,毫不吝啬她的笑容,嗓音清脆悅耳,“謝謝爸爸,爸爸你最好了。”
陸宴遲淡聲道:“你今天為了和你哥哥吃飯拒絕了和你最好的爸爸吃飯。”
“……”
記仇的老男人。
她默默地關上房門。
拆完大家送給她的高考禮物,陸相思突然站起來,她在房間裏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那只兔子玩偶。
糾結了好一會兒,她給陸斯珩打電話,問他要梁裕白的聯系方式。
接到陸相思電話時,梁裕白正在停車。
是手機裏第一次顯示的陌生號碼,但梁裕白卻已将這串數字牢記于心。昨天他上車,手機并沒有在第一時間拿還給陸斯珩。
趁他們兄妹二人交談時,他輕車熟路地解鎖陸斯珩的手機。
然後。
記住了這串數字。
過目難忘。
梁裕白接起電話。
電話那邊,是意料之中的,陸相思的聲音。
“哥哥,你在開車嗎?”
她叫他哥哥叫得越發熟練,而他也聽得越發順耳。
“我剛停好車。”
“那……”
“怎麽?”
“你有看到一只小兔子的玩偶娃娃嗎?”陸相思盡可能詳細地描繪着那只玩偶的形狀,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丢在哪兒了,懷揣最後一絲希望問他,“車子裏有嗎?也可能在後備箱,哥哥,你幫我找找。”
梁裕白坐在位置上沒動,“沒看到。”
陸相思怏怏的,“好吧,那哥哥,我就不打擾你了。”
電話挂斷。
梁裕白拿起副駕駛上放着的兔子玩偶,腦海裏浮現出剛才在商場裏的情景,穿着同樣款式校服襯衣的少年少女并排站着,看上去異常的般配。
他的眸色沉了下來,如墜夜色。
手心縮緊。
真般配。
般配到。
他想要掐死她。
他得不到的東西,也不容許任何人得到。
好半晌。
他從車上下來。
單元樓樓下就有幾只垃圾桶,路過的時候,他順手就把那只兔子玩偶扔進垃圾桶裏,像是在扔什麽污穢物似的。頭也沒回。
高考結束,陸相思開始了漫長的暑假假期。
半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畢業典禮那天晚上,高考成績就出來了。陸相思發揮超常,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陸斯珩。
電話一接通,她便說:“哥哥,我高考考得特別好。”
陸斯珩嗓音含着笑,“有多好?”
陸相思:“特別特別好,爸爸說我這個分數應該能上南大。”
“能上南大了,确實考得很好,”陸斯珩由衷地為她開心,調侃道,“你這是要成為我的小學妹了?”
“沒有,我不想去南大。”
“為什麽?”
陸相思的自我認知水平足夠,“我這個成績去南大也沒法讀我喜歡的專業,我還不如去別的學校選我自己想學的專業。”
“那我們相思想讀什麽專業?”
她翻了翻從學校拿回來的擇校指南,“我想學廣告,但我不知道去哪個學校,”她收起本子,說,“哥哥,我明天去找你行嗎?”
陸斯珩:“讓我幫你挑學校?”
“你有時間嗎?”
“沒時間也得有時間。”陸斯珩對她向來是有求必應。
得到他的肯定回複,陸相思把擇校指南放在床頭,旋即關燈睡覺。
第二天吃過午飯,陸相思便打車到了陸斯珩住的地方。只是陸斯珩不在,今天是他期末考試最後一天,回家會晚。今天早上他也和陸相思說過。
因此雖然家裏空蕩蕩的,陸相思也沒覺得奇怪。
她把帶來的綠豆糕放在冰箱顯眼位置,以便陸斯珩發現。左等右等,等到下午兩點多,她終于撐不過去,眼皮沉沉地睡在了沙發上。
她做了個夢。
夢裏,午後陽光微醺。
教室裏空蕩安靜,她趴在桌子上睡覺。
上帝視角的她,看到有人走了進來。
光氤氲了他的臉龐,他整個人像是糅雜在光圈裏,看不真切。但她卻嗅到男生身上有股淺淡的煙草香,并不難聞。
他在她身邊坐下。
而後,他伸手,動作極緩慢地撫摸着她滑落至臉側的碎發,指尖微涼,她在睡夢裏感到舒适,往他的手上湊了湊。
他手一頓。
夢境霎時變得詭谲——
他彎腰,吻過她的耳垂,右半邊臉。像是對待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一般,吻的溫柔,目光缱绻。
他擡起頭,與她極近的距離。
陸相思聽到他說。
“你這麽好,我怎麽舍得掐死你。”
語氣溫和,一字一句說得分外緩慢,像是與愛人告白時的深情口吻,但說出來的內容卻像是把她視為仇人般。
頓時,她感覺到自己的喉嚨被人死死地掐住。一瞬間,窒息感鋪天蓋地襲來,痛苦要把她湮沒,她在絕望和無助中猛地驚醒。
一個噩夢。
一個死而複生的噩夢。
她在沙發上坐了起來,視線無意識往外一掃,看到她的擇校指南邊上有一包煙。她盯着那盒煙發了會兒呆,在想這包煙是一直都有的,還是她睡覺的時候有人放在這兒的。
安靜的空間裏,有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
眼前的光亮被人影擋住。
陸相思仰頭。
對面站着的竟然是梁裕白。
她有些呆愣。
梁裕白似乎并沒有和她說話的意思,默不作聲地拿過茶幾上的那盒煙,而後轉身離開,走到陽臺處抽煙。
隔着陽臺玻璃拉門,梁裕白抵着欄杆,正午熾烈的陽光直射,他的臉色是病态的蒼白。
煙霧缭繞,将他的神情刻畫得尤為不近人情。
半根煙左右。
陸相思終于回神,“……哥哥?”
梁裕白掀了掀眼皮:“嗯。”
陸相思:“外面不熱嗎?”
他含着煙說話,有些含糊,“你覺得呢?”
“我覺得挺熱的,”陸相思說,“你進來抽吧。”
他沒再說話。
等到一支煙抽完,他走了進來。
卻也沒在陸相思身邊停留,連眼神都沒分給她一個,繞過她,徑直地走到邊上的書房去。再回來,手上多了只兔子玩偶。
陸相思覺得眼熟。
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梁裕白:“你的。”
陸相思懵了下,“給我的?”
梁裕白:“嗯。”
他經過的時候,陸相思聞到了一股淺淡的煙草味。
和夢境裏聞到的竟然莫名重合。
她眨了眨眼,“這是你給我的,還是我哥哥給我的?”
“不是找不到了?”梁裕白在單人沙發上坐下,頭抵着椅背,眼阖着,一副并不想和她交談的模樣,補充道,“兔子。”
“那天何處安給我抓的兔子玩偶。”陸相思想起來了,但眼前的兔子玩偶比何處安給她抓的那只更精致。
梁裕白睜開眼,極為平靜地看着她。
她愛不釋手地玩弄着他精心挑選的兔子玩偶,說話時嗓音裏帶着剛睡醒的鼻音,雙唇翕動之間,露出粉嫩的舌尖。
卻還是煩躁。
她嘴裏冒出其他男人的名字。
陸相思揪了揪兔子耳朵,“哥哥,謝謝你送我的玩偶,我很喜……歡。”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說話時看向他,視線跌入深不見底的瞳仁裏。
他似乎在看着她的脖子。
夢裏那句話就這樣再次卷席她的腦海——
“你這麽好,我怎麽舍得掐死你。”
他現在的樣子。
像是要把她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