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上瘾 記得鎖好門

路燈亮起,地上躺着煙花燃放過的碎渣。

院子裏有張長桌,放着各式甜點水果,生日派對還在繼續,他們興致勃勃地把面前的酒杯填滿,準備下一環節。

陸相思湊在陸斯珩耳邊小聲問,“哥哥,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陸斯珩還有工作沒完成,“我和他們說一聲就回去。”

當陸相思坐上車在系安全帶的時候,右側車窗玻璃被人敲響,她下意識擡眸,隔着淺棕色的玻璃的,是梁裕白寡冷的臉。

她降下車窗,“裕白哥。”

梁裕白視線躍過她,落在陸斯珩身上,“後門解鎖了。”

咔噠一聲。

梁裕白打開後座車門,坐了進來。

陸斯珩探過頭:“有事?”

他頭微仰,抵着靠椅,沒什麽情緒地嗯了聲。

陸斯珩問,“什麽事?”

梁裕白:“送我回去,我喝酒了,不能開車。”

陸斯珩發動車子,“你最近住哪兒?家裏還是公寓。”

梁裕白輕嗤笑,“最近?”

陸斯珩:“嗯。

“住公司,”他眉眼低斂着,路燈掃進暗的車廂,她的脖頸白的發光,于是他的瞳孔深的不見底色,“去你那住。”

陸斯珩愣了下,“最近都住公司?”

梁裕白:“嗯。”

陸斯珩透過後視鏡看他,額前頭發垂着眼前,看不太清神情,想起剛剛吃飯時,他似乎清瘦了些。

他叮囑:“也別太拼。”

梁裕白沒回應,他似乎是累了,眼閉着。

“但我最近住在相思家,”陸斯珩問陸相思,“家裏還有客房嗎?”

陸相思回頭看了眼梁裕白,輕聲回答,“有的。”

陸相思房間隔壁就是空着的客房。

她洗完澡後打算去樓下喝水。

走廊上,陸斯珩打着電話,他手裏捧着一疊衣服。

“你把衣服拿給梁裕白。”

陸相思接過衣服,敲了敲房門。

沒有動靜。

她趴在門板,也沒聽到水聲,猶豫幾秒,徑直推門進去。

房間裏沒開燈。

廊道的光昏黃柔和,給躺在沙發上的人勾勒出剪影。

他一動不動地躺在沙發上。

陸相思試探性地叫他:“裕白哥。”

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她腳步輕而緩慢,一步步地向他靠近。

一時之間也忘了把燈打開。

光逐漸稀薄,直至她的陰影蓋住他的臉。

半米左右的距離。

弱光處,他膚色冷白,不見一絲血色,下眼睑處有着淡淡的青色,雙頰消瘦。靜谧中,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梁裕白突然開口,聲音很冷,像是冰滑過嗓子,“怎麽了?”

吓得她往後退了兩步。

他這時才睜開眼。

陸相思怔了一瞬,“裕白哥,你還沒洗澡嗎?”

梁裕白:“沒。”

她把手裏的睡衣放在床上,“這是睡衣,你待會可以換上。”

他依然是那幅冷淡模樣,“嗯。”

陸相思放下衣服,沒再看他,轉身往外走。走到門邊,聽到身後的聲響。她拉過門,準備合上門的時候,房間內燈光驟然亮起。

她下意識閉眼。

再睜開。

梁裕白站在床邊,視線落在睡衣上。

話應該是對她說的,畢竟這裏除了她,沒有其他人。

“晚上睡覺,記得鎖好門。”

陸相思有些茫然,卻還是乖巧地點頭,“哥哥,晚安。”

她把門合上。

梁裕白面無表情地盯着門板,耳邊響起隔壁房間房門關上的聲音。他呼吸沉沉,拿衣服的動作很大,像是在壓抑着什麽。

浴室裏,冷水開到最大。

他閉着眼,喘氣自渎。

這一晚都沒有睡着。

一想到她就在隔壁,梁裕白便清醒不起來。

因此他讓她鎖好門。

因為他怕他會忍不住。

理智早已被沉淪吞噬,化為烏有。他在她面前,只能堪堪維持表面的風平浪靜。在不動聲色的情緒下,是藏在內心深處兀自戰栗的靈魂。

他和黑暗面面相觑。

寂靜中。

他的靈魂游離。

他恍悟。

他哪有靈魂。

他的靈魂早已給了她。

窗外下起了雨。

天氣預報顯示最近有臺風。

陸相思躺在床上不想動。

門外有人走動。

是陸斯珩在說話:“直接送你去公司?”

梁裕白:“嗯。”

陸斯珩沉默了下,最後還是把那些話咽回嗓子裏,他說:“走吧。”

梁裕白往樓上看了眼,“不叫她起床?”

“叫什麽,小姑娘這個年紀就愛懶床。”陸斯珩趕時間,并沒在意梁裕白的異樣,他什麽時候關心過別人起沒起床?

梁裕白抿唇,裝作随口問的模樣,“走了。”

門關上。

陸相思又睡了過去。

一整個暑假,她有大半時間耗在了床上。

八月底,陸相思收到宜寧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九月初。

宜寧大學新生報道日。

陸宴遲順路送陸相思去宜寧大學。

為什麽用順路這個詞,是因為陸宴遲為了陸相思,申請調換校區,由原先的臨灣校區調到了濱陽校區。

到了女生寝室樓下。

陸宴遲坐在車裏,讓岑歲和陸相思上樓。

因為家近,陸相思帶的東西并不多,幾件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行李箱不大,她一個人都提得動。

岑歲給她收拾床鋪。

期間她有一位室友也到了。

陸相思愣了下。

室友看到她,也愣了。

岑歲以為她們是不好意思打招呼,“相思,怎麽不說話呀?”

陸相思反應過來,“你好,我叫陸相思。”

“江夢。”她直勾勾地盯着陸相思。

陸宴遲待會還有課,岑歲匆忙中扔下一句“和同學相處愉快點兒,如果有事記得給爸爸打電話,媽媽先走了”便離開。

寝室的氛圍很奇怪。

江夢的目光一直落在陸相思的身上。

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

又不一樣。

她的頭發由原先的銀灰色變成灰紫色。

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好惹的人。

陸相思想起高考那天,她在洗手間裏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是——原來何處安喜歡你這樣的女孩兒啊,長得漂亮成績又好。

她安靜了會兒,“你長得比我漂亮。”

江夢都進入戰鬥狀态了,沒想到對面直挺挺地來了這麽一句。

她撩起頭發,莫名地開始笑。

陸相思:“……”

莫名其妙。

陸相思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她幹脆回到位置上坐着玩手機。江夢也扯着椅子坐到她邊上,她很自來熟地和陸相思說話。

主要是她說,陸相思聽。

從她說的話裏,陸相思了解到,這個寝室是混寝,兩個藝術系兩個廣告系的,江夢是藝術系的。

宜寧大學新生報道分好幾天。

其他兩位室友都沒來,寝室裏只有她們兩個人。

陸相思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清楚的,“你可能誤會了,我和何處安沒有任何關系,就是很普通的同學。”

江夢:“我知道。”

頓了頓,她說,“何處安也和我說了,他和你就是很普通的同學關系。”

“何處安和你說?”

“對,我和他在一起了。”

陸相思後知後覺地想何處安到底長什麽樣子,但也只能記得大概的輪廓。不管怎樣,誤會解除。她松了一口氣。

手機突然亮起。

她盯着來電人,眼神裏帶着點不太相信。

江夢正打游戲,聽到手機鈴聲,碰了碰陸相思的手肘:“你電話響了。”

陸相思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走到陽臺,合上門。

游戲聲小了許多。

她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裕白哥。”

梁裕白站在女生宿舍樓下,面無表情地承受着經過的女生的目光,內心煩的要命,直到她接起電話,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的忍耐度上升了些,“在哪兒?”

陸相思:“我在學校。”

“我知道。”

“啊?”

“學校哪裏?”

陸相思回:“寝室,怎麽了?”

有女生走到他面前,手機屏幕朝上。二維碼閃着光。

梁裕白的耐心終于告罄,他沒有迂回再三,長驅直入地,“我在你宿舍樓下,下來。”

電話挂斷。

他看向對面女生。

“我女朋友很快下來。”

女生漲紅了臉,半羞愧半尴尬地離開。

沒到半分鐘。

陸相思在宿舍大門。

她東張西望的。

梁裕白從陰影中走向她。

陸相思的目光驟然放大,仍舊是不敢置信的模樣,“裕白哥,你怎麽會在我們學校?”

梁裕白不答反問:“吃過晚飯了?”

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他轉身,“走了。”

陸相思不解,呆愣在原地。

他的聲音揉在燥熱的空氣裏,是涼的:“陸相思。”

她緊跟上他,“哥哥,你要和我一起吃飯嗎?”

梁裕白說:“你還欠我一頓飯。”

她腳崴了的時候對他說的話。

她都快忘了。

陸相思皺眉,“可我和室友說好了一起吃晚飯的。”

梁裕白停下腳步。

路燈清晰,他的眼裏有寒意蔓延,“選一個。”

陸相思略仰頭,連喘息都不敢大聲:“什麽?”

梁裕白:“和誰吃飯。”

她原本想說一起吃,但想到他疏淡冷漠的性格,于是搖了搖頭,她說,“我給江夢打個電話。”

梁裕白斂着眸,“江夢?”

“我室友,”等待電話接通的時間,她說,“我和你吃飯。”

她背過身和室友打電話。

她身上穿着的是陸斯珩給她買的畢業禮物,之一。

一條白色的裙子。

掐出纖細腰身。

梁裕白沒想到。

有一天他連裙子都會嫉妒。

它包裹着她的皮膚。

而他只能遠遠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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