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鬼攻(十三)

讀到那裏的時候,後面緊接着就是一大灘墨水,吳聊想着應該是那時候怨靈來了,筆珠爆裂了,才會染上這一大塊墨跡的吧。

白簾那時候是不是很害怕?

“我看完了。”吳聊合上了筆記本,伸手碰了碰白簾的肩膀。

白簾的身體微微僵硬,靜默了好久,才翻過了身,烏黑的眼睛愣愣的看着吳聊,“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吳聊笑了下,“恩,我們是永遠的朋友。”

“不是說這個!”白簾突然激動了起來,雪白的臉浮上了兩朵紅雲,又低下聲吶吶的道,“吳……吳聊,我寫的還不夠明白嗎?”

“……”吳聊移開了視線,吞了一口口水,嘆息似地道,“你還小,不懂這方面的事情,別瞎想。”

“這算是拒絕嗎?”白簾的手微微攥緊被子,咬着嘴唇委屈道。

“心疼就是愛上一個人嗎?”吳聊轉回了頭,牢牢鎖定着白簾的眼睛,沉聲道,“白簾,我也心疼你,但我清楚那不是那種感情,僅僅只是親人之間,就好像哥哥對弟弟,而你呢,不也是把我列為了親人之列嗎?竟然是這樣,那你還執著的想要什麽答案。”

“我……”

“白簾。”吳聊微微瞌了眼睛,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別把簡單的事情搞的太複雜,對你,對我,都不好。”

“什麽太複雜你不好我不好的,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我不後悔就是。”白簾從床上走了下來,理了理頭發,又看了吳聊一眼,突然一咬牙,極快的撲上前抱住他的腰,擡起頭蜻蜓點水般的在他的唇角親了一下,然後立馬放開了他。

吳聊被這一出鬧的一愣,有些錯愕的看着白簾。

“我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如果你需要的話。”白簾起初被吳聊看得有些尴尬,後來應該是想通了什麽,鼓起勇氣直直地對上吳聊複雜的目光。

“不需要。”吳聊搖了搖頭,坐在床上不再看白簾,只低着頭開始思索下一個任務的作戰計劃。

說實話,他真有點下不去那個手。

******

夜晚的風吹的窗戶嗚嗚作響,像厲鬼的哭泣。滲人的黑暗仿佛能吞滅人的靈魂,今天晚上,似乎會發生什麽。

羅逸的屍體在四號樓的畫室中被發現,死狀極其恐怖,當時的畫框一打開,一大灘紅色的血淌得滿地都是。校方在當晚就封鎖了消息,并召開了緊急會議,當然此會議的參與者只包括學校的校領導。

雖然如此,一些風聲還是一傳十十傳百的被錦城高中的學生們知道了,他們紛紛表示要回家避幾天風頭,這件事實在是太過可怕,也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學校卻硬性要求學生必須呆在校內,不得外出。因為一旦這件事情在外面傳開了,對錦城的名聲影響是很大的,以後說不定就沒人敢把孩子放到這個學校來了。所以為了學校的發展前景,校方拒絕了一衆學生的回家申請,這其中不乏高官顯貴子弟。

錦城學校的校董事們背景身家都很大,對于這暫時的硬性決策,錦城認為那些高官顯貴也不會說些什麽,只要自己的孩子最終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就好。

作為學生會副主席的秦源,在搜尋羅逸下落的同時,目睹了羅逸的死狀,此時他正滿臉憔悴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顯然還沒有從羅逸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對于這件事,任何正常人遇到了都會像秦源一樣,很難介懷,羅逸的死,太過匪夷所思,也太可怕了。

珉南和陳然陪在他旁邊,跟他聊天,企圖分散他的注意力,幫助他走出陰影。

吳聊以幫白簾買藥為由,在這個凄冷的夜晚走出了公寓。

晚上的錦城連空氣都透着股陰冷,吳聊邊走邊帶上了兜帽,幸好他有穿外套,否則長時間處在這樣的冷風下,他說不定也會感冒。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能感覺到一雙眼睛在看着他,那視線飽含着怨恨,幾乎能灼傷他的皮膚。

吳聊打了個大大的冷顫,遲疑的回頭看了看,後面的綠蔭小道上空無一人,只有昏黃的路燈一直默默的在為這個區域照明。

看來是他神經太敏感了……

不再多想,吳聊回過了頭,打算繼續往四號樓走去,卻正好對上了一張青白的臉,那張臉木然僵硬,翻白的眼睛直直的對着吳聊。

“羅逸——”吳聊驚叫着往後退了一步。卻正好落到了一個人的懷裏,那人接住他的身體後,就收緊了手臂死死的圈住他。

吳聊吓得正要大叫,前方那張幾米遠的死人臉突然直直地沖了過來,冰冷的鼻子直直地撞到了吳聊的鼻子上,翻白的眼睛也生生的填滿了吳聊的整個視野,這下吳聊吓得徹底發不出聲了,要不是身後的人死死抱住他,他早就跌坐到了地上。

“耳朵,你乖乖聽我的話,我就讓他滾回畫室,不然……我就讓他一直這樣貼在你面前。”身後,潘宇冷冷的威脅道。

“你到底要做什麽!”吳聊因為害怕導致聲線微微有些顫抖,他簡直吓得一動也不敢動,連眼睛都不敢閉上,只能被迫看着那雙滲人的眼球。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麽。”潘宇二話不說,直接拽住吳聊就往畫室帶去,這條小道直通的就是四號樓的畫室。

吳聊看着潘宇把他帶去的方向,也不再反抗,默默的順着他的力道往前走着。

潘宇見他這麽配合,很滿意地揮揮手讓羅逸離開了吳聊的身體。

吳聊總算松了口氣,放松了身體任由潘宇拉着來到了畫室。

畫室應該是被打掃通過風的,沒了上次那種沉悶嗆鼻的味道,打開燈的時候,整個教室十分的敞亮,那些花花綠綠的畫框連同後牆的那個大畫框都不見了,應該是被校方派人整個給撬掉了。

但羅逸還是姿勢詭異的貼在那面牆上,就好像那裏還存在一個透明的畫框似的。

潘宇一刻也沒有停留地帶着吳聊往羅逸的方向走去。

“你做什麽?”吳聊內心發慌地抗拒着往後牆走。

“他現在被我控制了……你別怕,我只是為了防止你像上次那樣逃走。”潘宇強制性地把他按到了羅逸冰冷的手臂中,命令道,“鉗制住他,別讓他亂動。”

吳聊強忍着喉間不斷泛起的嘔意,任由那冰塊般的青白手臂像鋼鐵一樣的铐住他。

“抱着他移上去點。”潘宇繼續命令道。

羅逸聽話的抱着他往上方飄了一段距離,所以現在吳聊整個人就騰空在了半空中。

“我等這一天,等了多少年了……”潘宇彎了彎唇角喃喃着,接着又伸出手抓住他的腳踝就要往上拉去。

“潘宇,我求你了,放過我吧,我不是你喜歡的那個吳聊,我其實是冒牌的!”

潘宇沒有說話,眼底含着濃濃的癡狂,顧自地貼身上前,剛要湊上去吻住吳聊的嘴唇,就被一陣強烈的撕扯感給痛地往後仰了仰。

白簾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他的身後,抓着他的頭發一直不放地把他扯到了畫室當中的一把椅子上,然後扯出椅子下面原先為吳聊而準備的一捆繩子,把他綁了個結結實實。

潘宇的五官還因為疼痛而扭曲着,白簾的力道太重,他感覺自己的整個頭皮都要被他掀掉了,事實上,白簾松手的時候,的确有大把大把的頭發被帶了下來。

“還好嗎,吳聊?”白簾沒再看潘宇,只焦急地上前試圖扳開那雙鉗制住吳聊的青白手臂。

潘宇緩過了勁來,看到白簾怎麽用勁都無法扳開那雙手臂,便冷笑道,“沒用的,沒有我的命令,你永遠都別想扳開它的手臂。”

白簾眼神簌地冷了下來,轉過身快速走到潘宇的身前,毫不猶豫地就甩了他一個響亮的巴掌,“吳聊不喜歡你,你逼着他有什麽意思?!你簡直就是個瘋子!!”

潘宇的臉頓時腫起了老高,但還是陰暗的看着他,“你不照樣求而不得,我不相信耳朵會愛上一個男人。”

白簾似乎被說中了心事,瞪着他的眼神也有些底氣不足。

吳聊趁着兩人僵持的空檔,轉頭對羅逸說道,“想不想自由,我知道一個辦法,你只要放開我就行。”

羅逸木然的臉聽到這話的時候極快的扭曲了一下,然後又好像被什麽限制到了,像個彈簧似的又彈回了僵直的表情。

“我等會兒會咒殺一個人。”吳聊直截了當的切入了中心要點,他就不信羅逸不知道那個規矩,只要羅逸心動了,那一切都好辦。

“我恨他——恨潘宇那個賤人,他利用了我,害得我變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我要殺了他!”

陰冷的聲音直接傳達到了吳聊的腦海裏,甚至能從他的聲音中想象出他此時暴怒的模樣,只是他的面龐還是被限制的只有一個表情。

“對,我就是要咒殺他。”吳聊閉緊了嘴巴,用眼神傳達着這個信息。

羅逸的表情再次反抗性的扭曲了一下,但還是以最終的失敗告吹。

“快點,羅逸。”吳聊焦急地催促道,他其實怎麽也想不到,會有一天,他需要和羅逸聯手,這種場景想想就詭異,但現在卻真實的發生着。

“老子知道,但是潘宇那個龜兒子加在我身上的法令太厲害了,我根本就擺脫不了分毫。”羅逸的聲音陰冷而憤怒。

吳聊看了眼正在僵持的白簾和潘宇,突然悄悄把一個紅色的圓珠貼到了羅逸的身上。這是他剛剛偷偷從潘宇身上摸出來的東西。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原著中作者提到過的解靈珠,但是試試總是沒錯的,反正羅逸已經死了,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會再死一次的。

在紅珠嵌進他身體的那一刻,羅逸突然嘶吼着扔開了吳聊,飄到天花板上痛苦的扭動了起來。

潘宇和白簾也驚疑的往天花板看去。

只不過白簾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把吳聊扶了起來,心疼的揉了揉他被羅逸圈出一塊烏青的手臂。

潘宇驚訝的看向羅逸,他根本沒料到羅逸能夠在沒有自己指令的情況下,擅自飛到天花板,而且看這情形,似乎有些失控。

吳聊淺淺嘆了口氣,從衣兜裏拿出了一張畫有潘宇面容的紅紙,準備實施詛咒計劃,這個詛咒完成的速度雖然十分的快,但是對于施咒者反彈回來的副作用卻很大,有的在短短一年就會立馬死去,有的可能在施咒完成的幾小時就會升天,主要還是看運氣。運氣好的能活久一點,運氣差的可能當天就會死去。

吳聊清楚的明白潘宇自己就懂巫術,如果不用這麽迅猛的咒術,估計很難咒殺他。

“潘宇,我要你死,要你死,要你死……”吳聊咬開了自己的手指,盯着潘宇緩緩地研磨着紅色的符紙,指尖上析出的血液也慢慢的被符紙吸入。

白簾在一旁咬了咬下唇,沒有說話,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吳聊的身體,白嫩的臉蛋漸漸被淚水沾濕,但是他卻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來打斷吳聊的動作。

聽到那細微又清晰可聞的咒語,潘宇的目光漸漸從發狂的羅逸身上移到了吳聊的臉上,他愣愣的看着吳聊,眼中盛滿了濃濃的哀傷,總是紅潤的嘴唇也蒼白的失了顏色。

吳聊突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了目光盯着漸漸泛起紅光的咒紙,嘴裏仍舊不停的念着殘忍的咒語。

“耳朵,你要我死?”潘宇慘笑了一聲,眼眶中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一顆的砸在自己的衣襟上,看着吳聊的眼神也漸漸空洞了起來,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靈魂的木偶,他在等,等待自己至愛的人是那樣殘忍的親手結束他的生命。

咒紙的紅光越來越旺盛,羅逸突然長嘯了一聲,兩眼泛着紅光地沖向了椅子上一動也不動的潘宇,整個的穿透了他的身體,然後又返了回來,帶着他飄到了那個後牆的畫框位置。

潘宇的身體沒有任何的傷口,卻不斷的有血水從他的皮膚中析出,滿臉都是血,潔白的校服也被血水快速的浸染成了鮮紅色。

潘宇的表情痛苦至極,慘烈的呻吟從他的口中溢出,只是那空洞的眼神卻還固執地死死盯住被白簾攬在懷裏的吳聊。

耳朵,你竟然恨我到此嗎?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塵埃落定。

畫室中的一切都歸為平靜。

羅逸的靈魂越來越淡,最終化為一縷青煙消失在了畫室中。教室後面的整面牆都被潘宇的血的染成了紅色,吳聊偏了偏頭,甚至有些不敢看那個挂貼在牆壁中央的扭曲屍體。

【叮咚,完成任務最後一個階段,獲得作惡點:五十點,目前:100】

聽到這個提示音,吳聊全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光了似的,一點勁都使不出來。

但是現在還不到放松的時刻,他必須把這個世界的一切事情都處理好,不能再像上兩個世界那樣留下遺憾了。

吳聊連忙從上衣兜裏拿出了一顆藥丸,借着白簾的力道努力站了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吳聊有些踉跄地走上前,來到了潘宇的面前,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眼眶都是血水,臉上,脖子上,手上,衣服上,到處都是鮮紅的顏色,刺痛了吳聊的眼睛。

吳聊的心裏顫了顫,快速地伸手把藥丸放到了他的嘴裏,然後有些喘不過氣來的轉身走到了一旁,他甚至不敢再多面對他一秒。

白簾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潘宇,感受到了他細微的變化,便走到了吳聊的身後,輕聲道,“他利用鬼對付了你,你也同樣利用鬼對付了他,你們倆扯平了,誰也不欠誰。”

“不要有任何的愧疚,吳聊,你沒做錯。”白簾上前握住了吳聊有些顫抖的手。

吳聊點了點頭,最後看了眼潘宇微微勾動起來的手指,這才放心地拉着白簾離開了畫室。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空前的寧靜。

“白簾,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就離開錦城,去B市吧,那裏環境很好,而且人也都很熱心腸,相信你會有一段嶄新的人生。”

兩人停在了一棵銀杏樹下,雙目相對,吳聊沒再說話,白簾只是低着頭。

吳聊在等白簾的回答。

白簾在等吳聊收回這句話。

兩人僵持了許久,最終還是吳聊先敗下陣來。

“白簾,答應我,開心的生活下去,不要去找我,你找不到的。”

白簾撇開了頭,蹲下身默默地流着眼淚,他知道吳聊的時間不多了,那個咒語的副作用相當的強勁,他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了起來,身軀微微有些搖晃,好像随時都會倒在地上永遠也不會醒來;他也知道自己應該懂事的答應吳聊,好讓他走得安心,但是,他不願意。

他想要陪伴吳聊,不管是去何處,地獄還是天堂,只求能永永遠遠地陪伴在他左右。

吳聊他怕鬼,沒了自己,他害怕的時候又能躲到誰的身後。

“白簾……”吳聊的腦袋一疼,有些站立不穩地靠在了身後的樹幹上,吃力地加重聲音強調道,“白簾!聽到了嗎!我走後,不準做傻事!”

白簾的頭埋在膝蓋中,使勁地搖了搖。

吳聊低下了頭,有些失望地喃喃道,“這樣的白簾,不值得我愛;這樣的懦夫,只知道一味的逃避,死能解決一切嗎?你以為跟着我去了,就能證明你很偉大嗎?”

白簾驚訝的擡起了臉,連臉上的淚痕都來不及去擦,只站起了身一把抱住了吳聊,“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吳聊笑了下,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麽,也就不再矯情的裝不懂,又說了一遍,“我騙得了自己,卻騙不了我的心,或許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有些悸動了吧,其實那天……我也偷偷看了你好幾眼……當時的你真的很迷人。”

“真的嗎?”白簾烏黑的眼睛中水光一片,嘴唇微微顫抖着,驚喜來得太快,卻也會去得很快。

白簾的心境就是冰火兩重天,一方面因為吳聊突然的表白而驚喜,另一方面又因為對方生命的将逝而悲痛。

“真的。”吳聊點了點頭,他一直都想要把自己內心的那種感覺歸為兄長對弟弟的疼愛,但是臨到離開,那種由心底滋生出的濃烈的不舍和眷戀像龍卷風一樣地席卷過來,把他以往的堅持破壞的潰不成軍,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還是一個正正當當的直男了。他已經完了,早在第一次見面的那驚鴻一瞥,他的心就淪陷了,完完全全地被一個名叫白簾的男孩給俘獲了。

白簾笑了,那笑容猶如夜間的山谷中緩緩綻放的幽蘭,微微吐露着芬芳,純美又誘惑。

“活下去的人才是最勇敢的,我愛那樣的白簾,而現在的你……”

“我答應你,我會好好活下去!”白簾生怕吳聊收回先前的那句話,連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笑着說道。

“好~”吳聊也回了他一個虛弱又燦爛的笑容,終于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啓動程序,皮卡鼠。’提着口氣說完這句話,吳聊的意識徹底地陷入了混沌之中。

【時空轉換程序啓動,現在進入十秒倒計時,十、九、八……六、五……三、二、一,程序啓動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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