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随風是笑輕狂——穆何原以為這已經是他今年遇到的最不可思議的事。
結果現在,自家老板出現在他面前對他說:“木何,我是随風。”
穆何臉上的笑容當場就僵住了,要不是公共場合怕影響別人,他能表演個原地去世。
事實上,風惜言這會兒感受到的震驚并不比穆何少,只不過他比穆何更會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情緒。
——萬萬沒想到自己一直在找的人,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你……”風惜言差點脫口而出問穆何究竟是不是慕容和,最終還是忍住了,“以後叫我惜言就好。”
“哦。”穆何有些淡漠地應了一聲,臉上已經全然沒有了先前的笑容。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想起身後還有兩個人,連忙轉身背對風惜言,看着兩人笑道:“人齊了,走吧走吧。你們午飯吃了沒?要不要先一起去吃頓飯?”
“他是随風?”樊殊看了眼穆何身後的風惜言,将視線轉回穆何臉上,挑了下眉。
并肩作戰過的游戲好友居然是自己的老板,尴尬了。
不過樊殊并不在意其他人是誰,他看向身邊的袁以童,問他:“午飯吃過了嗎?”
樊殊的嗓音本就給人一種溫潤的感覺,加上溫柔的語氣,說話時就像有一陣柔風拂過,讓人覺得很舒服。
袁以童看他一眼,搖頭,于是樊殊對穆何說:“沒呢,走吧,去吃飯。”然後看了眼風惜言,見他沒有要反對的意思,就沒多問。
這裏是穆何跟袁以童住的地方,那自然是他們做主,把衆人帶進了附近的一家川菜館,要了個小包間。
而在這個過程中,風惜言也終于把自己的視線從穆何背上挪開,注意到了身穿黑色連衣裙的袁以童,以及背了個雙肩包的樊殊。
沒人為他介紹,他只能自己判斷——穆何是木何的話,樊殊自然就是且弑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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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袁以童……
風惜言看着他纖細的背影,要不是事先調查過他,還真辨認不出他是個男的。
暗中調查的事,顯然是不能說的。
既然如此,他只能假裝什麽也不知道。
四人進了包間後,風惜言和樊殊面對面坐下,穆何則拉着袁以童去點菜了。
兩人回來後,看着風惜言和樊殊身邊各一個位置,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坐。
最終,是樊殊率先幫袁以童拉開了椅子:“請坐。”
袁以童朝他笑了一下,在他身邊坐下。
樊殊看着他柔美的側臉,自己臉上全是滿足。
然後穆何看着風惜言身邊的空位,生無可戀。
風惜言擡頭看他,面無表情。
穆何暗暗嘆息一聲,考慮到有袁以童和樊殊在場,他再怎麽抵觸,也只能在風惜言身邊坐下。
不過,總覺得好不真實啊……時隔半年,自己居然還能和笑輕狂并肩而坐,還是在現實裏。
風惜言把視線從穆何身上收回來,垂下長長的眼睫,皺了下眉。
他現在有種強烈的沖動,想要抓住穆何,讓他再也不能從自己身邊逃開,可他知道這樣只會讓穆何反感。
他試圖跟穆何說些什麽,以加深彼此之間的關系,卻又不知道究竟該說什麽。
反倒是穆何,覺察到氣氛變得有些尴尬,主動來跟他說話:“好巧啊,沒想到居然在一個公司,早知道我就讓你送我過來了。”
風惜言擡頭看他:“嗯,以後你下班跟我說一聲,我送你回家。”
穆何:“……”
好吧,石錘了,笑輕狂。
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都不會聊天。@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過自己當初憤而退圈,也不是因為笑輕狂不會聊天,而是因為他的态度。
——你可以不幫着我說話,但你憑什麽幫着那群豬隊友來指責我?
狗比笑輕狂。
穆何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艱難地把話題救回來:“別了吧,工作是工作,游戲是游戲,別混為一談。在公司,你還是我的老板,哪有老板天天送員工回家的?”
風惜言開口想要反駁,欲言又止。
他努力抑制心底的沖動,告訴自己——沒關系,來日方長。
反正他已經知道穆何是木何了,不愁以後沒有機會和他拉近關系。
殊不知,穆何已經做好了辭職的準備……
而這會兒,樊殊也總算看出了不對勁——他覺察到了穆何語氣裏對風惜言的抵觸,同時也感受到了風惜言對穆何的一種……怎麽說呢?占有欲?
正常的老板,可不會在知道游戲好友是自己的員工後,提出每天送員工下班。
然後樊殊想起了随風曾在游戲裏對他說過,懷疑木何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這兩個人,究竟是怎麽回事?
樊殊心裏這麽想,臉上什麽也沒表現出來,等菜上來後,非常自然地拿起袁以童的碗筷,幫他夾了點腰果。
別的菜他不知道,但這個菜一定是袁以童點的,因為圓舞曲在曾經的采訪中說過,自己喜歡吃腰果。
袁以童愣愣地從樊殊手中接過自己的碗,發出了一個“xi”的氣音,險些說出“謝謝”這兩個字,吓出一聲冷汗。
樊殊看着他微微一笑,溫柔道:“不用跟我道謝,想吃什麽跟我說,我幫你夾。”
“哎哎哎,我說……”坐在兩人對面的穆何看不下去了,“樊殊你夠了啊,一筒是喉嚨發炎,又不是手斷了,他自己想吃什麽自己會夾!”
樊殊平靜地擡眸:“他都沒說什麽,你急啥?”
穆何:“他能說嗎?喉嚨發炎了能說嗎?你給我适可而止啊,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想……”
話還沒說完,穆何就見自己的碗被人拿了起來。
穆何不敢置信地沿着拿碗的那只手,看向自己身邊的風惜言,只見風惜言往桌上看了一圈後,回過頭來和他對視,問他:“想吃什麽?”
“你……”穆何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忍住沒把碗蓋到風惜言臉上去的。
這個人,明明游戲打得很好,工作上的事也處理得井井有條,跟他讨論新角色技能的時候思路清晰得讓他欣賞。
可為什麽……為什麽私底下與人相處是這個樣子?
穆何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把自己的碗從風惜言手上奪回來。
風惜言眼睫一顫,擡眸看他,眼中的神色有些複雜。
穆何第一次鼓起勇氣,和他長時間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冷冷開口:“風少,你不知道擅自動別人的碗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麽?”
風惜言往樊殊那邊瞥了眼,用眼神表達疑惑——為什麽他可以?
穆何自然讀懂了他的眼神:“沒看到一筒手裏的玫瑰嗎?那是樊殊送的。一筒沒有拒絕,這意思還不夠明顯?”
一個送花,一個接受,樊殊也說了自己男女都可以——這兩個人,已經在進行交往前的試探了。
穆何剛才也不過是調侃一下,沒有要指責樊殊的意思。
為什麽風惜言會覺得樊殊可以幫袁以童夾菜,他就可以幫穆何夾菜?
好在風惜言經過穆何的提醒,很快明白過來,向他道了歉:“抱歉。”
穆何愣了一下,突然就忘了自己接下來想說什麽。
——在他的印象裏,這還是笑輕狂第一次道歉……
活在穆何記憶裏的那個人,向來是不可一世的,不會向任何人低頭。
穆何坐在風惜言身邊,恍然意識到,自己還是第一次離他這麽近,近到能清數他的睫毛。
風惜言真的長得很好看了,看得出上天對他的眷顧。
有顏值、有背景、有能力。
難道正因為如此,上天才奪走了他的情商?
穆何抿了下唇,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去上個廁所。”
他說着,轉過身去,沒想到才走出一步,就聽到身後傳來椅子的響動——風惜言也站了起來。
穆何不敢過多停留,加快腳步離開包間。
風惜言看着他的背影,明顯想去追,被樊殊及時叫住:“別追,他不會消失的。”
風惜言愣了一下,轉頭看他。
樊殊平靜地和他對視:“你如果追上去,說不定他就真的消失了。”
風惜言又猶豫了一會兒,終是坐回了原位。
他拿起筷子,又很快放下,實在沒有胃口吃任何東西。
袁以童看看他,又看看他身邊的空位,皺了下眉,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遲鈍,但他不笨——風惜言對穆何的态度實在太奇怪了,穆何的反應也讓他在意。
他原本不想開口的,可他實在忍不住了:“我說……”
他一開口,風惜言和樊殊同時看向他,居然都是一臉淡定,沒有任何吃驚的表情。
袁以童唇角抽搐了一下,隐約意識到了什麽。
但他現在顧不上想那麽多,看着風惜言說:“風少……是吧?我覺得你就是電視劇看得太少了,尤其是那種八點檔的狗血劇。”
風惜言看着袁以童,緩緩地在空氣中打出一個問號?
“行,我直說了。”袁以童服了,“我不怕被你讨厭,反正我就是不想看到木頭受委屈,所以我直說了——我不反對你喜歡木頭,但是,在你懂得怎麽看氣氛,怎麽與人相處之前,請離木頭遠一點,否則你只會給木頭帶去傷害。”
風惜言眯了下眼睛,沒說話。
袁以童接着說:“知道你的行為在我看來是什麽嗎?是油膩。我看不到你對木頭有什麽感情,我只看到你在強行撩,也不管對方願不願意,這行為,別說木頭會反感,換了我也會反感……”
他說到一半,聽到穆何的腳步聲,連忙打住,然後小心地看了眼身邊的樊殊。
沒想到自己的戀愛關系才剛萌芽,就這麽爆了狼,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然而,樊殊非但沒有怪他,反而微微一笑,說了這麽四個字:“你說得對。”
袁以童眨了眨眼睛。
樊殊試探着擡起一只手探向他,見他沒躲,便放心地觸上他的臉,拇指在他過分柔美的臉上輕輕摩suo了一下:“好了,吃飯吧,想吃什麽跟我說,我幫你夾。”
聽到他依舊溫柔的嗓音,袁以童徹底放下心來,“嗯”了一聲。
就是這個時候,穆何進了包間,回到風惜言身邊坐下。
他看起來一如往常:“來來來,吃飯吃飯,快點吃完一起去一筒家,我跟你們說,一筒家可大了,一個人住瘆得慌!”
“喂!”袁以童瞪了穆何一眼。
穆何當場愣住,然後看了眼樊殊,見他臉上毫無驚訝之色,立刻明白過來:“靠!你讓我幫你隐瞞,結果我不過是去上了個廁所,你就自爆了?蠢一筒!”
袁以童當場罵回去:“上個廁所上那麽久,我不開口誰活躍氣氛?蠢木頭!”
樊殊忍不住笑了:“你們關系很好?大學室友?”
“我去,一猜就中,你也太厲害了!”穆何對樊殊是真的刮目相看,覺得這人不管是智商還是情商都一直在線,比某個不會聊天的人好了太多。
而那個不會聊天的人,此刻默默地給自己倒了杯酒,默默地一口悶了。
穆何不知道袁以童究竟跟風惜言說了什麽,反正,他上完廁所回來後,風惜言安分了許多,再也沒試圖強撩過他,也很少參與他們的話題,自己默默地幹掉了兩瓶酒。
用過午餐,一行人去了袁以童的家。@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自從袁以童決定開口後,他們的氛圍就一直非常活躍,沒冷過場。
樊殊始終微笑地看着袁以童,那眼神比起在看自己喜歡的人,更像在看一件易碎的珍寶——想去觸碰又怕碎了。
袁以童會幫穆何怼風惜言,樊殊真的是一點都不意外。這個人一直都是這樣,自己受委屈了一聲不吭,看到別人受委屈,哪怕犧牲自己也要去怼上一怼。
袁以童的家确實大,因為在頂樓,所以有兩層,跟個迷宮似的,卻只有他一個人住。
“我警告你們,不準去樓上,聽到沒有?”
還沒開門,袁以童就先嚴肅地警告了一句,然後當場被穆何拆穿:“誰要去樓上看你收集的那些女裝啊,蠢一筒!”
“靠!木頭你今天跟我杠上了是不是?”袁以童瞪了穆何一眼,然而下一秒就拉着穆何去了廚房,“對了,我想起我昨天買了個西瓜,你來幫我切下。”
“你自己沒手啊?”
“我有手也只有兩只啊!要麽我切西瓜你泡茶?”
“行行行,我切西瓜,泡茶這麽高難度的事還是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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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聲音消失在廚房的方向,樊殊往那個方向看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什麽似的回頭,剛好對上風惜言的視線。
樊殊挑了下眉:“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
風惜言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開了口:“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想找的人就在眼前,他現在有七成把握能确定穆何就是慕容和,可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
直接提起當年的事道歉太過突兀,想先拉近關系又屢次受挫。
現在的風惜言甚至有種錯覺,覺得自己不管做什麽都是錯的。
可是,什麽都不做,就只能原地踏步,一輩子也夠不到自己想要夠到的人。
“我想接近穆何,該怎麽做?”風惜言問樊殊。
“你真是絕了。”樊殊并不知道風惜言和穆何以前發生過什麽,但現在大概能猜到一些——穆何多半被風惜言狠狠傷過。
樊殊覺得風惜言一直都是這個性格的話,要把穆何追回來根本不可能,不繼續傷害穆何就很好了。
但他還是耐心回答了風惜言:“其實也不難。兩個都很強勢的人在一起,總有一個需要低頭。現在是你追他,當然得你低頭。”
風惜言皺了下眉:“低頭是什麽意思?”
樊殊:“……卧槽,哥,你逗我呢?”
風惜言沉默地看着他,在空氣中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樊殊這會兒真的是很同情穆何了,超級能理解穆何的心情。
他咳了一聲後,拍了下風惜言的肩:“圓神說你是電視劇看得太少,我覺得不是,你是欠一頓社會的毒打——我建議你去其他公司當一年員工,然後你就知道什麽叫‘低頭’,什麽叫‘妥協’,什麽叫‘求生欲’了。”
風惜言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穆何跟袁以童就從廚房裏出來了。
樊殊非常主動地迎上去,從袁以童手中接過兩個杯子:“我來。”
“謝謝。”袁以童說着,忍不住笑了,“哈哈,總算能說出來了。”
風惜言默默地看着穆何把盛滿西瓜的盤子端到他眼前,想幫又不知道該不該幫。
最終,他忍不住開口:“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都可以跟我說。”
穆何看他一眼,一個沒忍住回嘴道:“不勞煩您這位總裁了。”
風惜言皺了下眉:“可我想幫你。”
穆何松開盤子,擡眸和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對視,只覺一口悶氣堵在喉嚨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原本穆何想要多忍一會兒的,至少忍過今天,可現在他實在忍不住了。
他意識到,在知道風惜言是笑輕狂的那一刻,他便再也無法把眼前的人和笑輕狂區分開。
他幾乎是當場吼出來:“你現在想幫我了?!當年呢?!”
袁以童被穆何突然擡高的聲音吓了一跳,險些打翻手中另外兩個杯子,還好有樊殊,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手。
緊接着,兩人聽到穆何喊出了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名字:
“笑輕狂!你給我滾!”